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皇后 第67節(jié)
“瑤瑤現(xiàn)在有一兒一女,都是兩三歲的年紀。女兒叫寧寧,大名沈燕寧,今年三歲,是收養(yǎng)的,兒子叫昭兒,大名沈昭,今年兩歲,是……陛下的孩子。取名的時候,用的你們娘親的姓氏。” 沈碧珠吸一吸鼻子,抿了下唇帶著nongnong鼻音說:“雖然許多事不記得,但是她一直惦記著你?!?/br> “知道你平安,瑤瑤一定很開心。” 驟然知曉這些事情的虞敏早已淚痕滿面。 她雙目空洞,無聲無息中眼淚洶涌,淚珠如雨劃過臉頰,漸漸將身上一件薄薄的夏衫浸濕。 庭院中。 濃重的夜色浸染四周花木,夜風吹動樹枝顫顫,枝葉摩挲發(fā)出沙沙響動。 空氣里氤氳著悶熱潮濕的意味,黏膩得人身上也浸出薄汗。 今夜只怕有一場大雨。 楚景玄負手立于階下,背對房門的方向,身影似隱在茫茫夜色之中。 伴隨呼嘯風聲,站在他身后的楚辰遠艱澀開口,語聲有一點低,對楚景玄道:“皇兄,抱歉。” 虞敏活著,被送來闕州城。 而楚景玄自靈河縣趕來,他發(fā)現(xiàn)其實虞瑤活著已然如板上釘釘。 楚辰遠至今記得,三年前的一天,碧珠突然把一封和離書遞到他的面前。 她說自己要做一件大逆不道至極的事情,不想牽累他。 吃驚之余,盤問出她到底要做什么,又自她的口中聽明白前因后果。 后來,便是兩個人一起想的法子。 楚辰遠也無意多辯解。 哪怕在當時,他斟酌后認為在那種局勢之下對他皇兄不是壞事。 哪怕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些年他皇兄在朝堂上少了束縛,比從前更能施展開拳腳。 可一切終有代價。 而這些年將他皇兄的形單影只看在眼中,提起來也總歸不那么理直氣壯。 倘若被降罪,亦是當年做出選擇之后應該承擔的后果。 “朕哪里敢降你們的罪。” 仿佛曉得楚辰遠心中所想一般,楚景玄道,“你們如若有事,瑤瑤豈不是更不會回到朕身邊?” 他沒有回頭。 抬頭望向無垠夜幕,楚景玄眸光幽邃:“可讀過《趙盼兒風月救風塵》?” “你的王妃是救人的趙盼兒,瑤瑤是身陷囹圄的宋引章,而朕便是那個欺凌于瑤瑤的惡人周舍。自然許多事與這出雜劇的故事大不相同,可說到底,朕和周舍一樣,都是活該,也喊不得什么冤?!?/br> “瑤瑤已不愿意要朕了?!?/br> “你告訴朕,朕究竟該怎么做才能挽回她?” 楚景玄說話之間收回視線。 此刻垂首,如鸞孤鳳只,身影中透著消沉與孤寂冷清。 楚辰遠心下不忍,有心寬慰:“是因皇嫂忘記前塵,難免警惕,但皇嫂說過從未怨過皇兄,也不后悔從前?!?/br> “是嗎?”楚景玄卻不信他的話。 “倘若不曾后悔,倘若忘卻前塵是想重新開始,為何只將朕拒之千里?” “不愿意和朕重新開始,也能叫做不后悔?” 從前他問過不止一次她是不是后悔。 她沒有正面回答過,可如今想來,在那個時候她大約便后悔了,所以她重新來過的生活里,不希望有他。 楚辰遠被楚景玄的兩句話問住,踟躕不能言。 楚景玄閉一閉眼:“你去吧?!鞭D而吩咐常祿把祁寒川喊過來。 楚辰遠唯有行禮告退。 未幾時,候在遠處的祁寒川行至楚景玄面前,與他行禮:“陛下?!?/br> 楚景玄道:“虞二小姐若要去靈河縣,仍由你護送?!?/br> “靈河縣有一處閑置的宅子,她若一時半會不敢在皇后面前露面,便讓她先在那宅子里住下。” “你也暫留在靈河縣,負責保護皇后、她還有大皇子的安全?!?/br> “若有事,便及時向朕稟報。” 寥寥數(shù)語卻足以讓祁寒川大吃一驚。 盡管此前心下有所猜測,但當那種猜測得到證實,更在此時得知“大皇子”的存在,實在太過出人意表。 “是,卑職領命?!?/br> 祁寒川收斂思緒,一抱拳領下楚景玄的旨意。 楚景玄沒有等著沈碧珠或虞敏出來。 當下對祁寒川下過令,復命常祿將那座宅子的一應東西交給祁寒川,他預備啟程回京。 明日乃端午佳節(jié)。 楚辰遠想留楚景玄多待一日,楚景玄沒有應下這番話。 他只道:“今夜啟程,明日你們倒是可以在靈河縣團聚過節(jié)?!?/br> 說罷翻身上馬,不再贅言,轉眼間策馬離去。 沈碧珠對虞敏分說完這些年的事情,從房間里出來時,仍有幾分的感傷。 楚辰遠幾步上前,攬過她肩膀輕聲道:“皇兄已經(jīng)回京城了。” 沈碧珠微愣。 她殘留淚痕的一雙眸子茫然看向楚辰遠。 楚辰遠深深皺眉:“皇兄方才問我,可曾讀過《趙盼兒風月救風塵》。他說,你是救人的趙盼兒,皇嫂是身陷囹圄的宋引章,而他,是那個惡人周舍……” 沈碧珠垂眸,心下戚戚然。 她和虞瑤尚在閨中時,曾經(jīng)一道偷偷看完過這出雜劇,也曾一起感動于趙盼兒和宋引章之間的惺惺相惜。 但她們兩個人是沈碧珠和虞瑤,不是趙盼兒和宋引章。 皇帝也非惡貫滿盈的周舍。 “夫君,抱歉?!?/br> 沈碧珠閉眼輕輕靠在楚辰遠身前。 楚辰遠抬手輕撫她的發(fā)鬢,又低頭在她發(fā)頂落下一個輕吻:“這些事,也并不是你的錯。” 沈碧珠沉默著,不知該說什么。 若非她那時幫虞瑤逃離深宮,或許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可假如回到那個時候,讓她面對那樣的境況,她大約依然會幫虞瑤逃走。 楚辰遠輕嘆一聲。 他伸手去幫沈碧珠擦去臉上淚痕,問:“虞敏情況如何?” “突然得知這么多事,大約也受不住。” 沈碧珠低聲道,“我讓她先歇著,暫且讓她一個人慢慢想一想吧。” 楚辰遠問:“今夜想留下嗎?抑或將她接去瑞王府?” “我問過,她不想走?!鄙虮讨檎f。 楚辰遠心里有數(shù)。 知沈碧珠這會兒回府定然放心不下,他和祁寒川商量著要來一間房,留下在這座宅院過夜。 這一留,便在這里留得許多天。 遠在靈河縣的虞瑤尚不知闕州城里發(fā)生的事。 那夜的螢火過后,她只如常和酒樓的人一起為五月初五的端午做著準備。 粽子是提前開始包的。 各色甜咸粽、堿水粽都包了許多,分送給酒樓的客人。 前一夜下過大雨。 到得端午這日,雨過天晴,仍如往日艷陽高照,萬里無云。 酒樓在午膳過后早早打烊。 虞瑤陪寧寧和昭兒睡午覺,午睡醒來,帶著他們去看龍舟比賽。 阿福提前雇了船,搶占一個好位置。 至于此前孟韜的邀請,虞瑤到底沒有應下他。 每年的龍舟比賽皆緊張又刺激。 寧寧和昭兒無不喜歡這種熱鬧場合,哪怕比賽結束也不舍離去。 有兩個孩子,虞瑤沒有著急趕在人多的時候離開江邊。 她特地等人群散得差不離才從船上下來。 回到縣城已是天將黑未黑。 意外的,卻發(fā)現(xiàn)縣城里今夜有燈會。 難得光影斑駁的長街人流如織,小攤販們在街道兩側賣力吆喝。 寧寧和昭兒兩個小朋友看見小攤上漂亮的花燈,撒起嬌,虞瑤不忍微笑,和流螢一起抱著他們去小攤前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