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玥，我要走了?！?/br>
    她抬手指了指那碗藥，唇瓣張了又張，這才擠出了心中徘徊良久的幾個(gè)字。

    “……喝了罷?！?/br>
    高高在上的帝王說話從來都是揮斥方遒、鏗鏘有力，何時(shí)有過如此無力蒼白的時(shí)候？

    喝了這碗藥，就能讓她安心地去。

    女帝最寵信的謀士怎會(huì)聽不出她的意思？

    顧玥兀然展眉笑了。

    在女帝上位后，她總是那樣沉穩(wěn)又安靜，不再如從前一般還存有幾分少年人的生機(jī)和意氣，只像是一夜間就完全收斂了心性。

    可現(xiàn)在，她無禮且逾越地在帝王跟前露出這樣夾雜著幾分漠然與嘲弄的笑意，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一個(gè)字，無聲走至案邊，端起藥碗，就在女帝面前將之一飲而盡。

    苦澀的湯藥下肚，將她臉上的笑意也沖淡了些。

    “……阿玥……”

    顧玥輕輕放下手中的碗，端端正正地跪下朝著女帝行過一禮，略顯松散的發(fā)髻隨著她低頭而悄然散落在她的肩上，將她臉上的神色遮掩去了大半。

    “夜已至，陛下早些休憩罷，臣這就告退了。”

    她這般放肆，都不等女帝開口，便自顧起身，挺直了腰背，低著頭默然向外退去。

    “阿玥！”

    女帝的聲音揚(yáng)了揚(yáng)。

    顧玥足下一頓，沒有轉(zhuǎn)身看她，僅靜靜地站在了原地。

    “……是我對不起你……你……你幫幫那孩子罷……”

    這是來自帝王的請求。

    實(shí)在令人……好笑。

    女人神色淡極，眸中空空蕩蕩，仿佛跟外頭一樣落過了一場大雪，白茫茫一片，什么也不剩。

    “如你所愿?！?/br>
    帝王之心難料，只要她坐在這個(gè)被女帝扶上的攝政王的位置上一日，便要遭受一日的揣測和疑慮。

    母親如此，孩子自然也少不了。

    “既有此日，何必當(dāng)初?！?/br>
    在踏出寢殿的最后一刻，她還是不曾忍得住，低聲嗤然開了口。

    身后的帝王頹然躺在床上，卻無處反駁。

    人心易變，應(yīng)當(dāng)就是這樣罷。

    攝政王府中，寧綺嵐在顧玥房里等至了將近深夜。

    自從那次被罰后暈厥、顧玥將她帶到自己房中安置，她便熟悉了這里的每一處擺設(shè)。

    寧綺嵐能夠很清晰地回憶起女人是如何將她擁在懷中、為她揉腹，那時(shí)腹部生出的一股子暖流不經(jīng)意間便壓過了她的疼痛和寒意，那種感覺叫她都有些留戀。

    她也記得顧玥是怎么哄著她喝藥、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喚她阿嵐的。

    真真是能把人魂魄都勾走。

    當(dāng)時(shí)意識迷糊，事后卻記得清清楚楚。

    姑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思緒飄遠(yuǎn)了些，又忍不住地想著那一夜的場景。

    可未曾等她回憶多久，門外便傳來了一道有些重的腳步聲，全然不似顧玥平日的動(dòng)靜。

    寧綺嵐以為是旁人，臉上神色便瞬間冷了冷，瞇眸朝外看去，卻見一身酒氣的女人頗為踉蹌地扶著門檻走了進(jìn)來。

    “玥姨？”

    她從未見過顧玥喝酒喝成這樣，心中驚詫，有些擔(dān)憂地趕緊上前攬住了這人。

    “這是怎么了？怎么喝成這樣？”

    寧綺嵐半攬著將人扶到桌邊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女人唇邊。

    顧玥喝得太多了，意識也不甚清醒，茶水送到她的嘴邊，她便不管不顧地就著寧綺嵐的手盡數(shù)喝了下去。應(yīng)是聽見了姑娘的疑問，杏眸中閃過幾許茫然，遲緩地默默搖了搖頭，并不說話。

    就連她身上的裘衣也有點(diǎn)歪了，寧綺嵐伸手為她理了理，瞧著她這副難得迷茫的模樣，很是新奇又好笑地勾了勾唇，卻在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怎么教訓(xùn)那些放任她一路搖搖晃晃走回來的侍仆。

    女人怔怔地看著寧綺嵐的眼睛，唇瓣微抿。

    “玥姨……”

    寧綺嵐未說出口的半句話被女人陡然送上的吻堵在了喉嚨里，她先是一呆，隨即睜大了些眸子，當(dāng)真是手足無措，愣愣地由著顧玥抬手摟住她的脖子，一時(shí)間反應(yīng)不過來了。

    這個(gè)吻還含著酒氣，卻是極甜極深的。

    從一開始的僵硬無措，到后來略帶青澀地反被動(dòng)為主動(dòng)，小皇女過人的天賦從中可見一斑。

    寧綺嵐幾乎就快要溺死在這樣甜軟的氣息之中，眸中已然溢滿了翻涌起的濃厚情愫。

    然而，就在青紗垂垂、衣裙釵簪皆落地之時(shí)，懷中的人卻含著醉酒后的迷蒙，在她耳邊既怨恨又委屈地哭泣著含糊不清地低低喚道：

    “……知潼……知潼……你好狠的心……”

    寧綺嵐唇邊流溢出的溫柔且迷戀的笑意驟然一僵，宛如被人從頭頂上潑下一盆刺骨的冰水，guntang柔軟的心口在頃刻間發(fā)了涼。

    知潼，寧知潼。

    這是她的母親、當(dāng)今女帝的名諱。

    --------------------

    作者有話要說：

    寧綺嵐：啊啊啊啊啊?。。。。。。。。ǘ始砂l(fā)狂）

    下面請欣賞一段，狼崽發(fā)瘋。

    第24章 第三個(gè)被飼養(yǎng)者

    顧玥醒來時(shí)眼前還有些模糊,宿醉所導(dǎo)致的頭疼使她的意識一時(shí)間不甚清楚。她半睜開眸子，卻察覺到眼角異樣的濕漉，手臂微動(dòng)，遍布著軀體的酸痛便瞬間涌上,攜著那些荒唐而零碎的畫面,一齊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