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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樣,總算是好好地活下來了,他有很多想要說的,但千言萬語沖到嘴邊,能說出口的只有一句“長高了”。 “走吧?!背淌缛辉诤笞徛_口,年叔的思緒被拉回現(xiàn)實,他點點頭,啟動車子,迎著很低的云層向路上駛?cè)ァ?/br> 開出狗場所在的老城區(qū),車開向高架橋,兩邊的燈帶隨著車速飛快倒退,明明暗暗的光點落進車廂,程淑然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年叔開口提醒她:“太太,您的手機在響?!?/br> 程淑然垂眼,看著亮起的手機屏幕,按下接聽。 “程總,那邊的確又去找了媒體,我們攔下來了,需要把整理好的資料發(fā)給您嗎?” “不用。”程淑然靠著椅背,“你們處理了吧?!?/br> “那……那您前夫那邊,我們還要繼續(xù)嗎?” 車開到高架橋最高處,看向窗外時,能看清市區(qū)最高的那棟樓,是她五年前開發(fā)的大平層,寸土寸金的位置,一開盤不到十分鐘就售空,入住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在樓市低迷的那段時間里,一直是源城的神話。 程淑然閉上眼,說:“先放著吧?!?/br> “好的?!?/br> 到家門口的時候,程淑然先下了車,年叔把車開到車庫??蛷d的燈還亮著,推開門進去,餐桌上放著還沒收拾完的碗碟,陳姨從廚房出來,沖她笑笑:“客人都走了,剛走沒多久?!?/br> “嗯。”程淑然脫掉高跟鞋,坐在旁邊的矮凳上,“吃的怎么樣?” “挺滿意的,臨走的時候還又打包了一份冷盤?!?/br> 程淑然點頭說好,視線在客廳里掃了一圈,陳姨察覺到,開口說:“斯蔚有點喝多了,在樓上休息?!甭犕觋愐痰脑挘淌缛惶ь^看了眼二樓緊閉的門,轉(zhuǎn)身往書房走。還有一些工作沒有處理完,雖然大概知道魏方宇會報復她,提前做了一些準備,但當時看完整篇報道時她還是有一些錯愕。 不過她很快釋然,愛轉(zhuǎn)變成恨意就是一瞬間的事,所以愛情不能保值,一個看不見摸不著也無法量化的東西,怎么能夠靠它過一輩子。 坐在椅子上,程淑然開始看中午財務發(fā)來的報表還有合同,沒翻幾頁,書房門從外面推開,她抬起頭,看著站在門口的程斯蔚。廚房內(nèi)的流水聲傳出來,程斯蔚跟她對視,臉上沒什么表情,幾秒之后,程斯蔚才開口:“我要去找沈峭。” “嗯?!背淌缛坏匦α艘幌?,說:“去吧。” 聽完她的話,程斯蔚并沒有離開,他往里走了幾步,站在書桌前,垂著眼看她,然后問:“你去找過他了?” 不去等程淑然的回答,程斯蔚說:“要不然你不會這么放心?!?/br> 合上電腦,程淑然靠著椅背,認真地打量自己的兒子。她偶爾也會覺得程斯蔚嬌氣,做事有些不計后果,起初把沈峭放在他身邊,也是深思熟慮過的。在生意場上待久了,得罪了不少人,有些是她主動招惹,也有些是迫于無奈,平時再恭敬守規(guī)矩的保鏢,真正在遇到危險時,也不會為了幾個錢去為她的兒子拼命。 程淑然不會去冒任何考驗人性的險。 但她養(yǎng)過沈峭,她知道沈峭是個什么樣的人,把沈峭放在明面上,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她甚至考慮過在程斯蔚結(jié)婚之后,讓沈峭去做程斯蔚的助理,薪水高而且穩(wěn)定。 如果他們兩個沒有節(jié)外生枝打亂她的計劃。 “找過了?!背淌缛徽f,“我給了他一筆錢,讓他把錢鳳生的骨灰拿出來,買個墓地,余下的錢他可以自由支配?!笨粗樕湎氯サ某趟刮?,程淑然笑了一下,接著說:“單純是為了補償他,跟你沒有什么關系?!?/br> “你早干嘛去了?!?/br> “我很忙,沒有時間去一個一個補償可能受過傷的人?!背淌缛坏穆曇袈犉饋碛行┢>?,“況且,人只要活著,沒有幾個是順風順水的?!?/br> 程斯蔚沒說話,站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往外走,沒走幾步,程淑然在身后叫住他。等程斯蔚回過頭的時候,書桌左上角多了一個白色信封。 “我沒看過,也不想看,你拿走吧?!背趟刮底哌^去,拿起信封,發(fā)現(xiàn)整個信封幾乎是空的,只在邊角的地方有堅硬的觸感。指腹在信封上摸索形狀,像是儲存卡,幾秒后,程斯蔚抬起頭,聲音比之前更加冷漠:“你監(jiān)視我?!?/br> “算是吧?!背淌缛恢匦掳央娔X打開,“不是要去找沈峭嗎,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br> 因為程淑然對于一切都太過篤定,程斯蔚開始心慌,在去狗場的路上,他已經(jīng)開始計算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里,沈峭會跑到哪兒去,會不會已經(jīng)離開這座城市,坐的什么交通工具。 程斯蔚的大腦飛速計算,坐在出租車后排,他用手機查了兩個小時前后的所有車票,包括轉(zhuǎn)乘站和跨城公交。車開了半個多小時,那是程斯蔚人生里最漫長的三十分鐘,以前總是覺得人生太久,但是現(xiàn)在,浪費的每一秒鐘都讓他覺得無比可惜。 當車停在一片漆黑的大門前時,程斯蔚握著門把的手都在發(fā)抖。 “這兒看起來不像住人的樣子啊……”司機打開車窗,把頭探出去看了一圈,然后轉(zhuǎn)頭問他,“你確定在這兒下車?” “下?!背趟刮刀⒅胺骄o閉的大門,小聲說,“我就在這兒下。” 拉開車門,程斯蔚下了車,出租車掉頭離開,很快消失在身后,程斯蔚站在原地沒動——只要他不走進去,沈峭在里面等他的幾率就是百分之百。所以他就站在那兒,聽風吹響樹葉,卷起碎石,接著毫不留情地砸向鐵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