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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原不緊不慢:“后臺沒有頭飾,葉老替我們去倉庫拿頭飾?!?/br> “啊?怎么讓前輩自己去拿?” 姜原隨性地攤了攤手,表示她也很無奈。 她順手拉過辛野的手腕,將她帶到自己面前坐下,伸手撩過她耳邊的發(fā)絲。 辛野一時有些羞, 微微偏頭。 “別動, ”姜原輕聲道, “葉老說我們不用刻意參照戲曲裝束來, 摸到點頭緒就好了?!?/br> 她說著, 伸手用指腹輕輕描摹辛野的眉形。 只見姜原拿起一旁細長的筆,蘸上淺棕的墨。 “阿柳說,葉老的所有妝品都是幾十年前的,跟我們現(xiàn)在的妝具不一樣?!苯f著,輕輕抬起辛野的下巴,將筆墨點上她的眉間,“你自己畫不方便,所以我來?!?/br> 辛野乖乖地任由姜原給自己描摹眉線。 她看著面前這個人認真落筆的模樣,鬢發(fā)在燈光映射下,在面部留下幾縷暗影。 姜原撫著辛野的那只手溫溫涼涼,落筆的墨跡很是輕柔,像是在一塊天然美玉上作畫。 葉老扶著輪椅車進來,一眼便看到這一幕。 一個女孩坐著,一個女孩微俯下身,給眼前的明眸少女細細描眉。 仿佛一瞬間,這幅畫面與記憶中另一幅畫面重合在了一起。那時候,也是兩個年輕的姑娘面對面描眉,相視而笑。 葉老的輪椅車止在過道上。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斑白,眼眸漸漸蒙上一層霧氣,望著姜原和辛野的目光卻怎么也移不開。 她手里的頭飾滑落在膝間,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姜原已經(jīng)將最后一筆完成,聽見聲音,便和辛野一起看了過來。 見到葉老,兩個人很快收拾好,走過來在葉老身邊站定。 葉老收斂神色,“妝都化完了嗎?把頭飾戴上吧。” 姜原接過她手里金光凜凜的頭飾,下意識看了看葉老的面色。 老人的眼眶上泛著微紅。 姜原心下沉吟了片刻,只緩緩道:“謝謝葉老前輩。” “我去臺下,你們倆上場隨性發(fā)揮就好。”說完,葉老便推著輪椅車轉身出去了。 看著老人的背影,辛野拉了拉姜原的衣擺。 “原原,葉老前輩是不是哭過?” 姜原也看著那身影從后臺離開,搖搖頭:“或許吧?!?/br> 她回過頭,看向放在桌臺上那本裝訂簡陋的戲本,輕手翻看幾頁。 “小野,我有一個想法。” - 葉老前輩已經(jīng)坐在臺下第一排,一邊喝著阿柳準備好的茶,一邊看向空蕩蕩的臺上。 阿柳看了看四周:“老師,咱們院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民樂師父們了?!?/br> “你想回戲臺子唱戲了?” “……我只是怕老師您一個人會很寂寞?!?/br> 葉老慢悠悠喝了口茶:“這么些年,早習慣了。” 阿柳本想再說些什么,卻聽到臺上傳來腳步聲。 兩個明艷的女孩穿著花衫出場,簡單的面妝上垂掛著一連串發(fā)飾,沒有刻意梳理頭發(fā),一如平時的模樣。 她們入臺找站位的每一步都很穩(wěn),甚至已經(jīng)準備好唱第幾折戲。 阿柳驚訝:“姜原jiejie和辛野jiejie居然不會怯場?” 葉老將茶杯放在桌上:“她們是影視行業(yè)的天之驕子,去過的舞臺不知比咱們這戲臺子大多少倍?!?/br> 話音剛落,只聽兩個女孩開始唱詞。 姜原在自行摸索著戲曲唱腔,但模仿不到位,唱出來反而像是融合了現(xiàn)代音樂的京戲。辛野自然也一樣,但好在兩個人的聲音條件極好,除了技法上的差錯,幾乎沒讓阿柳和葉老覺得不妥。 但葉老的表情,卻是從第一句詞開始,越來越凝重。 阿柳聽得津津有味,還在給她倆打節(jié)拍。 “兩位jiejie唱得真好聽,不過這戲詞是哪部戲里的?我好像沒聽過啊?!卑⒘妓髁藭?,又被兩個人的表現(xiàn)力和聲音吸引回去。 葉老握著輪椅把手的雙手越來越緊,緊得升起一股子熱氣,仿佛要將把手燒熟。 她想讓阿柳叫臺上的兩人不必唱了。 可是她的目光卻牢牢鎖定在那兩個女孩身上,聽著她們唱著這對原作者以外的所有人來說都陌生的戲詞。 一層層記憶被勾起,葉老捂住胸口,身體一陣顫抖。 阿柳察覺到不對勁,連忙俯下身來照看葉老:“老師!你怎么了!” 姜原和辛野自然也聽到動靜,此時剛剛演到最高潮,卻不得不連忙停了戲,感到戲臺邊上看向葉老。 辛野滿臉都是擔心,扶著姜原的手跳下臺去,蹲在葉老身邊。 她看向阿柳:“葉老前輩有心臟處的疾病嗎?” 阿柳搖搖頭,緊張得快要哭出來:“老師的病歷本上從沒出現(xiàn)過心臟病,除了當年、當年出車禍……” “我沒事?!比~老顫著手,緩緩放在輪椅車的扶手上,蒼白的嘴唇吸氣吐氣,調整呼吸,“緩緩就好。” 姜原也從戲臺上下來,站在辛野身邊,面上也是對葉老的擔憂。 但姜原隱隱約約能察覺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剛才她和辛野唱的幾折戲,是那本《金銀錯》上的部分片段。僅僅因為她們唱了這部戲,就讓葉老反應如此強烈…… 只見葉老平復好后,長長吐出一口氣,抬眼看了看辛野,又看了看姜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