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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柳茯苓一愣, 猛地退后幾步，差點(diǎn)絆到一旁的小桌。

    劉俞山似乎還有些腿疾，興許是上次掉進(jìn)臭水渠, 斷了的腿還未好, 原本走得慢慢吞吞，看到柳茯苓的瞬間, 便如忽然吃了急速藥一般, 幾步竄上前去，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不是茯苓姑娘嗎？”劉俞山一時(shí)間被她的臉迷得五迷三道, 周圍的什么都給忘了，“怎么出明月樓了？出來買什么衣裳，嗯？”

    劉俞山那聲“嗯？”仿佛浸滿了豬油味兒似的，此聲一出，柳茯苓的雞皮疙瘩幾乎從背后一直蔓延至頭頂, 她緩緩地往后退了兩步，扯出一個笑容來，“劉大人, 我,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說著, 柳茯苓往趙云屹的方向看了一眼 , 她本以為趙云屹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此時(shí)遇到的困境，才許久沒有動作, 可此時(shí)她往那個方向一看, 卻直接與趙云屹四目相對，目光相接。

    他竟然一直在冷冷看著。

    柳茯苓瞬間便如冷水澆下。

    趙云屹剛剛與自己說過, 近日要去江南。

    方才劉俞山也在與掌柜的說, 近日要去江南。

    趙云屹具體要達(dá)到什么目的, 柳茯苓想不明白，但是她知道，今日趙云屹帶自己來此的目的，便是“偶遇”劉俞山。

    或者說，是要利用自己“偶遇”劉俞山。

    果然，她就知道趙云屹絕對不會只是簡簡單單的出來替自己買衣裳，他的一切行為，都有自己的目的。

    柳茯苓說不上來此時(shí)究竟是什么心情，她只慶幸，好在自己沒有貿(mào)然對趙云屹心生感激，不然此時(shí)自己的心情一定好不到哪兒去。

    她給趙云屹遞了個眼神，趙云屹卻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并沒有上前來幫忙的意思。

    “？”柳茯苓一步步后退，腦子里紛亂一片，心中不免有些慌。

    他想做什么？他不會，根本就不想阻止劉俞山吧？

    “小美人兒，你樂伶酒會那一日，我是想去的，但不慎摔了腿，聽聞你那日挑了太子？”劉俞山的眼神貪婪地在她白凈的皮膚上舔舐而過，看得柳茯苓渾身不適。

    “是?！绷蜍呒芯?yīng)對劉俞山，她扯出笑來，“承蒙劉大人厚愛，這是在成衣鋪，可否讓我……”

    “太子那么好？”劉俞山打斷了柳茯苓的話，猛然道。

    劉俞山對那趙云屹的態(tài)度很復(fù)雜，他雖然與七皇子站在同一個陣營，可是從不直接接觸趙云屹，對趙云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病弱無用的模樣上。

    雖然上次自己掉落臭水渠，還是太子伸出援手，他心中雖有些感激，可也就是幾日的事情，時(shí)間一長，待他腿腳好了，原本的傲慢與不屑便回來了。

    “就他那病懨懨的樣子，能玩什么女人？跟你來一次便能讓他吐血，你跟著他做什么？”劉俞山原本嗓門就大，如今情緒一激動，聲音更是震得人耳聾，柳茯苓痛苦的皺了皺眉，可前面的路已經(jīng)被他堵死，周圍全堆了布料，柳茯苓避無可避。

    柳茯苓不知道怎么說，她也不想為趙云屹辯解什么，若是要辯解，他便自己開口。

    果然，正在這個時(shí)候，趙云屹的聲音終于在劉俞山的背后悠悠然響起，“劉大人，倒是了解我的病況啊。”

    劉俞山一愣 ，猛地轉(zhuǎn)過身來，便看到正主本人如鬼魅一般站在自己身后 ，嘴角還帶著幾率笑意，看起來有些溫潤，有些病態(tài)的虛弱，似乎并不在意剛剛他那番冒犯至極的話語。

    氣氛一時(shí)間陷入了凝滯。

    劉俞山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趙云屹明明沒有什么可忌憚的，病弱之軀的他在朝堂之上也沒有什么立足之地，皇上對他的態(tài)度也曖昧不清，從不下定論，也從沒有一句好話。

    他便這樣虛弱地、面色蒼白地站在劉俞山的面前，眼眸中帶著淡淡疏離的笑意，口中說出的話，便也沒有呵斥與惱怒，可劉俞山便莫名覺得，眼前的人十分不容小覷。

    他心頭微微一顫，語氣竟有幾分緊張，“太子殿下，您竟然在此?！?/br>
    “自然是陪著茯苓姑娘來的?！壁w云屹嘴唇勾起笑來，朝著柳茯苓伸手，“來?！?/br>
    柳茯苓睫毛一顫……

    他這叫法，與自己叫小廚房那只胖橘的語氣很像。

    只是此時(shí)顧不得許多，柳茯苓立刻閃身躲到了趙云屹的身后，緩緩地松了一口氣，看了看周圍的情況，這才發(fā)現(xiàn)，那店小二和量身裁衣的姑娘早已經(jīng)嚇得縮在了一旁，一動也不敢動，而另一個與劉俞山一同前來的中年男子卻是有些驚愕的看著劉俞山，似乎在驚愕這劉大人竟然會賣太子殿下的面子。

    畢竟，劉俞山橫行京城已有多時(shí)，興頭上來了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給，如今看到趙云屹，竟然緊張至此，實(shí)在是令人驚愕。

    劉俞山見太子對柳茯苓的態(tài)度，便知道今日他算是得罪了這位太子爺。

    再一看太子，他卻并沒有要慍怒的意思，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劉俞山，“劉大人，移步說話？”

    劉俞山一愣，皺著眉頭想了想，道，“好?！?/br>
    趙云屹對青葉使了個眼色，青葉立刻屏退眾人，守著樓梯口，柳茯苓剛想說自己也離開，可還未張口，趙云屹便道，“你留下?！?/br>
    柳茯苓認(rèn)命般的在他身邊坐下。

    “劉大人請?！壁w云屹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笑著請劉俞山坐下，不等劉俞山開口，趙云屹便張口就來，“早就久仰劉大人大名，上次見面情況特殊，并未仔細(xì)瞧，今日一見，劉大人果然一表人才，身強(qiáng)體壯，是朝廷的棟梁之才。”

    劉俞山哪兒能想到趙云屹會與他說這個，一時(shí)間被夸得有些懵，竟然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

    趙云屹根本不等他有什么反應(yīng)，立刻道，“只是如今，劉大人的路，竟是被堵死了，孤看到此景，實(shí)在是覺得可惜?！?/br>
    他一面說著，臉上適時(shí)的露出遺憾的意思，讓劉俞山一顆心瞬間吊了起來。

    “太子爺這是何意！”

    “你想知道？”趙云屹虛握著拳咳了咳，一幅虛弱力不從心的模樣，“此話說了，劉大人定然不會高興，罷了，孤還是不說了?！?/br>
    劉俞山已經(jīng)被他的話勾起了心思，哪兒會善罷甘休，口中卻故意道，“大抵又是些好女色誤事之類的話罷，這些已經(jīng)不新鮮了，日日都有羅里吧嗦的迂腐官員參我，我怕什么，這么長時(shí)間下來，皇上都沒說什么，他們倒是念叨得多，特別是那個七……”

    話到嘴邊，劉俞山硬生生咽了下去，他雖然神經(jīng)大條，卻不算太蠢，倒也不會直接說出自己和七皇子的關(guān)系。

    可在座的人，哪個聽不出來他說的是誰？

    柳茯苓低頭垂眸聽著，默默記下他們二人的話語，以備不時(shí)之需。

    趙云屹笑了笑，緩緩道，“孤與劉大人一見如故，女色誤事，要看沉迷到何種程度，劉大人行事犀利迅速，頭腦清醒，自然不會被迷惑，這一點(diǎn)，孤還是清楚的。”

    劉俞山極少聽到這種清新脫俗的言論，一直以來，誰不是說他沉迷女色遲早要完蛋，還有人說他收受賄賂遲早要把自己弄進(jìn)天牢，可他做的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不是為了朝廷，為了皇上？

    話到此，劉俞山已經(jīng)對趙云屹十分改觀，他身體前傾，盯著趙云屹的雙眸，聲音竟是放輕了不少，“殿下 ，請告訴臣，究竟什么地方的路，被堵死了？”

    柳茯苓暗暗咋舌。

    趙云屹這個人……太可怕了，劉俞山這樣的人，他竟然也能用這么快的時(shí)間將他收服至此，也不知道是臭味相投，還是狼狽為jian。

    “劉大人如今辛苦奔波，走南闖北，為朝廷征稅，為皇上充實(shí)國庫，實(shí)乃第一大功臣，可是……在皇上眼中，真是如此？”趙云屹嘴角帶著笑，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有些事，雖然不在臺面，可孤也早已有所耳聞，七弟在你的面前姑且這么說你，你怎么知道，他在皇上面前，是如何說的？”

    劉俞山頓時(shí)警惕起來，皺眉看著趙云屹，“殿下，你今日，不會是特意來拉攏我的吧？”

    氣氛瞬間凝滯。

    柳茯苓登時(shí)不由自主為趙云屹感到擔(dān)憂。

    劉俞山不愧是混跡朝堂多年的老手，趙云屹前面畫的餅，他啃得很順暢，畢竟誰不愛聽夸贊之聲，可一涉及到關(guān)鍵的地方，他便立刻反應(yīng)地極快。

    也不知道，趙云屹會如何回應(yīng)他。

    柳茯苓不由得悄悄看了一眼趙云屹，卻不想，趙云屹此時(shí)卻幽幽的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二人目光對視，趙云屹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只見他嘴角勾起一個極淡漠的弧度，明媚的陽光穿過窗欞，照在他的側(cè)臉上，讓他看起來像個極優(yōu)雅的雕像。

    “人，我都帶來了，劉大人覺得呢？”他聲音溫柔好聽，如淙淙山泉，讓人聽了耳根都在發(fā)軟。

    可柳茯苓卻只覺得手腳冰涼，腦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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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劉俞山聽到趙云屹的話, 先是一愣，接著，臉上便不受控制的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的眼神立刻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柳茯苓身上, 仿佛從這一刻開始, 柳茯苓的身上便已經(jīng)打上了他的標(biāo)簽，成為了可供他玩樂的所有物。

    柳茯苓當(dāng)然能感覺到他的眼神, 她渾身僵硬, 手腳冰涼，任由劉俞山的目光大喇喇的在她的身上四處掃蕩, 那種感覺令她幾欲作嘔。

    也是趙云屹還在當(dāng)場看著，若是他不在，柳茯苓覺得，這個男人可能會直接朝著自己撲過來……他那雙油亮的黑眼珠專找那些地方看，看得柳茯苓幾乎有些坐不住了。

    “殿下可是認(rèn)真的？”劉俞山好歹硬是壓下了那股子興奮, 大腦重新回歸了理智，畢竟，再美, 柳茯苓也只是個女人, 可若是在朝堂上走錯了路, 那可是性命攸關(guān)的事情。

    “劉大人說笑了?！壁w云屹的語氣開始稍顯凌厲, “孤已做到如此地步，劉大人還不相信孤的誠意？”

    “啊, 不不, 自然不是……”劉俞山確實(shí)很趙云屹這一套，實(shí)際上, 他向來看不慣趙云崇那所謂光明磊落的君子所為, 若不是后頭有個秦貴妃在把持著大局, 他早就另找山頭了。

    “殿下透露的太少，臣還不知，殿下究竟有何打算?！眲⒂嵘皆囂街此?，“殿下也知道，臣如今的立場，這事情講究一個做法，不能鬧得太難看……”

    “那是自然?！壁w云屹輕笑一聲，稍稍咳了咳，柳茯苓忽然感覺他的咳嗽聲，似乎有些不對勁。

    以往的咳嗽聲，柳茯苓能聽出他是裝出來的，虛弱的咳嗽，可此次卻像是一口氣沒喘上來，倒不像是能裝出來的。

    柳茯苓偏頭悄悄看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如常，心中狐疑，心中卻并不如何關(guān)心。

    可惡的趙云屹，咳吧，活該！

    可趙云屹卻捕捉到了柳茯苓的反應(yīng)，他心中微微一動，倒是有些意外。

    她竟能瞧出自己確實(shí)身子不適……剛剛那一眼，是在關(guān)心他嗎？

    趙云屹平復(fù)心緒，緩緩道，“劉大人此次去江南，要與七弟辦的幾樁事情，我已有所耳聞?！?/br>
    劉俞山雖然勉強(qiáng)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卻依舊有些控制不住眼神中的驚愕之色。

    “殿下英明，實(shí)際上我與七殿下此次去，便是去推行他主張的衡稅法，江南各省富裕，從江南推行，應(yīng)當(dāng)會比較順暢?！眲⒂嵘窖垌加行┛刂撇蛔〉念澏?，實(shí)際上，此次江南之行，看上去是去推行衡稅法，實(shí)際上最關(guān)鍵的，卻是其他。

    他故意這樣說，便是為了試探趙云屹。

    這句話說完以后，劉俞山小心打量趙云屹，卻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虛弱地嗤笑一聲，“這些表面功夫，瞞不過我?！?/br>
    “江南許家，你很熟吧?！壁w云屹好整以暇地說出這句之后，便不再開口，劉俞山額頭上的青筋一顫，知道趙云屹已經(jīng)知道此事。

    江南許家？柳茯苓仔細(xì)聽著，不大明白趙云屹的意思，她倒知道一個許家，那是在江南聲名遠(yuǎn)揚(yáng)的大戶人家，經(jīng)營著墨、紙、絲織木材等等各項(xiàng)大宗營生，是舉足輕重的大商戶。

    商戶？

    柳茯苓心中一緊，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