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園的同事都走了，阿育還陪曉怡在店里坐著。周栗從廚房里出來，聽到兩人聊天——曉怡在家待業(yè)了一段時間，閑不住，準(zhǔn)備開始找工作了，正在跟阿育商量找工作的事。

    周栗聽到了，順口就問：“媽，咱這附近最近有招工的嗎？曉怡想找工作?！?/br>
    林清女士還沉浸在喜悅中，大聲道：“咱店不就是嗎？”

    洗碗妹周栗：“......”

    說來也是，早在開店的時候，林清就打算招工了，只是后來周栗回來了，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周栗一想，到時候職校開學(xué)了，生意能好轉(zhuǎn)的話，說不定真的需要招工。她雖然在家?guī)椭盍藘蓚€月，但到底是不怎么做家務(wù)活的人，常常被林清嫌棄手腳慢，到時候忙起來，估計她也兜不住。

    招個手腳靈活的人做事，也能減輕一點林清的負(fù)擔(dān)，周栗越想越可行，剛好大家都在，就一起商量了。這一提，曉怡和阿育也覺得可行。曉怡出社會以來做的都是廠工，確實也乏味了，累不說，工資也不高。如果林清開的工資和廠里差不多，那還不如在餐館里當(dāng)幫工。

    而且還能經(jīng)常見到阿育，物流園的人一天起碼有兩頓是在林清的店里解決的。

    計劃可行！周栗當(dāng)即掏出手機，給三人建了個群，取名“好味高層工作群”，被林清在腦袋上爆了一拳頭，讓她趕緊去把碗給洗了。

    她捂著腦袋到門口洗碗，就看見周孟航的車停在她家門口，他接了單送人來駕?？荚?。周栗才想起來他好幾天不來吃飯了，估計是家里有飯吃。

    他下車，跑進(jìn)店里買了瓶飲料，出來站在她旁邊，看著她“辛勤勞作”。周栗嘲諷他：“大少爺這么熱的天還出來干活呢？”

    周栗早就看透了，周孟航不靠這個吃飯，多半是閑得無聊，體驗體驗生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

    “那我確實沒有你這個丫鬟勤快，要不你洗完碗來給我捏捏肩？”

    “......”周栗把池子里滿是泡沫的水往他鞋上一潑，周孟航躲閃不及，被她計謀得逞。周栗哈哈大笑，本來就熱，一笑起來更熱了，她兩頰都泛起了紅，額上出了細(xì)汗。

    大少爺見她這樣，以德報怨，把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水瓶子貼在周栗頸窩。他的動作突然，猝不及防把周栗凍了一下，又很暢快，好像有人在她頭頂安了個臨時空調(diào)。

    周栗跟“臨時空調(diào)”貼了會兒，繼續(xù)低頭干活。周孟航還在她旁邊站著，夏末午時火熱的太陽被他擋在身后，周栗坐著的地方被他的陰影籠罩。周栗見他不走，干脆跟他嘮嗑解悶：“最近天氣也太奇怪了吧，剛準(zhǔn)備要轉(zhuǎn)涼了，這兩天又突然熱起來?！?/br>
    這兩天雨不停，日均溫都降了好幾度，今天出太陽，一下又升溫了。白日里吹的風(fēng)也是，吹過來的時候清涼，后勁燥悶，香水似的，還分前調(diào)后調(diào)。周孟航曬著太陽，后頸出了汗，他低下頭，告訴她：“臺風(fēng)要來了?！?/br>
    那難怪。

    川禾是沿海城市，每年都有那么幾場臺風(fēng)，只是都在七月，今年七月風(fēng)平浪靜，原來是在八月等著了。周栗不常看天氣預(yù)報，出太陽下雨帶傘都靠運氣，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要打臺風(fēng)。

    “土匪。”

    周栗抬頭。

    “你看過臺風(fēng)天的海嗎？”

    第15章 綠豆湯

    年輕人的病來得快走得也快，周儼在當(dāng)天下午就退燒了，只是在林清女士的威脅下，被迫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才出去工作。

    只是這一天他回來得出奇早，周栗和林清前腳收店到家，后腳他的車就開回了院子里。

    晚上周忠仁在物流園值班，林清睡得早，周儼難得在家，陪周栗在二樓追新出的電視劇。周栗覺得熱，對著個大風(fēng)扇狂吹，看完兩集電視劇又突然嘴饞。兄妹倆一個眼神意會，周儼先跑下樓把電動車推出來，周栗跟在身后，兩人偷偷摸去了夜市。

    在飲食方面，如果說周忠仁是全家的惡人，成天唱紅臉，那剩下的就都是白臉了。在青州的時候，常常是林清瞞著周忠仁帶周栗去吃“垃圾食品”，而沿灣夜市的小攤，除了周孟航，周栗只跟周儼去過。

    但次數(shù)實在少得可憐。

    周儼這幾年的個人時間很少，從起床忙活到深夜，回來倒床就睡，幾乎沒有放松的時間。周栗上一回跟周儼溜出來吃東西，還是春節(jié)假期。那天晚上其實周儼也在跑單，因為過年打車漲價，司機能領(lǐng)平臺的打賞，賺的錢比平時多，周儼甚至是跑通宵的。

    周栗在除夕夜被村里的煙花炮竹吵得睡不著，周儼正好接了附近的單，送完人就回來載上她出去覓食了。

    今晚風(fēng)大，確實有點臺風(fēng)天的味道了，周栗躲在周儼背后，頭發(fā)仍然被吹得飛起。

    夜市里的鐵皮攤子被風(fēng)吹得嗚嗚響，周栗懶得挑，直接在入口的第一個攤子找了位置坐下，吃大排檔。大老板在，周栗點起單來毫不客氣，點完單，手機正好收到周孟航的微信，問她吃不吃夜宵。

    大概這時候沿灣真沒幾個年輕人在家了，沿灣中學(xué)大名鼎鼎的“航哥”居然要找她搭伙吃夜宵，周栗于是拉住準(zhǔn)備買單的周儼，把周孟航叫了過來。

    周孟航也是騎著電動車來的，兄妹倆坐的位置顯眼，都不用人提示，他把車子一別，跟他們坐到一桌去。他沒想到周儼也在，打趣道：“周儼老板今天這么早有空啊？”

    兩人是同行，周儼的工作風(fēng)格他大概也知道點。但他不知道今天他才是老板，周栗把店里的二維碼甩到周孟航面前：“一共是九十八塊五，給錢吧，老板?！?/br>
    “......土匪！”

    這回輪到周儼笑了。他脫離少年時代太久，又缺乏一些運氣，獨自度過了平淡、重復(fù)又忙碌的那幾年，孤孤單單地成長過來，周栗已經(jīng)許久沒有在周儼的臉上看到這樣明亮的笑容了。

    周栗也覺得開心，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跟周孟航斗嘴。

    攤主手腳快，一會兒的功夫就把菜品上齊了。全是周栗做主下的單，一口氣點了爆炒田螺、翻砂芋頭、烤rou串、錫紙娃娃菜和涼拌魚皮，主食是牛筋丸蛋炒飯，都是川禾的“名小吃”，熱騰騰地冒著煙，讓人食指大動。

    最先說餓的是周栗，但她只是嘴饞，每樣嘗了一口后就吃不太下了。沿灣的晚風(fēng)也燥熱，她胸口悶得慌，像是苦夏的征兆。

    周栗原本就比常人怕熱一些，去了北方上學(xué)后，更是很難適應(yīng)川禾的濕熱，每年暑假回來都會有點不適反應(yīng)。但往年都在六七月，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夏末了。

    她食欲不振，苦巴巴地將碗里的半塊芋頭吃完，又把剛從周孟航盤子里搶的烤rou串還給他。

    “吃到一半良心發(fā)現(xiàn)，要孝敬我啊？”周孟航開口，一如既往欠嗖嗖，被周栗不客氣地踩了一腳，他疼得齜牙咧嘴，飯都快噴出來了。

    “你搞謀殺??？”

    眼見兩人又要打起來，周儼抽一張紙捂住周孟航的嘴，起身去隔壁小攤買了一碗冰凍的綠豆湯端回來，放到周栗面前。周栗捧起碗喝了一口，周儼順手把落地扇轉(zhuǎn)到她面前，她緩了緩，這才感覺舒服了一點。

    “她夏天經(jīng)常這樣?！敝軆案苊虾浇忉?，“本來就怕熱，去北方上學(xué)回來之后就經(jīng)常這樣了?！?/br>
    周孟航聽了，一時忘卻踩腳之仇，慷慨地說：“那你明天來我家，我之前給小然買了一款清涼貼，她后面還讓我買了一次，應(yīng)該挺管用的?！敝芾踹€沒來得及覺得他善良，他補了一句：“我說你們女孩子怎么火氣比我們男的還旺，是不是兇的？”

    周栗又補了一腳。

    兩個男人在桌旁風(fēng)卷殘云，甚至一時興起點了幾瓶啤酒，周栗在一邊小口小口地喝綠豆湯，夜越深風(fēng)越?jīng)觯杏X胸口郁結(jié)的烏云都被吹散了。

    而在場兩位男士已經(jīng)喝起勁了。

    周孟航是個會玩的，畢竟“黑歷史”就擺在那了，周儼雖說不怎么參與年輕人的娛樂，但也耳濡目染過一些。兩人加一打啤酒，開始玩猜拳，周栗見狀，趕緊給他們點兩碟下酒菜，生怕喝過頭了。

    兩個人加起來得有三個她這么重，她可扛不回去。

    點菜的時候總感覺旁邊有人在看她，周栗抬頭，看見個讓她不怎么順眼的人——食品廠的張婷。對方也在看她，被抓包了也毫不避諱，目光還直往她身后去?？吹街軆昂椭苊虾?，張婷的眼神變得鄙夷，一副“果然是這樣”的表情，接著仿佛看到了什么臟東西，急急移開目光，拉著一群小妹走了。

    “......”

    周栗直呼神經(jīng)病。

    回到座位上，周儼和周孟航還在“廝殺”，周栗坐著無聊，后知后覺感覺肚子餓，勸酒不成，倒是把剛點的下酒菜吃了大半。

    最后是周栗吃撐了，兩男人也喝過了頭。

    兩輛電動車都停在門口，周栗一個人載不了兩個大男人，電動車也沒這么寬敞的后座，更不敢讓他們其中一個硬撐著把車騎回去。沒辦法，周栗把兩輛車都鎖好，帶著兩個酒鬼步行回去。

    正好，他們醒酒，她消化。

    走回去也不遠(yuǎn)，和去工業(yè)園一樣的距離。兩男一女，周栗走在中間，感覺自己是隨身帶保鏢的女王。兩個保鏢雖然喝了酒，但酒品都還不錯，還能站穩(wěn)走穩(wěn)，也沒發(fā)酒瘋。

    周栗挽著周儼的胳膊走，周孟航看到，也不甘寂寞，一手搭上她的肩頭。男人的手臂好沉，周栗甩也甩不開，干脆由著他去了。幸好街上沒人，不然這幅畫面確實是有些古怪了。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今天周儼話也多——應(yīng)該說他這兩天話都多，愿意主動搭腔了，周栗在他身上深刻感受到“無債一身輕”五個字的力量。

    原本話題都在左右兩個男人身上，周孟航摟著她的肩，突然將話頭一轉(zhuǎn)。

    “周栗，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去找工作？”

    周孟航說完，周儼也朝她看了過來。周栗真想撕了周孟航這張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臭嘴。

    其實周栗也知道，不止是家里夫妻倆，周儼也很關(guān)心她的狀態(tài)，希望她回去大城市發(fā)展。

    “你管我呢，你自己不也在家混?！?/br>
    “誰混了??？我每天日曬雨淋去跑單的?！?/br>
    周栗才不會輕易示弱：“那我也每天風(fēng)吹日曬洗碗啊?！?/br>
    好吧，網(wǎng)約司機和洗碗妹再次難分勝負(fù)——反正背后的性質(zhì)都是啃老就對了。

    兩人都不說話了，周栗情緒突如其來的低落，周儼及時轉(zhuǎn)移話題，主動說起自己的計劃：“我準(zhǔn)備今年再努努力攢錢，明年在工業(yè)園附近開一間奶茶店，那個好像挺賺錢的?！?/br>
    他臉上掛著躊躇滿志的神情，周栗聽了，瞬間高興起來。

    “今年也可以開啊！”

    周儼低頭看她，淡聲道：“我現(xiàn)在哪來的錢？店租和成本加起來，這不是一筆小錢，再等等吧?！?/br>
    周栗的社會經(jīng)驗實在是缺乏，給不了好的建議，倒是旁邊的周孟航思考了一下，說：“可以，咱家附近也沒有奶茶店，每次想喝還得跑到鎮(zhèn)上去買。我們這邊住戶不少，工業(yè)園現(xiàn)在務(wù)工人員也多，到時候開學(xué)了還會有學(xué)生。”

    他對周儼的想法給予肯定：“肯定是能賺錢的。但是如果能加盟，估計會更好，畢竟奶茶這東西最大的受眾群體還是年輕人，有品牌效應(yīng)就更好了?！?/br>
    “不著急，慢慢來?！?/br>
    他一段話說得有理有據(jù)，周栗賞臉，鼓了鼓掌。她想起這人給“好味”支招的樣子，頓覺眼前的“大少爺”自帶光環(huán)起來。

    事情不急于一時，三人很快換了話題，說說笑笑，很快回到了村里。村口就是周栗家，兄妹倆到家門口，突然發(fā)現(xiàn)門前的燈是亮著的。她點開手機一看，已經(jīng)過凌晨一點了，她和周儼對視一眼——完了，周忠仁估計已經(jīng)到家了。

    三人身上都是各種食物混雜的味道，兄妹倆送走周孟航，做賊一樣推門進(jìn)去。門是虛掩著的，說明周忠仁發(fā)現(xiàn)他們出去了，所以給他們留了門。

    果然，兄妹倆一進(jìn)屋就被老父親逮住了。

    兩人的心虛不是沒有道理的，周儼小時候帶周栗吃個街邊的雞蛋餅都要挨罵。喝酒倒是小事，周忠仁自己也愛喝，時不時就要拉著朋友喝上兩杯，但他對“垃圾食品”的厭惡是林清都忌憚的程度。

    周栗縮著脖子，站著等挨罵。

    “哥哥和meimei回來啦？”

    兄妹倆乖乖點頭。

    “去吃什么啦？還帶著香味回來嘞?！?/br>
    兄妹兩人：“？”

    咦？怎么沒挨罵？

    周忠仁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縮什么脖子喲，還當(dāng)你們老爸是說不通的老古董??？”

    第16章 臺風(fēng)海

    周栗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林清女士沒叫她，等她醒來家里已經(jīng)沒人了。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鄰居家的雞鳴聲。她貪涼，昨晚回來洗了冷水澡，又吹了一夜空調(diào)，醒來還是覺得熱，頭重腳輕的。

    微信里躺著周孟航給她發(fā)的消息，在一個小時前，讓她去拿清涼貼。周栗在床上賴了會兒才起床，洗漱完把頭發(fā)胡亂抓一抓，踩著拖鞋就去了。

    到了周孟航家門前，看到院子里兩輛車都在，才想起他這兩天不常來“好味”吃飯，大概是父母都在家。 臺風(fēng)快來了，天氣變化莫測，這時候往往是漁民的休息日。

    周栗在門前停住腳步，趕緊把頭發(fā)扒拉好，扎個矮辮。她不好意思穿著拖鞋踏進(jìn)去，更不好意思光著腳，于是跟周啟文夫婦打過招呼后，把周孟航招來。他大概是昨晚喝了酒沒洗澡，醒來才洗的，身上一股nongnong的檸檬清香，像一顆正在被泡發(fā)的檸檬果糖。

    周孟航從鞋柜里給她拿了一雙拖鞋，看上去是新的，還是粉了吧唧的顏色。

    “你meimei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