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晚上的山林不安全，她又轉(zhuǎn)回來道：“我在洞窟布一個法陣，防止有野獸什么的。你別擔心，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就好了?！?/br>
    桂云扶想笑說這么痛自己只怕很難睡著，但看了眼疾雪皺著的眉頭，這話到底沒說出來。

    “嗯?！彼み^頭去不看她。

    疾雪這才放心走了。

    咒霧林的這半邊已經(jīng)離開魔域，來到了凡人界。

    疾雪從山頭眺望，能看見遠處有一座郡縣。就是不知道這個點了，城門還開沒開著。她剛才走之前，桂云扶躺在石床上指了指放在一邊的乾坤袋，她手進去一摸就摸出一柄劍。

    “暫且借你，”他道，“你不會是想走著去吧？”

    疾雪確實有想過要走著去，反正她跑起來速度很快。

    她御劍而飛，不到半刻鐘就抵達了城鎮(zhèn)。

    城門果然已經(jīng)關(guān)了，要想進去，只能找個沒人把守的地方飛進去。

    雖然沒問桂云扶這把劍是什么神兵，但能從他口袋里拿出來的，多半不便宜。疾雪的神識輕易就和它有了共鳴，想讓它往左就往左，很好cao控。

    落地點是城內(nèi)邊界的一條小巷，疾雪看街上沒有巡邏的士兵，避著亮處，直奔最近的一家客棧。

    “還沒熄火吧？”她進去沒等人招呼就說。

    這么匆匆忙忙，難免吸引了堂內(nèi)食客的注意。

    疾雪是隱藏了氣息，戴了兜帽遮了臉過來的，就算有正道修士在這里，也不怕被他們認出來是臭名昭著的大魔頭。

    “客官要來點什么？”

    “給我包三張蒸餅就行?！?/br>
    等待的間隙，她挑了張門口的位置坐下。因為下了雨，堂內(nèi)的食客很少，也沒什么人說話。

    忽然，遠處傳來兩道急匆匆的腳步聲，聽著比她剛才還急。

    一男一女沖進來，沾風帶雨的，腰間還攜著兩把劍。

    “請問店家，有沒有看見什么人從門口過？”男的拱了下手問。

    另一個姑娘很急，趕緊補充：“紅衣服，很艷的那種，跟我差不多高。你見過沒？”

    他們雖然舉止有禮，但舉手投足間透出的那點慣用兵器的氣息是藏也藏不住的，店小二有些瑟縮道：“沒、沒見過，我真沒見過?！?/br>
    男子一愣，反應(yīng)過來笑道：“你別怕，沒見過就算了，我們只是問問?！?/br>
    他和身旁的女子對視一眼，又道：“那來兩杯茶吧?！?/br>
    二人不知為何決定在這里坐坐，轉(zhuǎn)過身的時候疾雪才認出來。

    是男主陸鳴之和女主向晚晴。

    這兩個人氣息隱藏得很嚴實，不過比不上她技高一籌還戴了兜帽。

    二人毫無察覺落座在她旁邊，她聽見向晚晴有些焦急地問：“若再抓不到……可怎么辦……我們……”

    陸鳴之寬慰她：“沒事……反正我們的目的是……”

    由于他們壓著聲音在說話，疾雪聽不大清楚。

    看來這兩個人遇上了什么麻煩。

    店小二在這時把蒸好的餅給她打包來了，她接了東西給了錢便走出客棧。

    還好之前在慶典給人搬東西賺來的靈石還剩了點，不然只能做劫匪了。

    疾雪回到洞窟里時，天已經(jīng)徹底黑下來。山林里靜悄悄的，好在她的法陣還完好無損。

    桂云扶不知是睡了醒了，還是一直醒著沒睡，她進來就看見他坐在石床上，面簾上的血跡已經(jīng)被他自己清理干凈。

    “你把它修好了？”疾雪上前問。

    他抬頭看了眼她，因為還有些虛弱，所以聲音也很啞：“你不該救我。”

    “為什么不該？”

    她提了提裝蒸餅的油紙袋，往他懷里一放：“吃。邊吃邊說?！?/br>
    桂云扶視若無睹：“雖然這么說顯得我像個白眼狼，但你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是別管我，離開這里，回你的魔域。從此往后我也不會再在你面前出現(xiàn)，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br>
    疾雪沒懂他這么說的用意，但此刻當然只有一個回答：“我不?！?/br>
    桂云扶：“這是我難得的良心發(fā)現(xiàn)，你最好不要拒絕?！?/br>
    疾雪：“但我就是不。”

    她坐到他身邊，側(cè)頭看著他：“我不會走，也不會離開你。”

    桂云扶：“……”

    “那我離開你。”

    “那也不行。”

    疾雪伸出兩根手指道：“我第一次救你是在魔域的山上，那個時候沒讓你以身相許，只要求知道你的名字。而現(xiàn)在，我又救了你一次，我應(yīng)該可以再提一個要求?！?/br>
    桂云扶：“不行?！?/br>
    “你的不行不行?！奔惭┑溃骸案嬖V我原因。”

    桂云扶沉默。

    蒸餅已經(jīng)不如之前燙了，隔著衣袍能感覺到一點涼下來的余溫。

    他沉默了多久，疾雪就等了多久。就像是什么比賽，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一樣。

    “好吧?！苯K究還是桂云扶先說話，垂了下頭，往后倚靠在石壁上：“原因很簡單?！?/br>
    “因為我一直想殺你?！?/br>
    疾雪：??？

    這是她沒想到的答案。

    “想殺我？真的？”

    “真的?！?/br>
    “那你動過手嗎？我怎么沒感覺??？”

    那是因為你蠢啊。

    桂云扶不禁想這么譏諷一句。但如今成了這么一個情況，到底誰比較蠢，其實還說不準呢。

    他道：“你還記得那顆補靈丹嗎?！?/br>
    疾雪點頭。

    “如你之前所說，那不是補靈丹，是養(yǎng)氣丹。是會降低你突破概率的丹藥?！?/br>
    這個疾雪知道。她之前有想過自己沒法突破對桂云扶而言能有什么好處。他應(yīng)該沒有動機才對。

    “但不就只有那一顆……”

    “不是一顆。”桂云扶笑了下：“也不是兩顆。不是三顆?！?/br>
    “你記得魔殿藏寶庫里有過多少補靈丹嗎？”

    疾雪第一次進倉庫時只見到幾瓶，但已知魔頭曾經(jīng)為了購買補靈丹花光了所有積蓄，那應(yīng)該是有數(shù)不清的量的。

    “那些其實有大半都是養(yǎng)氣丹?！惫鹪品龅?。

    疾雪一頓：“真的？”

    “真的?！?/br>
    “但你之前沒和我見過面，也沒來魔域行過商，你怎么做到的？”

    “當然是因為有內(nèi)應(yīng)了。”桂云扶的口吻漫不經(jīng)心：“風玄燭和我都想殺你，他不敢堂而皇之的殺，我也想讓你死得悄然無息?！?/br>
    “所以他大量煉制養(yǎng)氣丹，擄走商人調(diào)換商品。但其實商會高層早就知道這事，我們這么做只是為了方便你死后如果出了問題，可以把黑鍋推到他頭上而已?！?/br>
    “……”疾雪回顧之前的經(jīng)歷，在魔宮里，自己無非就是打地鋪、救人、跑路。壓根兒沒看出他們之間有這種曲曲彎彎。

    不愧是我推。

    “你好聰明啊?！?/br>
    “你還有閑心夸贊要殺你的人嗎?！惫鹪品鲟托Γ骸澳阋呀?jīng)吃了十多年的養(yǎng)氣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突破境界。如果強行突破，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br>
    “我懂了?！奔惭c頭：“但這和我不該救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回輪到桂云扶陷入沉默。

    “……誰會救一個要殺自己的人？”

    疾雪：“我?！?/br>
    她指著自己。

    “所以就算知道你打算殺我，讓我選，我還是會選擇在兩個時辰之前救你?！?/br>
    桂云扶：“……”

    她挪了下位置，縮進了他的距離，能感覺到面簾后他細碎的呼吸，在桂云扶說話之前，她抬手“噓”了一下：“你不會是要問為什么吧？”

    “……反正你也只會那一句話?！彼策^臉，往后退了退：“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之后還是會殺你呢？”

    “那就之后再說，反正你現(xiàn)在不能死。”

    桂云扶實在不理解她從哪里來的這種無畏。

    “你可真霸道?！彼α寺?。

    “不要瞎說，我溫柔得很?！奔惭┛此芰藗?，怕他動一動傷口會痛，最終還是坐了回去：“所以你可以隨意在我面前出現(xiàn)。我不介意你想殺我。一點都不?！?/br>
    “……”

    懷里的蒸餅已經(jīng)徹底涼了，桂云扶低頭看了眼那油紙包，不知含著什么情緒地吐出兩個字：“真蠢?！?/br>
    對話因為他背過身不再看她而中斷，桂云扶似乎陷入思考，就算她那之后再怎么搭話也沒見他理人。

    很快到了該生火過夜的時候。

    疾雪本以為消除了風玄燭的靈力，桂云扶的傷就會開始好轉(zhuǎn)。沒想到這一夜才是最難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