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睏钜栽擂D(zhuǎn)頭看著楊以翰，“大哥，你聽見的，待會兒幫我給爸說說?！?/br>
    不等楊以翰有什么反應(yīng)，楊以岳便同那四位律師點點頭，雙手放到衣袋里，往電梯口去。

    ——

    “我說你怎么這么慢呢？剛跟四叔打招呼，都不帶回頭的上車就走。三姑挺嚇人的，那一身顏色，背后看是小姑娘，回過頭來就是小姑娘她媽，三姑父也是很辛苦……”佟響嘴碎的毛病是改不了了，“你怎么就落了個最后出來？”

    “沒抓住機會?！痹緱钜猿Э氐臅r候，楊以岳打算上去跟他對上的，結(jié)果大哥取了先機。當(dāng)然，楊以岳是為了早點和楊以超鬧起來撇開滾蛋，大哥看起來不是這么想的。再回來的時候，楊以超的態(tài)度倒是表明了，這是他們家的事情，楊以岳別想插手，楊以超的腦子這么快清醒起來，看來大哥功不可沒。

    “韓豐澤把大伯帶出來的？”佟響輕輕問了一句，說起來韓豐澤佟響也是調(diào)查過，林建勇的晉升之路他就是最大的貴人。當(dāng)年在錦城也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任務(wù)，不同林建勇他們被調(diào)查，這人后來一手很溜的cao作后潛逃國外，只留下林建勇這些人承擔(dān)后果。

    “都不是帶出來，是直接指認(rèn)，非常合作。感覺韓豐澤這些年在國外是好好整理了一下思路，遣送回來之后一個都沒有放過。”楊以岳把剛才厲主任那邊的談話和自己這些天調(diào)查到的信息一合計，得出的結(jié)論如下，“韓先生這回回來，恐怕是想把當(dāng)年一起瀟灑紅塵、對酒當(dāng)歌的兄弟們都召集到牢里開聯(lián)歡會……”

    “好事兒……”佟響心中動了動，便聽見楊以岳說：“連根拔起來，根須上的案子都會帶起來，你再等等無妨?！?/br>
    “知道。跟桑姐約好了，現(xiàn)在出發(fā)？”回頭握住楊以岳的手，捏了捏，佟響給他一個安心的笑。

    現(xiàn)在批捕了大伯，要查的是十年前瓦窯拆遷的一系列案子，從時間上來說，這是十年前的案子，從體量上來說這個案子涉及的人、案更多，但是正因為這樣到案人數(shù)會更多，對于耿立整個團伙的清理也更具體。這樣來看，對更久遠的藺長青的案子更有幫助。

    “小響……”楊以岳輕輕叫了佟響的名兒。

    “怎么？”佟響已經(jīng)啟動了車，春節(jié)假期里的道路冷清，開起來輕松，還偏頭看了看他。

    “藺爸的事情一定會有答案，我不會讓你后悔當(dāng)時的選擇?！?/br>
    說話的楊以岳面容沉穩(wěn)，跟他同客戶簽合同時的模樣高度重合。

    “小楊總這個不是這樣的……”佟響聽完就笑了，“這是兩回事兒……”

    “閉嘴?！睏钜栽郎焓治孀≠№懙淖彀停拔艺f了算。”

    抿著嘴唇咬住楊以岳的手，佟響只有閉嘴。

    ——

    楊令祺和厲圖治出來之后又小聲說了幾句，兩方分開之后，楊令祺回頭叫了一聲「以岳」，沒有回應(yīng)不說，也沒看到人?？粗鴨为毷Ｏ碌臈钜院埠蜅钜猿?，楊令祺的目光頗有疑問。

    “早走了?！睏钜猿咽掷锏臒熮舻綗熁腋桌铮岸?，他可從來沒把自己當(dāng)楊家人。”

    楊以超的話楊令祺不愛聽，看向楊以翰，楊以翰回道：“以岳確實沒說什么，直接走的。”

    “二叔，現(xiàn)在我爸進去了，有什么不能告訴我這個兒子嗎？”楊以超往楊令祺面前走一步，不服氣眼神里還有，嘴上卻說：“剛才我沖動了，惹了麻煩，先給您道歉，完事兒再去找厲主任道歉?！?/br>
    “不是二叔不告訴你，你把告訴過你嗎？”楊令祺反問楊以超。

    “難道我爸還能告訴楊以岳不成？”楊以超站直了挺挺胸，死盯著楊令祺道：“二叔，這么著急找楊以岳，你現(xiàn)在著急的不是把我爸保出來，是著急把我們大房攆出楊氏吧？”

    一個耳光向楊以超扇過去，他抬手擋住了，看著生氣的二叔說：“我覺得二叔您是糊涂了。”

    “不要在我面前逞兇狠，如果想你爸好好的，最好也不要輕舉妄動?！睏盍铎鳉饨Y(jié)。

    “爸，以超不過是心急，這其中有什么關(guān)鍵，您還是告訴他的比較好?！睏钜院舱f話輕輕柔柔，聽著像是勸，實則是給楊以超幫腔。

    他這話一出來，楊令祺聽出意思了，把這個大兒子仔細端量著，“以瀚，這不是一個插手的好時候，我希望你能聽懂?！?/br>
    “自家的兄弟，能幫當(dāng)然要幫。”楊以翰的目光往下落了后又抬起來，“爸，你叫了以岳，他不一定會幫忙的?！?/br>
    “這樣的……”楊令祺看清楚了，“那說說，兄弟和爸爸，你們要怎么幫？”

    “二叔，您不必這樣，我們自己來……”楊以超說完轉(zhuǎn)身走。

    楊以翰看著楊以超沖出一段距離了，對著楊令祺點點頭，跟了上去。

    楊令祺看著他們兩個離開，回頭來踹翻了身后的椅子。

    厲圖治要弄清楚的第二個問題是當(dāng)年桑友方火速離開楊氏又成立公司的內(nèi)情，是楊令祥自己的意思還是楊氏的意思……這個問題不分明白，楊令祥自己也摘不干凈。

    這里面的事情，楊以岳最清醒。他既看了賬目，也在董事補選后提醒了自己，今天厲圖治的談話提綱一出來，又提醒了自己……說起來兩個兒子，這一件事情上就讓楊令祺有了新的認(rèn)識了。

    論幫不幫得上忙和心里有沒有這個爹，還是楊以岳這個小兔崽更清醒，楊以翰那個書呆子……真是夠了。

    ——

    同桑姐的會面非?？欤芏嗍虑槭堑攘撕芫玫?，終于來臨的時候激動之余是比任何時候都強大的清醒。

    “大楊總那邊大概也就是這兩種情況……”桑鴻蒙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

    “我爸最關(guān)心的應(yīng)該是自己能不能摘干凈，剛才你說的那兩種情況不會發(fā)生，同生共死的兄弟在我爸眼里是沒有的。即使他想，我會想辦法……”楊以岳覺得楊令祺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慌了，或者這樣說，在自己連續(xù)掛了他兩個電話之后，更慌了。自己的這個老爸呀，一輩子心里只有自己……

    “好。”桑鴻蒙伸出手來。

    楊以岳搖搖頭，“還早，一切塵埃落定，再握手不遲?！?/br>
    旁邊佟響看著他家小楊總這小小傲慢的壞德行，低頭掩飾嘴邊的笑。

    ——

    剝好的砂糖橘放到楊以岳手心里，佟響坐到他對面把自己的電腦點開繼續(xù)工作，順口問他剛才和大楊總的電話怎么說。

    “約了明天見面說……”楊以岳覺得甜到心里了，自己伸手在果盤里又拿了一個，剝出來想了想伸手越過大桌面喂到佟響嘴邊。

    故作驚訝地挑了眉毛，佟響看著楊以岳不張口。

    楊以岳作勢要收回來，他才趕緊張嘴咬，咬得急，還咬著了楊以岳的手指頭，讓他低聲叫了一句。

    趕緊賠笑，雙手作揖道歉的樣子十分伏低做小，佟響囫圇吞下砂糖橘，說：“那明天幾點？”

    “九點半……”楊以岳又剝開一個，自己吃了才回話。

    “合適。”佟響評價完了聽見佟如意喊“你倆隨便上來一個先洗澡，待會兒又互相等……”

    “你去?！辟№懲扑]小楊總。

    “你去……”楊以岳舉起自己的電話，上面有來電，“我要和莫格說幾件事兒?！?/br>
    “唉……其實人家想和你一起洗……”佟響扁嘴嘆息的樣子很找打。

    “滾?！睏钜栽啦挪幌朐谫屧诩业臅r候和他作死。

    ——

    雖然很想吐槽某老年人把水溫調(diào)高兩度又忘了調(diào)回去，但是這個澡洗得真心舒服，擦著頭發(fā)出來，佟響裹了厚睡衣，嘴里吊兒郎當(dāng)呼喚著他家小楊總?cè)ハ础?/br>
    “別喊了……以岳開車去他爸那兒，也不知道什么事，正月里一個接一個的打……”佟如意就覺得這個老子不懂事兒。

    “怎么不跟我說？”佟響退回房間去，拿起丟床上的手機給楊以岳打電話。

    “他上來跟你說結(jié)果你高高興興在唱歌，喊一聲沒答應(yīng)，干脆就走了……”佟如意看著佟響一面扣睡衣扣子一面打電話，“你這是一分鐘都離不了？”

    “啊，明兒得弄根結(jié)實的繩子把他拴在我身上……”佟響認(rèn)認(rèn)真真說瞎話，佟如意把手里的毛巾往他臉上扔去，叫他好好擦擦。

    那頭電話響起了鈴聲，接通后楊以岳的聲音有笑，“怎么了？”

    “拋家拋夫的人這么淡定是為什么？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心的扭曲？”

    “是聽見你唱脖子扭扭、屁股扭扭被嚇到了……”楊以岳一想到他愉快唱歌的調(diào)子就忍不住笑，“好了，快到了，待會兒就回來?！?/br>
    “他為什么又改時間了？”佟響擦著頭發(fā)坐到床邊問。

    “楊以超被楊教授攛掇著先開打「內(nèi)戰(zhàn)」，大楊總都快吃速效救心丸了?！睏钜栽罁?jù)實以告。

    “我來接你。”

    “不用，你把被窩暖好就行了……”

    “哪天沒暖好啊？你就是自己找罪受，你要是愿意抱著我睡那……”佟響的絮叨還沒說完，楊以岳掛了電話。

    內(nèi)心篤定小楊總是害羞了，佟響起身去拿吹風(fēng)，嘴里不由得又哼起了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歌兒來……

    吹好了頭發(fā)，下樓抱著電腦上來，暖床工作認(rèn)真到位，一邊工作一邊等楊以岳回來。

    手機在自己睡的那邊床頭柜充電，這時候響了起來，暖床工佟響放下電腦爬過去接電話，卻看見來電是大楊總，接通之后那邊說：“小佟你們不準(zhǔn)備過來了？以岳的電話也打不通?！?/br>
    佟響面色立刻就沉了下來，看看墻面上的掛鐘算了算自己和楊以岳通電話不過是二十分鐘之前。

    第90章 第八十九回

    第一次被撞擊之后, 楊以岳連人帶車在路上打了個旋，撞上了對面車道的護欄上，踩死剎車之后剛喘了一口氣, 再回過神，已經(jīng)被解開安全帶拽下了車，拽他的人動作極快直接拖將他到一邊后, 他瞧見一輛破舊的銀色面包車第二次撞上自己的車, 車子沖斷護欄掉到了路基下……

    楊以岳一句話也沒有說，抬腿踢向拖拽自己的人，就在腳踢出去的一瞬間, 臉頰劇痛，被人從左邊狠狠揍了一拳, 嘴角破了, 楊以岳感能覺到有血淌下來。條件反射抬眼看打自己的這第二個人是誰又挨了一耳光，耳中嗡鳴……再抬不起頭來。

    雙手被第一個人踩住, 第二個人拿出扎帶捆上, 他們二人配合熟練，楊以岳剛才挨打的時候稍微冷靜了下來, 想起佟響響說過的話, 在那人收緊的同時拼命讓雙手并排, 爭取了一些空隙。

    從被撞擊到被拖拽著塞上面包車，從頭到尾辦事兒的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

    面包車的后排車座是被拆了的, 刺鼻的汽油味和不知道什么臭味混合在一起, 楊以岳一動不動好久才適應(yīng)了這味道，緩緩撐著身子靠著車箱起來, 腳打直的時候踢到了什么……這一路燈光黑暗看不太清, 從形狀上 , 楊以岳覺得那應(yīng)該也是一個人……

    仰頭靠著車廂壁，楊以岳把這件事情整理起來。

    打電話催了兩次的是楊令祺，說楊以超現(xiàn)在的要求是他接手大伯名下的一切財產(chǎn)，要楊以岳過去和他一起看一看是個什么情況，在這個過程中，楊以岳聽見了旁邊他的秘書說話的聲音，和旁的人員在說大伯名下產(chǎn)業(yè)的事情。秘書是自己這邊的人，有動靜來不及通知不可能，比這個緊急的情況也有過。另外大楊總做事不會這么不小心，要是他布的局不會當(dāng)著旁的人做戲。

    楊以超沒有這個腦子也沒有這個魄力……他手下的人也沒有這么訓(xùn)練有素，都是跟著楊以超接著他的威風(fēng)混點飯吃的那種，這兩個人不一樣，手法極其專業(yè)，下手極其毒辣，楊以岳甚至有些想笑，有生之年真是遇到專業(yè)的了。

    以前閑聊楊以岳想把心病根治了，問佟響響被綁架有沒有什么教科書式的脫險方法，這樣要是有第二次自己也可以不做待宰羔羊。佟響響一點兒關(guān)子不賣直接說“沒有，被綁架后最好的就是配合綁匪，保住生命最重要?！比缓髿v數(shù)什么樣的綁匪你千萬要配合，今天遇上的基本符合佟響響當(dāng)時出示的特征……

    感慨之后，楊以岳基本適應(yīng)了這個面包車后車廂，除了聞到奇怪的混合臭味之外，還聞到了血腥味?？聪蚰_邊那「一坨」，靠向車廂壁和地面的縫隙處有顏色深深的一團，楊以岳彎下腰伸手過去，手指碰觸到那一灘是黏糊糊的液體……雙手舉起來，倏忽而過的路燈燈光下楊以岳看清楚了，是血。

    ——

    李大志身上穿的是長款厚睡衣，順便把兒子抄起來裹在胸口抱著，小崽子晚上快十一點了眼睛還晶晶亮，佟響沒忍住伸手在他rou嘟嘟的臉上捏了一把。小崽子立刻抱緊老爸說臭臭干爹。

    “這嘴跟你毒得一模一樣……”佟響看著也穿著睡衣的丹丹，從她手里接過汽油桶，“哪輛借我？”

    “我生的不像我像誰？你看上哪輛騎哪輛……”丹丹直接把店堂里的燈打開，十多輛街車摩托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學(xué)院路唯一的街車店，老板娘的專業(yè)技術(shù)和長相都是錦城最好。

    “這輛?！辟№懮焓峙呐姆旁谧罡唠A梯上的那輛紅色街車。

    “響子哥您可真會挑……”李大志作為二老板有點rou痛，這可是他家最貴的那輛杜卡迪streetfighter v4s……

    丹丹二話沒說打開油嘴讓佟響灌汽油，“ 三段調(diào)校彈射起步、雙向快速換檔、發(fā)動機制動，百公里二秒九……你還有沒有什么要問的？”

    佟響搖搖頭，丹丹給他拿了頭盔和手套，李大志插話：“響子哥，這輛辦下來得三十……”卻被丹丹瞄了一眼直接閉嘴。

    “注意安全?！卑咽稚系念^盔扣到佟響頭上。

    汽油灌滿，佟響對丹丹點了點頭，丹丹則上手幫他把車推出店子去。

    正月里冷清的學(xué)院路忽然有強勁的發(fā)動機咆哮起來，轟鳴中，車子飛也似的消失在街道盡頭……

    ——

    楊令祺的住處往城南往外，超大人工湖隔絕起來的半島別墅區(qū)。從學(xué)院路出發(fā)，最近的路線是人民路直下南方，這一路是城市主動脈，不可能是下手的好地方。走過這一路時，佟響沒有一點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