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撐著膝蓋站了起來，眉間壓抑著怒意與失望：“我勾引賀書淮？我在你眼里就是這種人？！”

    “是不是賀書淮告訴你的？”

    桑玥死死咬著牙，忍不住朝著她緊逼著上前了一步，聲音也因強(qiáng)壓著的繁雜的情緒而不自覺地輕輕顫著：“你可知那日賀書淮遇見我時(shí)說了什么？”

    “他說，既然你愛慕你師父，不如就隨你師父一同嫁與我，日后便可長相陪伴照顧！”

    袖中指尖緊緊掐著，頃刻間見了紅。而她額角的青筋亦是若隱若現(xiàn)，胸中一陣陣涌上的澀意近乎要將姑娘淹沒、叫她窒息。

    或許當(dāng)真到了口不擇言的地步，連帶著這些時(shí)日積壓下來的怨怒，姑娘直直盯著女人的眼睛，忽而彎眸，瞳孔中卻滿是嘲弄諷刺：“桑云歸，你可真是好眼光，這就是你一見傾心的人？！”

    這是她第一次直呼女人的姓名。

    “放肆！”

    砰！

    洶涌的火系靈力攜著化神期的威壓一齊爆發(fā)，全部沖向了桑玥，將她整個(gè)人摔向了房門，又直接沖破了房門與陣法的阻攔，直直將姑娘如破布般擊落在了外邊的石板地上。

    【玥兒！】

    噗！

    一時(shí)間五感俱失，桑玥唇瓣一張，大團(tuán)大團(tuán)的血塊便被她止不住地嘔出。她的指尖下意識(shí)地捂著腹部，那里劇烈的仿佛要將她撕裂開來的灼燒般的疼痛讓她臉上再無半分顏色，身子不覺蜷縮了起來。

    正是因?yàn)橥礃O，所以竟是失聲，半個(gè)音也發(fā)不出來，只能任由那樣刻骨的灼燒感折磨得她的臉龐近乎于微微扭曲。

    桑玥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想借此來緩和自己的痛楚。

    但毫無用處，石地上傳來的寒意只叫她昏沉?xí)炟实囊庾R(shí)變得清醒了些，只讓她更為清晰地感受自己腹部內(nèi)臟中翻涌著的痛苦。

    耳畔模糊地傳入了些腳步聲，叫姑娘的身子不覺輕顫了下，隨后就聽見了女人毫無波動(dòng)的聲音、仿若在與死物說話。

    她說：“既然你這般不服管教，那便自下山去吧?！?/br>
    “從今往后，你我?guī)熗蕉鲾嗔x絕，你也不必再喚我?guī)煾噶?。?/br>
    指尖驟頓，桑玥的腦中似有些聽不明白話了，她臉色一片空白，直直抬眸看向了女人，眼簾下意識(shí)一顫，不知藏于何處的水珠就霎時(shí)垂落了下去。

    便是心跳聲，也聽不見了。

    是死一樣的寂靜。

    良久后，姑娘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顫抖著的，麻木著的，真正的低賤又卑微的聲音。

    她張了張唇，終于沖破了堵塞著的酸澀刺痛的喉嚨，艱難地啞聲問著女人：“就因?yàn)橐粋€(gè)才認(rèn)識(shí)幾日的男人，你就要……趕我走？”

    就因?yàn)橐粋€(gè)卑劣惡心的男人，你就……不要我了？

    數(shù)十年的師徒情誼，最終竟抵不過這短短幾日的所謂的一見傾心？

    真是可笑。

    桑玥腦中慢慢想著。

    她心中覺得這樣匍匐在地上可憐又狼狽的自己也可笑至極。

    由女人精心嬌養(yǎng)大的小神珠自然是有從不輸于旁人的驕傲和自尊，所以她若是被逼至了這樣的地步，應(yīng)是揣著自己最后的臉面，挺直了背脊，識(shí)趣地轉(zhuǎn)頭就走。

    可如今趴著的不過是個(gè)沒人要的破珠子，她又哪里有那些被人捧出來的不值錢的傲氣呢？

    她只知道，若是真的走了，便再無法回頭、再無法呆在女人身邊了。

    所以，姑娘的臉上仍掛著那重得幾乎想將她臉皮劃破的紅印、滿嘴的鮮血尚且沒有凝固，可她的神色卻一點(diǎn)點(diǎn)平靜下來，杏眸中再無半點(diǎn)光亮。

    腹部的疼痛縈繞不散，她只得勉強(qiáng)直起了些身子，仰頭看著女人，幾乎是麻木著輕聲問她：“若我往后再不插手你與賀書淮的事情，你可否將我留下？”

    可否別不要我？

    縱然日日看著愛戀之人與旁人纏綿細(xì)語，也總比讓她一輩子再見不到桑云歸來得好。

    桑玥此時(shí)信了情愛的力量，果真能迷亂人的心智。

    她問出了這句話時(shí)，連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只聽了女人意味不明的一聲笑：“倘若你從前有這般乖順，又何必鬧到如此地步？”

    “現(xiàn)在已晚了，你自去罷。”

    這便是毫無余地了。

    瞳孔徹底黯淡下去，姑娘已連最后一點(diǎn)兒傲氣也舍了，這會(huì)兒便不再開口，只沉默著如垂死老人般僵硬地一件一件地將自己身上除卻了弟子袍的物件盡數(shù)取下，仔細(xì)地?cái)[放在了桑云歸的面前。

    這時(shí)她也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她的一切差不多都是桑云歸給的。

    這會(huì)兒將這些全部還回去，當(dāng)真什么也不剩。

    將最后一把桑云歸當(dāng)年為她親自鍛造的長劍放了下去，姑娘平靜地彎腰對(duì)著女人磕了三個(gè)頭。

    再抬眸時(shí)，額頭已然血rou模糊。

    “承蒙峰主教養(yǎng)多年，如今就此別過?！?/br>
    她的指尖發(fā)著顫，但也無妨，還是強(qiáng)撐著勉強(qiáng)站了起來。

    姑娘垂下了眼簾，端正地行了個(gè)禮，便緩緩側(cè)過身去了。

    “若峰主日后有難，可來差遣，以償養(yǎng)育之恩?！?/br>
    已行了兩步，她稍稍一頓，到底是將這句話低聲道了出去。

    “不必，只需你莫出現(xiàn)在我等跟前便是?！?/br>
    女人毫無遲疑地回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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