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小姜原笑嘻嘻的站在喬吟山面前，拿著獎狀和獎品給她看，等著她的夸獎。

    她只摸摸小姜原的腦袋，告訴她“繼續(xù)努力”。

    她知道，姜原是自己的孩子，未來那么長的人生，姜原一定且必須拿下無數(shù)的獎項。這是姜原應(yīng)得的，也是作為她的孩子必須做到的。

    那個時候自己是那么心高氣傲，不懂得如何呵護一個孩子的心。

    當(dāng)小姜原抱著那頁貼紙思考時，喬吟山會對她的不務(wù)正業(yè)生氣。

    “你在做什么？”

    “mama，”小姜原抬頭看她，指了指貼紙上一個最精致、顏色最協(xié)調(diào)驚艷的圖畫，“這個貼紙最好看，我想送給mama。”

    那張圖案，是一座雪山，有水源從山頂上涌流而下，看起來似乎頗有意趣。但喬吟山只看了幾眼，沒再過多關(guān)注。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去跟你爸爸學(xué)藝術(shù)理論?！?/br>
    這么多年，她已經(jīng)忘了那個時候的小姜原是用怎樣的表情看她，也不知道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離開她的視線。

    她只知道在她后來某一次出差時，小姜原趁著她趕航班，悄悄將貼紙貼上了行李箱。

    來去匆匆間，喬吟山也就把這件事淡忘了。

    直到喬茵娜的事情逐漸發(fā)酵，整個家都分崩離析，喬吟山帶著自己的行李遠走一心復(fù)仇時重新看見了這個貼紙。

    可她已經(jīng)想不起來姜原幾歲了。

    她也不可能再重新回到這個家里，重新抱起她自己的孩子。

    更不能對一個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說：“mama對不起你。”

    所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物，都被她拋諸腦后，她一心撲進權(quán)利的漩渦之中，拼盡全力將自己送上最高處，送到一個擁有力量扳倒別人的位置。

    可她內(nèi)心的歉疚和長久的寂寞都無從填補。

    偶爾，她會從安排在老頭子身邊的付妤那傳來的消息里，得知姜原長大后讀過的學(xué)校、經(jīng)歷過的事情、參加過的比賽。

    她的女兒仍然一如既往的優(yōu)秀。

    但……還遠遠不夠。

    如果姜原想要自由，想要不被人掌控和制約，那她必須強大起來、獨立起來，成為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存在。

    每一場姜原參加過的攝影比賽和短片比賽，喬吟山都不事聲張地出席。

    她甚至為了了解姜瀛洲這個老頭的發(fā)展情況確認(rèn)姜原未來的發(fā)展方向，而喬裝改扮參加姜瀛洲所有出席過的電影節(jié)以及賽展。

    為此，她有了攻入影視圈的念頭。她希望自己能給姜原打下一片安全的沃土，可以讓姜原自由自在地做她想做的電影藝術(shù)。

    只有這樣，當(dāng)年喬茵娜的慘劇……才不會再次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

    可是后來發(fā)生那么多的事情，姜原的成長已經(jīng)脫離了喬吟山的預(yù)料。

    想到這些，又看著眼前行李箱的貼紙，喬吟山深坐在床邊。記憶之沉重，總讓人不知不覺間會忘記呼吸。

    明天戛納的紅毯儀式，姜原是否還會給她驚喜呢……

    -

    清晨，朝霞在地中海的邊沿燃燒。

    喬吟山乘坐專車，趕在紅毯儀式開始前抵達電影宮。

    坐在座席上等待時，舞臺上的光幕還在進行最后的檢查，主持人在后臺練習(xí)稿件，評審席的諸位還在核對著最終的名單。

    喬吟山?jīng)]來由地心臟砰砰直跳。

    她好幾次將視線投到評審席上，試圖聽這幾位不同國籍的評審說出了誰的名字。

    隨著場內(nèi)黑幕的倒計時，典禮的音樂漸起，在整個金碧輝煌的電影宮內(nèi)響徹。

    喬吟山端坐在座席上，沒有刻意回頭看是那些劇組團隊入場。

    直到聽到“《金銀錯》團隊”時，她才想起來姜原她們?nèi)雵男缕羞@個名字，下意識地偏過頭來看向鋪了紅毯的過道。

    她看見，姜原一身藏青色的禮服，已經(jīng)出落得婷婷裊裊。修長的身材之上，是淡漠如雪原的面孔，那雙掀不起波瀾的冷眸落到人身上時，仿佛能讓人結(jié)冰——

    ——這也是姜原看向喬吟山時帶給喬吟山的感受。

    喬吟山安靜回頭，在心里沉了幾分。

    興許姜原發(fā)現(xiàn)她了，也可能沒發(fā)現(xiàn)。

    如今的姜原和自己年輕時是何其相像。只是少了那份天生的傲氣，少了愿意橫掃一切的不擇手段。

    姜原身上更多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冷漠與疏離。仿佛一座不愿同人親近的冰塑，讓想靠近她的人總是下意識避而遠之。

    在頒獎過程中，如喬吟山料想的那樣，姜原斬獲了金攝影獎。這也意味著在未來的攝影圈和影視圈里，姜原的地位將升到上游，擁有著極大的力量和話語權(quán)。

    顯然她也小看了那個叫辛野的小姑娘在姜原心里的分量。

    小看了這一整個劇組的力量。

    一個青年人組成的劇組，竟然在初次參加戛納電影節(jié)就拿下八項提名和金攝影獎、最佳編劇獎、金棕櫚最佳影片三項大獎，創(chuàng)造了歷史。

    紅毯儀式結(jié)束的第二天，喬吟山心里帶著一絲說不出喜悅還是奇異的心情走進觀影廳，反復(fù)看了三次《金銀錯》全片。

    她不是專業(yè)的電影工作者，只能在反復(fù)觀看中一點點琢磨出姜原的進步和優(yōu)點。

    看完第三遍后，喬吟山起身從影廳離開。

    她一邊朝洗手間走，一邊給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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