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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民國戲影在線閱讀 - 第9頁

第9頁

    江琬婉暗想,能叫人這般,顧三遠(yuǎn)比看起來有手段。

    “清影,怎么講話還是這樣客氣,一口一個(gè)少爺?!毕蚺d說,“說好的啊,明兒早晨陪我去遛鳥,瞧瞧人家剛送我的金絲雀?!?/br>
    車內(nèi)逼仄,三個(gè)人在后頭就滿了,江琬婉怕擠著顧小姐,半邊身子懸著,側(cè)著坐,好不別扭。

    從她鉆到車內(nèi)起,鼻尖便縈繞著一股淺淡香味,像是花開到最濃艷,減去幾分馥郁,有種別樣的淡雅。

    方才在戲樓,顧清影湊過來時(shí)她只聞得到自個(gè)身上劣質(zhì)的油彩味兒。

    原來是油彩味兒太重,蓋過了。卸去一身沉厚,連世界也跟著清暢起來。

    “不是說了么,我明兒沒空,舅母給我留了個(gè)鋪?zhàn)樱€有賬要查。”

    能讓顧清影如此好言好語,講這么多話還不惱的,大概也只有她未婚夫向興了。

    戲樓那小丫鬟說他們平時(shí)各玩各,回家照舊琴瑟和鳴,瞧著確是不假。

    饒是江琬婉早料想到過這個(gè),還是胸悶了一下,偏過頭去。

    眼下無需她說話,便盯著窗外飛快掠過的物影跑神兒。

    眼睛落在一處,腦袋里轉(zhuǎn)都不轉(zhuǎn),像出毛病的機(jī)器。

    過了半晌,她聽見顧清影在和向興聊shui,廠房和生意。

    她不想別的,直接把“稅”認(rèn)作了“睡”,心下起疑,睡有什么好聊的,莫不是思想新潮了,連嘴里說的話都與從前不同?不過依著顧三的名聲,聊睡這種話題也不足為奇……

    聽了會,她察覺出不對來。

    他們半點(diǎn)關(guān)于煙花柳巷的混話都沒講,反倒是一個(gè)個(gè)陌生詞匯朝外蹦,叫人聽得云里霧里。

    是她不懂了。

    向興侃侃而談,顧清影則不多說,數(shù)次點(diǎn)頭稱贊。

    夫妻,大抵該是這樣的吧。

    到一處亮著燈的洋房前,車停了,門口有候著的人。

    向興十分優(yōu)雅紳士地下車,沖顧清影和江琬婉招手作別。

    江琬婉許多年沒感受過這種友好方式,學(xué)著身邊顧清影的樣子,也招手。

    等何叔重新啟動車子,她忽然才意識到,后車座只剩下她們兩個(gè)人。

    向興那邊寬敞了,顧清影卻沒挪,她們還是原先的距離,幾乎挨到一起。呼吸都亂了,江琬婉僵得難受,怕顧清影不悅,動也不敢動。

    何叔回頭問:“三小姐,去朝復(fù)路的宅子嗎?”

    “嗯?!?/br>
    顧清影往靠背上倚了倚,抬右手在眉間揉,滿眼的倦怠和慵懶。

    “回去叫丫鬟帶你去洗個(gè)澡,換身衣裳,然后到房間等我?!?/br>
    江琬婉愣了愣,才意識到她是和自己說話。

    “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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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qaq

    第7章 荒樓一折戲(六)

    丫鬟放置好新的毛巾浴衣,教過她如何用浴缸和水龍頭后,便退了出去。

    浴缸旁邊放著改良后的洋洗發(fā)水,施華蔻的,不必像原先那樣,得先把洗發(fā)粉溶在水里才能使。

    江琬婉用水沾濕頭發(fā)后打上起沫,然后往浴缸放滿水,全脫了衣裳,抬腳邁進(jìn)去。

    溫水漫過,像有什么托著似的漂著。

    江琬婉瞇了瞇眼,初秋微涼,泡在里頭有說不上來的舒適。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她偶爾捧起、撩到脖頸處,最后滑下弄出的水聲。

    在銅鏡前被打散的往事,又自然地接上。

    雪地里倒下的那夜,她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身上有時(shí)覺著像在爐火里烤著,有時(shí)又像在寒冬臘月里冰著,忽冷忽熱地交替。

    醒來已身在百花戲樓,嘴里殘余著被灌的湯藥,舌根都是苦的。

    有幾個(gè)小廝丫鬟圍著她,戲樓常年不來新人,見了小女孩子就像什么稀奇玩意兒,笑吟吟地兩眼放光。

    問他們她在哪兒,答,桐城百花戲樓。

    竟不是北平。

    江琬婉趿著鞋子出門去,腳底仿佛踩了棉花般虛浮也要撐著走,挨個(gè)尋遍了問遍了,沒有她回憶里那個(gè)女人。

    后來老班主對她說,是她自己走到百花門口暈倒的,沒有什么女子,他不忍她死在街頭,撿回來治活了。戲班子不白供人,他幫忙安葬她父親,收她作徒傳授技藝,她須得簽下賣身契,發(fā)誓永生對百花不背不棄。

    這是最后的生路,她自然應(yīng)了。

    九年,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今夜上戲臺,顧清影站起來擲金子那一霎,江琬婉偏生多瞧了眼,哪怕是影影綽綽地看不清輪廓的一張臉,也叫她移不開目光。

    天地失色。

    心里仿佛有個(gè)聲音在說,顧三就是那夜的女人。

    江琬婉望不進(jìn)低掛的一圈紅燈籠,望不進(jìn)沉甸甸閃光的金子。所有一切都是走馬觀花,只有那個(gè)俏麗風(fēng)韻的人影撞進(jìn)心坎里去。

    從無視那錠金子,到咬著牙唱,不肯走下戲臺,都是她刻意的。

    她賭贏了。

    來不及穩(wěn)下呼吸便被喚到包廂,軟唇被顧三按住,幾乎到喉嚨的心跳讓她從云霄尖兒蕩下來,徹底清醒,明白了自個(gè)要什么。

    她這樣的無根浮萍,居然發(fā)了瘋地想渴求一份露水情緣。

    在浴室待了快半個(gè)時(shí)辰,她擦凈水珠套上浴衣,丫鬟聽見動靜,推門進(jìn)來收拾。

    泡久了,低頭看一眼,身上白皙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誘人的淡粉色,喝飽了水,吹彈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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