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哄一哄便乖乖巧巧的人，今日一反常態(tài)的哭鬧。

    昭兒哭得極傷心，一雙眼睛通紅通紅，大顆淚珠滾滾而落，伸長手臂扁著嘴巴念叨要娘親。

    虞瑤聽著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一樣心疼難受。

    可沒有法子，只能隔著距離哄哄他，不敢隨意離開房間去抱他。

    楚景玄是在這個時候帶上周太醫(yī)過來的。周太醫(yī)即刻進(jìn)去為寧寧看診，楚景玄從虞敏手中抱過昭兒，低下頭看他淚痕滿面的一張臉：“哭成這個樣子做什么？”

    昭兒扁著嘴巴掉眼淚。

    楚景玄對他說：“你jiejie生病難受，你也要聽話，哭成這樣成何體統(tǒng)？”

    昭兒仰面去看楚景玄嚴(yán)肅的一張臉。

    他不甚明白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但聽說jiejie生病，忍下眼淚，倒是沒有繼續(xù)哭鬧著要娘親了。

    楚景玄把昭兒交給虞敏，示意她把昭兒帶走。

    之后沒有任何猶豫，他大步走進(jìn)房間，惹得正守在床榻旁看周太醫(yī)為寧寧診斷的虞瑤心下一驚。

    “陛下！”

    虞瑤視線落在朝床榻方向走來的楚景玄身上。

    想上前攔他，走得兩步，卻見楚景玄淡定疾步至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楚景玄看一看仍在昏睡中的寧寧，低聲安撫虞瑤道：“周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了得，相信他。”

    虞瑤擰眉抽回手：“陛下不該進(jìn)來的。”

    “為何？”楚景玄反問一句，又不緊不慢說，“你在這里，寧寧在這里，瑤瑤，我怎么能待在外面不進(jìn)來？”

    虞瑤氣悶，不想和他多講道理或分析他是否該這么做。

    她只伸手指一指房間門的方向：“快出去！”

    楚景玄搖頭失笑，認(rèn)真端詳過半晌虞瑤這幅氣呼呼的樣子便越是笑。

    一面笑一面道：“瑤瑤，你關(guān)心我，我知道，可是我不會出去，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虞瑤覺得楚景玄這話說得嬉皮笑臉。

    她深深皺眉，終于賭氣不理他，只去看周太醫(yī)和寧寧。

    周太醫(yī)為寧寧診脈、查看寧寧身上的紅疹，最后面色凝重替寧寧掖好錦被。他站起身，語氣帶著兩分沉重，對楚景玄和虞瑤稟報道：“陛下，娘娘，是天花?！?/br>
    連周太醫(yī)也這樣說……

    虞瑤身形微晃，被楚景玄伸手扶住她，穩(wěn)住身形，她上前一步：“周太醫(yī)，我們該要怎么做？”

    ……

    一場天花疫病來得十分的突然。

    寧寧整日待在瑞王府，如同虞瑤所想她是被底下的人不小心傳染的。

    確認(rèn)是天花以后，念著沈碧珠和楚辰遠(yuǎn)的孩子恒恒還小，千萬不能被傳染，虞瑤帶寧寧搬到別院去養(yǎng)病。流螢跟著去別院服侍他們，而昭兒被留在瑞王府，由虞敏照顧。此外，在虞瑤院子服侍的那些丫鬟婆子也一起被看管起來。

    流螢跟著虞瑤和寧寧去，是因為需要有人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

    單說做飯送飯、煎藥送藥，也可以不與他們接觸，因而虞瑤才同意流螢跟著他們一道過去別院。

    去別院的卻不止他們?nèi)齻€人，同樣有楚景玄。

    以及周太醫(yī)。

    虞瑤是不希望楚景玄跟著他們?nèi)サ摹?/br>
    可她哪怕想攔也攔不住，到頭來只能在進(jìn)了房間以后，不等把寧寧放到床榻上便立刻閂門。

    “陛下，不要跟進(jìn)來了。”

    讓寧寧趴在肩上，虞瑤隔門對楚景玄說，“你若染上天花，誰擔(dān)待得起？”

    門外聽不見動靜。

    虞瑤抿一抿唇，抱著寧寧走向提前鋪好的床。

    她彎腰把寧寧小心放在床榻上，正當(dāng)拉過錦被幫寧寧蓋好，忽然聽見窗戶的方向傳來一點動靜。

    偏頭去看，只見楚景玄從外面跳窗進(jìn)來。

    虞瑤幫寧寧蓋被子的動作一僵。

    楚景玄回身關(guān)上窗戶，虞瑤回過神也收回視線，替寧寧蓋好錦被便離開床榻走到桌邊坐下。

    幾息時間，楚景玄信步走到她身邊。

    虞瑤沒有看他，心里有種莫名的惱怒和委屈，這些情緒不停翻涌著，化成一串串淚珠，砸在她的手背上。

    “為什么要跟過來？”

    “這是天花，不是能開玩笑的，你不能等著我們平平安安回去嗎？”

    她壓不住語氣里的埋怨，一邊哭一邊止不住覺得生氣。

    又因為帶著鼻音，少了氣勢，軟綿綿的。

    下一刻便被攬進(jìn)一個溫暖的懷抱。

    楚景玄手臂擁住虞瑤，讓她靠在自己的身前，輕拍著她后背，柔聲說：“不會有事的，別怕?！?/br>
    指腹擦過虞瑤臉頰的淚水。

    須臾，他寬大手掌捧起她的臉，楚景玄低頭去看虞瑤，俯身吻去她的淚。

    “寧寧是你的女兒，便也是我的女兒。”

    “瑤瑤，寧寧喊過我爹爹，你說哪有當(dāng)?shù)牟还茏约号畠核阑?？何況你在這里，你在這里，我便在這里?！?/br>
    第78章 心軟

    一字一句落入虞瑤耳中卻惹得她眼淚更洶涌。

    似乎不知何時壓抑在心底的那些情緒, 忽然之間擁有了宣泄的出口。

    虞瑤將臉埋在楚景玄身前。

    起初尚且有所克制，到后來終究沒有忍住，放聲痛哭。

    哭過一場, 也發(fā)泄過一場, 待到逐漸止住眼淚，她情緒也恢復(fù)平和, 整個人恢復(fù)冷靜。

    楚景玄拿著帕子幫她擦淚的時候, 外面?zhèn)鱽砬瞄T聲，是湯藥煎好了。

    “我去取?！?/br>
    低聲同虞瑤說得句, 收起帕子，楚景玄走到房間門口。

    流螢將食盒放下便離開了。

    食盒里除去湯藥、蜜餞之外還有一碗rou糜粥：從清早起一直昏睡的寧寧到現(xiàn)在也不曾用過吃食。

    楚景玄把rou糜粥端出來擱在床榻旁的小幾上。

    虞瑤走過來, 他在床沿坐下，將寧寧抱在懷里將寧寧喊醒, 又從虞瑤手中端過rou糜粥。

    “你先歇一會兒, 我來喂寧寧?！?/br>
    楚景玄對虞瑤輕聲說著，重新把粥碗擱回小幾上, 舀得一勺粥喂到寧寧嘴邊, 哄著迷迷糊糊的寧寧喝下。

    寧寧此刻雖然意識不甚清醒, 但聞到rou粥的香味也乖乖張開嘴。

    虞瑤在旁邊看著, 眼睛又變得濕漉漉的。

    楚景玄這樣的態(tài)度和舉動，分明是打算把照顧寧寧的事情搶過去做。

    而這是為什么，原因再淺顯不過。

    虞瑤只覺得心口悶堵。

    她緘默中也又一次把那碗rou糜粥端起來，捧到楚景玄的面前，方便他舀粥喂給寧寧吃。

    喂過粥便是喂藥。

    藥汁苦澀, 寧寧小臉皺起, 好在她很聽虞瑤的話, 被哄著慢慢把藥喝完。

    最后被喂了兩顆蜜餞去去嘴巴里的苦味。

    直到吃過粥、喝過藥, 依舊精神不濟(jì)的寧寧很快昏昏沉沉睡去。

    虞瑤沉默把粥碗和藥碗收進(jìn)食盒里。

    她提著食盒往外走，走得幾步，回過頭看一眼跟在她身后的楚景玄。

    “陛下剛剛也已經(jīng)瞧見了，寧寧需要我照顧，她生病的時候只黏我也只聽我的話?！庇莠幦允窍胍獎褚粍癯靶?，“寧寧得天花是被人傳染，興許這場疫病在闕州城中已經(jīng)傳開了。寧寧有我照顧足夠，我和寧寧平日接觸也多，但陛下不應(yīng)留在這里，應(yīng)當(dāng)去和瑞王爺一起主持大局?！?/br>
    這是虞瑤的真心話，雖然也藏著勸楚景玄離開的私心。

    卻顯然撼動不了楚景玄的決定。

    楚景玄一臉乖巧安靜聽罷虞瑤這番話，面上流露些許無辜神色。

    他說：“瑤瑤，在這里也不耽誤這些事的?！?/br>
    虞瑤咬唇，扭頭快步走到房間門口，打開房門走出去，將食盒放在廊下。

    身后傳來關(guān)門的聲音，是楚景玄也跟著從房間出來了。

    她轉(zhuǎn)身面對楚景玄，正色道：“你不要再進(jìn)去了，寧寧不用你照顧，這別院房間很多，你去別的房間待著。”

    楚景玄維持著那副無辜的表情沒有接話。

    虞瑤氣惱得暗暗跺一跺腳。

    楚景玄反笑，見她扭頭要走，伸手拉住她胳膊，上前輕擁住她：“別氣，我不會亂來的?！?/br>
    “雖然寧寧只是個孩子，但要你一個人照顧也辛苦?！彼谟莠幍亩呡p聲說著，“我?guī)鸵r你一點兒，你也不會那么累?？偟糜腥耸匾梗粗c寧寧是不是？”

    虞瑤垂首，沒有說話。

    楚景玄又道：“你是不是想著自己和寧寧接觸得多，沒準(zhǔn)兒早便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