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屹干脆什么也不干了，便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看她磨墨。

    柳茯苓覺得自己也不是個(gè)面皮薄的，總是被那些客人們看，各種打量她的眼神，她也都經(jīng)歷過，卻不知道，會(huì)有這么一個(gè)人，他的眼神便跟那刀似的，看著你的時(shí)候，仿佛什么都無所遁形，讓她心緒越發(fā)慌亂。

    柳茯苓手指上速度變快了許多，一會(huì)兒便磨好了，她朝他淺淺的頷首，試探道，“殿下，我先退下了?！?/br>
    “不必?！壁w云屹極快的打斷她，“你便在此?！?/br>
    “可，您現(xiàn)下并不需要我在此……”

    “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趙云屹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張口說，“在這兒陪我，什么也不用干?！?/br>
    “……”柳茯苓吞咽了一下，有些無措。

    似乎也覺得這樣的沉默實(shí)在有些尷尬，趙云屹緩緩問她，“以前給誰磨墨？”

    “我父親?！绷蜍咻p聲道。

    “讀過哪些書？”

    “父親的書，都看。”

    “字寫的如何？”

    “一般?！?/br>
    “寫給我看看?！壁w云屹扔給她一張紙，紙不大，上頭描了金紋，看起來異常貴重。

    柳茯苓寧愿如此，也不要被他干看著，便接過筆來，手卻僵住了。

    寫什么呢？

    “隨意寫，看看你的字?！壁w云屹道。

    那紙不大，想必趙云屹也沒想讓她寫什么長篇大論，柳茯苓想了許久，本著不浪費(fèi)的原則，緩緩動(dòng)筆。

    紙這樣好，寫什么都有可能用不上，不然就……

    柳茯苓纖細(xì)的手指捏著他的狼毫筆，行文走墨，緩緩在那極貴重的紙上鄭重的寫了兩個(gè)字。

    趙云屹瞇眼，深深地看著她。

    只見那紙上，用極清秀的筆觸，寫了兩個(gè)字——“懷仁”。

    作者有話說：

    趙云屹:她撩我。

    柳茯苓: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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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懷仁, 他的表字。

    趙云屹看著那兩個(gè)清秀的字，許久沉默不語，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并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平靜。

    柳茯苓,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什么意思嗎？

    書房內(nèi)詭異的安靜，柳茯苓緩緩將手中的筆放在一旁, 忽然想到自己此舉的問題所在——擅自寫他的表字, 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她心中一咯噔，慌忙起身, “殿下，我隨意寫，并不是有意……”

    趙云屹卻在她站起身之后，瞬間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抵在了書桌前。

    書桌的邊沿卡在柳茯苓的腰上, 她無意間后仰，卻被趙云屹伸手撈住了她的脊背。

    “不是有意？”趙云屹深深看著她的眼睛，仿佛在確認(rèn)她是真的如此, 還是在演戲。

    趙云屹靠得太近, 柳茯苓有些不適, 她手指推著他, 有些別扭。

    這動(dòng)作在趙云屹看來，卻有些欲拒還迎的意味, 他分毫不讓的將她抵在書桌前, 任她推拒，也紋絲不動(dòng), 反而將她撈得更近些, 感覺到她紛亂的呼吸, 心中仿佛才得到了些許的慰藉。

    “何處得知我的表字。”趙云屹甚至有些不敢深想她的用意，便只低聲問她何處得知此事。

    “李忠，是李忠告訴我的，上次巧遇，李公公與我閑聊，便聊到了此事?！绷蜍卟恢浪麜?huì)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一時(shí)間陷入了慌亂之中，“殿下，我真的只是隨意寫的，您不要放在心上?！?/br>
    “……”趙云屹聽到這話，心中掀起些淡淡的躁意，隨意？不要放在心上？

    柳茯苓一手被他制住，一手只能勉勵(lì)推著他的胸膛，才能堪堪的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她能感覺到趙云屹的呼吸從剛剛自己寫下那兩個(gè)字以后便有些不穩(wěn)，她不禁十分后悔，自己就不該亂寫，任她寫什么字，應(yīng)當(dāng)也比寫這兩個(gè)字處境要好得多。

    趙云屹如此喜怒無常，她還這般招惹，實(shí)在是自尋死路。

    “殿下，妾身知錯(cuò)了?！绷蜍咭娝榫w不定，雙眸黑沉，不知道他如今的想法，只能認(rèn)慫。

    她說了這話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趙云屹，卻見他扔在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

    他似乎有些慍怒，可柳茯苓確實(shí)也不是很明白趙云屹究竟在怒什么，即便是僭越了，他也不該是這樣的反應(yīng)。

    他越是不按常理出牌，柳茯苓越是覺得忐忑不敢亂動(dòng)。

    氣氛僵持，趙云屹的視線從她的雙眸緩緩下落到她瑩白的鼻尖，隨后是潤澤的雙唇上。

    呼吸聲重，柳茯苓咬了咬嘴唇，心跳漸漸開始不穩(wěn)。

    他想做什么？

    下一秒，閃電霍然亮起，照亮了兩人的面龐，外頭烏云壓頂?shù)木置嬉呀?jīng)到了極限，瓢潑的大雨嘩啦啦的往地面砸，地面上掀起淡淡的土腥氣和草木香，隨即而來的便是“轟隆隆”得雷聲。

    瓢潑的大雨夾在風(fēng)中，嘩啦一聲，風(fēng)吹得一旁書柜的書都落在了地上，窗戶開著，雨水打進(jìn)屋內(nèi)，很快便淋濕了一小塊地方。

    柳茯苓卻像是等來了什么機(jī)會(huì)似的，掙扎扭動(dòng)了片刻，輕聲道，“殿下，我去關(guān)窗?！?/br>
    她不動(dòng)倒好，一動(dòng)反而惹得趙云屹瞇了瞇眼，最終只得緩緩地放開了手。

    懷中的人兒便如被解開了束縛的鳥兒般，撲騰著便逃了。

    看著她有些慌亂的模樣，趙云屹好整以暇的抱著手肘看著她奔波于幾個(gè)窗子間，頂著風(fēng)雨，艱難地將那窗子關(guān)上。

    柳茯苓仍穿著今日那身衣裳，本來就薄，如今風(fēng)雨淋在身上，濕了一些，看起來更加的清透貼身，她似乎沒發(fā)現(xiàn)，只專心與那窗戶做著斗爭(zhēng)。

    這兒的窗戶又大又沉，且雕了繁復(fù)的木雕，柳茯苓不敢用全力，被風(fēng)雨吹懵了的她半晌也關(guān)不上一扇窗戶。

    正當(dāng)她快要放棄的時(shí)候，一只手伸了過來，在她的手旁微微用力，那窗戶才聽話地關(guān)了起來。

    “謝謝殿下幫忙。”柳茯苓抹了抹額頭上的雨水，感激的看著他。

    “關(guān)個(gè)窗把自己弄成這樣？”趙云屹皺眉睨了她一眼。

    柳茯苓低頭一看，滿臉窘迫，她的衣裳濕了一半，本就若隱若現(xiàn)的身段更是直接顯露。

    柳茯苓急忙伸手擋住胸前，急忙道，“妾身告退！”

    “退哪兒去？”趙云屹挑眉，“出去給旁人看？”

    “……”柳茯苓竟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腳步一僵。

    “來人！”趙云屹陡然一聲，將柳茯苓嚇得身子一顫，他那架勢(shì)，便如同要喊人來將她拖下去碎尸萬段似的。

    外頭候著的小廝急忙應(yīng)聲而入，趙云屹道，“告訴李忠，讓他將東西送到書房?！?/br>
    “是！”

    小廝冒著雨飛快奔走，趙云屹轉(zhuǎn)身看柳茯苓，卻見她抱著膝蓋，正可憐兮兮的蹲在一旁的避風(fēng)處。

    “過來坐?！壁w云屹無奈道。

    “太冷，不想動(dòng)。”柳茯苓不是不想動(dòng)，而是已經(jīng)壓根不敢動(dòng)，自己這身衣裳不沾水已經(jīng)是過分，沾了水更是宛如虛設(shè)，根本沒有起到任何衣裳該有的作用，反而因?yàn)檎礉窳藢?dǎo)致身上冷嗖嗖的，她甚至輕輕打了個(gè)噴嚏，“嗤”得一聲，像只落水的貓。

    趙云屹嘴唇勾起笑意，不動(dòng)聲色的側(cè)過身子，低頭看她寫的字。

    “懷仁?！?/br>
    她的字極為秀氣耐看，看得出來經(jīng)過練習(xí)，卻自成一體，細(xì)瘦清秀的很，如她的人一般，漂亮，細(xì)細(xì)一看，倒是頗有些風(fēng)骨。

    趙云屹拿出一本書，將那已經(jīng)晾干的紙夾在了里頭。

    “殿下，殿下，東西到了！”淅瀝瀝的大雨聲中，傳來李忠的聲音，他輕輕地敲了敲門，那敲門聲也湮沒在了大雨的嘈雜之間，聽不太清晰。

    “進(jìn)來?！壁w云屹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李忠立刻緩緩?fù)崎_門，朝著趙云屹行了個(gè)禮，然后立刻指揮他身后的小廝往屋里搬東西。

    外頭雨大，李忠去涇香閣的時(shí)候剛好碰上大雨，急忙召集人手搬東西遮雨，一來二去耽誤不少功夫，這才剛到太子寢殿，便聽到有人傳報(bào)，說要把東西送去書房，幾人便又趕緊掉頭，將東西送了過來。

    東西都用油紙包著，沒淋著雨，李忠辦事相當(dāng)?shù)睦?，一點(diǎn)也不含糊，似乎感覺到屋內(nèi)奇怪的氛圍，他連頭也不抬，把那些東西送了便走，一刻也不多待。

    他來時(shí)帶著大雨，走時(shí)宛如疾風(fēng)，趙云屹原本想問他些事情，還未來得及開口，李忠便已經(jīng)將門關(guān)好，快速離開了。

    待李忠走后，柳茯苓立刻上前去，找出那個(gè)裝衣裳的油紙包，抱在了懷里。

    “前面右拐。”趙云屹看出她的意圖，緩緩道，“有熱水。”

    “謝謝殿下?！绷蜍吒缴硇卸Y，然后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春雷陣陣，電閃雷鳴，天色漸漸暗了，趙云屹在書桌前隨意翻著書，外頭送來了晚膳，他讓宮人放在一旁，便繼續(xù)翻書。

    雨滴的聲音越來越大，這雨竟然一時(shí)半會(huì)沒有停下來的趨勢(shì)，趙云屹緩緩閉上眼，忽然感覺身體傳來了些不適。

    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趙云屹呼吸急促起來，一旦有這樣的意識(shí)，他的身體便自然發(fā)生了原本時(shí)常會(huì)有的反應(yīng)，像是一種慣性一般，難言的痛楚漸漸席卷他的全身，他瞇著眼睛，撐手站起身。

    柳茯苓她怎么……這么慢！

    趙云屹本以為這么短的時(shí)間不會(huì)有問題，誰能想到她居然這么磨蹭，在里頭繡花嗎？

    雨滴的嘈雜聲在他的腦子里炸響，他幾乎有些站立不穩(wěn)，因有柳茯苓在，他也沒喊青葉進(jìn)來，如今他已經(jīng)連叫人的力氣都沒了。

    潮濕的空氣中浸潤著淡淡的血腥氣，趙云屹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

    “殿下，您怎么了？”柳茯苓終于出來了，她剛一走出來，便看到趙云屹一口咬在自己的手上，血瞬間便流了出來，看起來異常的可怖，她嚇了一跳，想過去看看，卻又有些驚懼，“需要我去叫人嗎？”

    “過來。”趙云屹幾乎是沙啞著嗓音道。

    柳茯苓不敢多想，連忙上前，卻被趙云屹一把拉住，拽進(jìn)了懷里。

    柳茯苓整個(gè)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