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皇后 第65節(jié)
甚至比起前一次,連盤纏也為他備下了。 分明打定主意不愿意留他。 虞瑤明明白白表現(xiàn)出對他的不歡迎,這讓楚景玄心中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 盡管數(shù)日之前, 他頗有信心認(rèn)為他們有機會從頭再來。 聽出楚景玄語聲里的卑微, 沉默過一瞬,虞瑤抬眼靜靜看著他微紅的一雙眸子, 語氣溫和兩分, 但話語之間并未讓步:“婁公子這話未免強詞奪理。我不是在趕婁公子離開,只是提醒婁公子不應(yīng)在此逗留太久, 以免耽誤正事?!?/br> 雖本不想提流螢此前說過的他那層不知真假的將軍身份,但已不能不提。 頓一頓, 虞瑤說:“偶曾聽聞婁公子為前去成州剿匪的將軍?!?/br> “成州山匪被剿滅的好消息也傳到靈河縣?!?/br> “婁公子既為今上股肱之臣,想來時常公務(wù)纏身, 又見婁公子行動自如, 大概不便久留?!?/br> 楚景玄木然。 半晌,他悶聲道:“我傷未愈……”像不死心地試圖掙扎。 虞瑤不為所動, 平靜問:“若未傷愈, 影響動身, 婁公子昨日為何夜深方歸?”沒有停下等楚景玄解釋, 她繼續(xù)問,“又為何方才不要崔大夫幫忙看診?” 在朝堂之上,面對口若懸河的大臣也從善如流的人,這一刻語塞了。 他緘默,神色寂寥, 只將錢袋塞回虞瑤手中。 這行徑不免帶著賭氣意味。 虞瑤看他一眼, 利落將錢袋收回袖中, 賺錢不易, 他既然不要,她自己樂得好生收著。 “若婁公子擔(dān)心回程路上出現(xiàn)意外,也可雇人護(hù)送。” “雇人之事,我也可以幫忙?!?/br> 楚景玄便聽得清清楚楚,但凡關(guān)乎他離開的事,她皆愿意“伸出援手”。 而他繼續(xù)賴在這里,當(dāng)真像不要臉了,只會惹她愈發(fā)不喜。 其實此番在靈河縣停留非計劃之中。 按照離京之前的安排,他會直奔成州去指揮剿匪,救下虞敏之后便把虞敏帶回京城,再行搜尋虞瑤下落。 可明知她在這里,他怎么舍得直接打道回京? 現(xiàn)下卻又發(fā)覺難將人哄回去…… 等得片刻沒有等到楚景玄的答復(fù),想著該說的話說罷,虞瑤看一看他,自顧自轉(zhuǎn)身往回走。 楚景玄凝望她的背影。 想起她以為是孟韜暗中幫她,想起她出門去與孟韜道謝回來便又催促他離開,楚景玄一時垂眸。 “趕我走是不是怕別人生出誤會?” 虞瑤腳下步子微頓卻沒有停下。 立在原地的楚景玄又似不依不饒追問:“瑤瑤,你難不成對別人動了心?” 虞瑤站定在小院門邊,冷淡回眸:“與婁公子何關(guān)?”但記起楚景玄對孟韜和崔方旭那種不客氣的態(tài)度,怕牽連無辜,她仍補上一句,“我已無意再嫁,同任何人都是清清白白,請婁公子慎言。” 楚景玄怔怔。 聽過虞瑤的回答反而更加悵惘。 瑤瑤曾經(jīng)是愛著他的。 哪怕臨到離宮,也愿意給他一個美夢,愿意哄他喝藥。 如今卻不愿與他有牽扯,只想拒他千里之外。 而如此種種,是他一手造成的。 昔年舊事無聲無息浮現(xiàn)腦海,楚景玄心中一陣鈍痛,又眼前發(fā)黑,頭昏腦脹。他面色慘白捂住心口位置,手指攥得身上一件錦袍扭曲。 而虞瑤越過那扇小門將門落鎖。 她沒有再去看楚景玄。 尚是阿?;貋硇≡?,見楚景玄冷汗涔涔、臉色極差,上前扶他進(jìn)屋躺著。 費盡力氣把人弄上床榻,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楚景玄昏了過去。 阿福吃驚,忙去告訴虞瑤。 “那便去請個大夫?!?/br> 虞瑤也不知楚景玄是不是故意鬧些名堂出來,平靜吩咐道,“別請崔大夫了,另請個吧?!?/br> 交待過,她從錢袋里拿出些銀兩給阿福。 “他的事不必特地來告訴我,你將他照顧好便是了,該花銀子就花,不夠再同我說?!?/br> 跟著另又拿一份銀錢也交給阿福。 虞瑤道:“這些是給你的,近來也辛苦你忙里忙外。” 阿福捧著白花花的銀兩傻愣愣說:“掌柜的,這也太多了……” “那你好好做事?!庇莠幾允侵腊⒏@蠈嵵倚牟沤o他優(yōu)待,“去吧?!?/br> “哎!” 阿福咧嘴一笑,信誓旦旦,“掌柜的,我一定好好干活!” 之后他便一溜煙去請了個大夫回來小院。 回來時,卻發(fā)現(xiàn)本該在小院里躺著的楚景玄不知去向。 他在小院里來來回回找得幾圈,始終不見人。 本想去告訴虞瑤,又記起虞瑤說不必告訴她這位婁公子的事情,索性打消念頭送走大夫等著楚景玄回來。 一日,兩日,三日…… 楚景玄再也沒有出現(xiàn),阿福后知后覺他可能不會回來了,這才去找虞瑤。 未用完的本拿來給楚景玄看病的銀子悉數(shù)交回虞瑤的手中。 阿福說:“婁公子已經(jīng)走了?!?/br> 虞瑤看一看手里的銀兩,與她那日交給阿福的幾無區(qū)別,不由疑惑。 見她蹙眉,阿福解釋:“那天我去請大夫回來他就已經(jīng)走了,這些給他看病的銀子也省下了?!?/br> 那天去請大夫…… 虞瑤略反應(yīng)一瞬才明白是指哪一天。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卑⒏蠐项^,想起來依舊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自顧自念叨,“我去請大夫的時候,他明明昏過去了,臉白得和鬼一樣,結(jié)果回來發(fā)現(xiàn)人不在,他這身子骨可真是好?!?/br> “他能走想來是不嚴(yán)重。” 只當(dāng)那日楚景玄的昏倒別有貓膩,虞瑤從容對阿福說,“走了就走了,也不必為他掛心?!?/br> 讓阿福回酒樓幫忙,她將這件事擱置在一旁。 小院子命人去打掃過一番又重新鎖上,仍如過去那樣閑著。 得知楚景玄離開了的當(dāng)天。 戌時三刻,送走最后一名客人的酒樓打烊,虞瑤回到后院,邁步入得院中,便是一怔。 跟在虞瑤身后也回后院的流螢同樣愣住。 不知何處飛來漫天螢火,在院子里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又于茫茫夜色勾勒出別樣的夏夜景致。 “小姐!” 回過神的流螢驚嘆中喊得虞瑤一聲,忍不住笑,“這可真是稀罕?!?/br> “哪兒冒出來這么多的螢火?” 她舍不得上前破壞這夜景,輕聲感嘆,“在這里住得好幾年,頭一回碰上這樣的事,真美呀?!?/br> 虞瑤目光卻掃過院子。 流螢扭頭,又順著虞瑤視線往院子里看去:“小姐,怎么了?” “無事……” 沒有捕捉到什么異樣的虞瑤輕聲回,復(fù)拉過流螢的手,“走吧,早些回屋洗漱休息?!?/br> 流螢笑:“可惜小小姐和小少爺睡得早,不然瞧見這般景象定也高興。” 兩個人往前走去,走到院子中,虞瑤忽然間停了下來。 她偏頭去看院墻。 看得兩眼,又朝著院墻走去,流螢不解追上她,當(dāng)下倒沒有再出聲。 很快,流螢和虞瑤一樣發(fā)現(xiàn)院墻附近飛舞著的螢火格外多。 尤其那些螢火是從院墻外側(cè)朝院子里飛。 如此怎么也談不上是“偶然”。 流螢驚訝,見虞瑤沖她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她點點頭,閉口不言順便十分機靈放輕腳步。 兩個人輕手輕腳走到同隔壁的小院相連那扇小門附近。 小心翼翼打開鎖,推開小門兩步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小院里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唯有墻根處幾盞六角琉璃燈被遺落。 琉璃燈里沒有點燭火,只有一閃一閃的螢火光亮,而她們院子里的那些螢火多半也是這么來的。 虞瑤和流螢無聲對視一眼。 兩個人退出小院,將門重新落鎖。 穿過薔薇花架,繞過竹屏,虞瑤出聲道:“明日還是得讓阿福去買只大狗回來護(hù)院才行。” 流螢附和:“奴婢明日便交待阿福辦這事?!?/br> 虞瑤的一句話準(zhǔn)確無誤傳入躲在暗處、隱去身形的楚景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