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棄珠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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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英祺故意的,是故意給他難堪。 為什么呢? 秦明珠好像能猜到,他怕自己死纏爛打。 自己會死纏爛打嗎? 其實已經(jīng)試過了,他試過很多辦法挽回這段婚姻。 他看著鏡子里雙眼通紅的自己,心里想道。 — 變成鬼的秦明珠正回憶往事,房門被再度打開,進來的人是伴游,他步伐匆匆走進去,在床頭柜上拿起秦明珠的手機,又快速離開。 秦明珠本來沒想跟著過去,但這次他不動也要動。 伴游剛走出房門,他像是身上系了線,也被迫飄了出去。 伴游的目的地是醫(yī)院,秦明珠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尸體,他不愿意多看,因此沒看到伴游拿他的尸體解鎖手機。 伴游解鎖成功后,點開通訊錄,看到置頂?shù)奶柎a。 沒有具體稱呼,只有一個a這樣的代號。 他撥打過去,第一個電話沒接,他又打第二個,第二個電話被掛了。 伴游無語了,他正因為顧客突然死亡的事焦頭爛額,這人還掛他電話! 他瞥一眼旁邊的尸體。 一分鐘后,一條短信發(fā)出。 “你是這個號碼的家人嗎?他死了,麻煩你過來處理下后事?!?/br> 附上一張尸體照片。 第2章 伴游不知道a是什么人,但秦明珠知道。 原來那個名字是“a老公”。 后來把“老公”兩個字給刪了,也沒加新的字,好像盛英祺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個字母。 他看著伴游做的事,饒是他也有些覺得這事做得不厚道,說死了就死了,怎么還拍尸體照片,怪嚇人的。 而且盛英祺跟他沒關(guān)系了,伴游通知盛英祺,多半是白用功。 剛這樣想,伴游手里秦明珠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卑橛蝿傉f一個字,就被那邊機關(guān)槍一般的話語打斷。 “他花了多少錢雇你?你們這個照片還拍得挺逼真,化妝費不低吧?秦明珠呢?叫他接電話!” 伴游呼了一口氣,“先生,我能理解你現(xiàn)在不愿意相信事實的心情,但秦先生去世了,我跟你說了,并且拍了照片?!?/br> 說到這,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你是他的親人朋友嗎?秦先生在q國去世的,有一堆手續(xù)要辦,而且我只是秦先生雇的伴游,他錢還沒有給我結(jié)清,現(xiàn)在我還墊了一筆醫(yī)藥費?!?/br> 電話那邊陷入長久的沉默,仿佛已經(jīng)沒有人在廳。伴游喂了幾聲,嘀咕道:“越洋電話信號不好?” “你把地址發(fā)給我。”盛英祺說完這句話,將電話掛斷。 一旁的秦明珠聽到只言片語,他覺得盛英祺應(yīng)該不會自己來,可能會通知他的助理。秦明珠的家人都去世了,上了40歲以后,朋友間的交際也開始減少,一離婚,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但他實在沒想到盛英祺會親自來,還是一個人來的。 國內(nèi)到q國沒有直達航線,轉(zhuǎn)機航班十幾個小時。 盛英祺出現(xiàn)的時候,像是一直沒睡覺,眼睛里全是血絲,有點像秦明珠原來看過的喪尸片里的喪尸眼睛,他覺得應(yīng)該是龜毛挑剔的盛英祺在飛機上睡不好。 “你是?”伴游站起來。 盛英祺停在他面前,不自我介紹,先問秦明珠,“秦明珠呢?” 伴游聞言卻是露出為難的表情,“那個,先生你別急,也別生氣,我一直想聯(lián)系你,但你手機關(guān)機。我也不知道醫(yī)院怎么搞的,秦先生他……” 他盯著面前的男人,心里評估對方和秦明珠的關(guān)系,謹慎道:“已經(jīng)被火化了?!?/br> 他從后面椅子上拿出骨灰盒。 死亡,秦明珠很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也問過盛英祺,“如果我死了你怎么辦?” 對方將洗好的草莓塞進他嘴里,又湊近交換了一個草莓味道的酸甜吻,“那就跟你一起死,還能怎么辦?” 情人間的對話總是這么膩歪。 秦明珠這次倒有些認真,“不行,我希望你好好活著,你比我小那么多,再找一個也可以的。” “亂說?!笔⒂㈧鞒料履槪碱^緊蹙,英俊的臉上是無比認真的表情,“我這輩子只要你,只會有你。” 離婚前秦明珠問過盛英祺,他原來說的那些話難道是假的嗎? 盛英祺說不是,但時過境遷,什么都會變,包括人心。 — 秦明珠看著眼前的盛英祺,在猜測對方此時在想什么。 如果盛英祺沒有跟他離婚,那他死后所有財產(chǎn)都是盛英祺的,盛英祺會不會有一點后悔?畢竟這個世界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 盛英祺一直盯著骨灰盒,好像原地入定。伴游眨眨眼,開始說:“先生,這火化費也是我出的,我不出人家不愿意把骨灰盒給我。我知道秦先生是講究人,生前穿得漂漂亮亮,所以我特意選了最好的骨灰盒,就是價格上不怎么便宜?!?/br> 盛英祺還是沉默。 伴游一眼就看出來人的手表大幾百萬,哪里愿意放過這只肥羊,變本加厲開始說他為了秦明珠花了多少心思、多少錢,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好心的伴游。 怕人不信,他還拿出自己的手機,“其實秦先生生前玩的那幾天挺開心的,我還拍了好多照,本來準(zhǔn)備發(fā)給秦先生,如果先生你要,我也可以發(fā)……” 相冊的第一張是刺眼的床照。 照片上秦明珠雙頰緋紅,鎖骨窩都是細細的汗珠。 伴游暗吸一口氣,剛要把照片快速滑過去,聽到男人如砂礫刮過的嘶啞聲音,“這是什么?!” 接二連三的追問。 “你拍的?” “你碰了他?” “雜毛狗!我艸,艸你大爺!” * 秦明珠也看到了那張照片,身為艷照的主人,他既臉紅難堪又憤慨無奈。 這張照片并非他本意拍下的。 抵達異國他鄉(xiāng),他想著既然是出來散心,就要好好玩。起初他不大適應(yīng)聘請的這位伴游,伴游名叫antony,有著年輕男孩獨有朝氣,業(yè)務(wù)老道之外很喜歡撒嬌。 秦明珠本質(zhì)上也是愛撒嬌的人,他嬌氣了一輩子,如今碰到年輕男孩跟他撒嬌,不太習(xí)慣,好幾次都想讓antony離他遠一點,甚至想過換一位伴游,但靠譜的伴游實在難找。 那一夜規(guī)劃的行程是在港口的渡輪餐廳吃飯,上渡輪,要先坐小船。q國熱,秦明珠兩只手臂都露在外面,目光掠過一片浮光——那是兩岸的燈光映襯著海水,碎金粼粼,伴隨著遠方飄來的音樂、笑聲、香水味,這里匯成一個光怪陸離的繁華奢靡世界。 他也難得被氣氛感染,仿佛回到年輕時,那時候他被眾星捧月,坐在自家的輪船上過十九歲生日,也是那一年,他一直當(dāng)哥哥看待的人同他告白了。 那時候的他太慌張了,雪白的臉透出玫瑰的色澤,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對不、對不起……” 話沒說完,他就跑了,從青年身旁跑走,仿佛再多待一秒,就有蛇咬他的小腿。 秦明珠瞇了瞇眼,自娛自樂地唱了一段昆曲,“我生薄命如蓬轉(zhuǎn),蘭似香焚膏自煎。錦屏空把青春賤,百歲流光箭離弦……” 唱著逼出眼前一層水霧,他咬唇輕輕笑,冷不丁旁邊湊過來一具身體,是那個年輕伴游。 男孩平素總透出幾分狡黠的眼睛此時里流動著驚艷,他幾乎快貼住秦明珠,聲音軟軟,“秦先生,你唱的什么?怪好聽的?!?/br> “繡褥記?!鼻孛髦樾那橐缓?,伸出手指點了下男孩的鼻尖,“沒聽過?” antony搖頭,“秦先生你知道的呀,我雖然學(xué)了中文,但都是學(xué)的淺薄皮毛,用來勉強糊口的。其他的好東西貴東西,我完全不知曉的。” 秦明珠重復(fù),“貴東西?”他長嘆氣,“俗氣啊?!?/br> 輕輕的一聲嘆,柔柔的幾個字,一旁男孩的眼睛都看直了。 這一夜秦明珠喝了不少酒,紅酒香檳混著喝,他覺得自己也該好好地醉一場,人生難得糊涂,活得那么清醒做什么。 于是antony遞過來的酒他都沒有推拒,回酒店的路上,他幾乎醉得走不動路。 被人放在床上,他倒是還記得爬起來洗澡,剛坐起來,又被摁下去。 男孩在深夜幽幽轉(zhuǎn)換成男人,壓著他,摁著他,“秦先生,你不快樂嗎?” 秦明珠望著酒店的薔薇色天花板,“快樂……快不快樂又有什么重要?我這個年齡……” 話被antony打斷,“秦先生看起來好年輕?!鳖D一下,聲音變得低啞,“秦先生你知不知道今天在船上好多人都在看你,他們都認為你漂亮,我才知道書里寫的摩登漂亮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秦先生這樣的?!?/br> “秦先生,你為什么這么白?你每天都涂了很多防曬嗎?”antony低下頭,細細嗅,“真香?!?/br> 若是以前,秦明珠不會讓這個伴游這樣近自己的身,antony膚淺市儈,是他原先怎么都看不上的人,若是年輕的他,多半還會嫌棄這人身上有銅臭味,輕叱對方離開。 但如今他不年輕了,現(xiàn)在有個年輕男孩為他著迷。 秦明珠斂了下表情,雙臂摟上男孩的脖頸,“我沒涂。” antony會意,越發(fā)低下頭,“秦先生不要騙我,我會相信的……” 話漸漸沒了。 秦明珠中途后悔,試圖逃離,可身上人是狼,是野獸,他在疼痛與爽利中瑟瑟發(fā)抖。 這全過程不是沒有想到盛英祺,想起時是一種報復(fù)的痛快,痛快后又是無盡的悲哀。 秦明珠堪堪到五點才終于能入睡,終究是老了,等醒來,已是傍晚。 他在雪白被子里愣神,一雙手纏過來,幫他揉腰。 “秦先生休息得還好嗎?”antony笑得甜美。 秦明珠卻是瞳孔一縮,猛地往旁邊退。酒精讓他沖動地做下糊涂事,當(dāng)酒精帶來的麻痹如潮水退去后,只剩下后悔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