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晏珈玉還變了。

    秦明珠發(fā)現(xiàn)晏珈玉對他的一些親昵小動作越來越少，沒有了摸頭，沒有了擦嘴，也沒有抱著一起睡的事情了。

    晏珈玉變得很忙，如果他晚上抱著枕頭去找晏珈玉一起睡覺，只會是他獨自先睡。等他睡醒，已經(jīng)在自己的床上。

    秦明珠喪失了許多在晏珈玉這里的特權(quán)，雖然晏珈玉依舊對他很好，比如還是會排長隊給他買糕點。

    原來有人追秦明珠，連著幾十天、上百天地給他送東西，噓寒問暖，有一天那個人忽然消失了。

    過兩天，秦明珠看見對方在跟另外一個人親密說話，他目不斜視，被朋友們簇擁著走過去。

    又過了兩三周，那個人又找上門，說秦明珠根本沒有心。

    秦明珠有心的，只是他原先都不明白自己的心。

    對他好的人太多了，走了一個又會補上一個新的，所以他從來不缺愛，也從來不挽留身邊的人。就像花房里的花，謝了一朵，總會開新的一朵。

    可晏珈玉從來不是花。

    當秦明珠發(fā)現(xiàn)晏珈玉對他的方式有所改變，自己會這么難過后，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很在意晏珈玉，不是在意親人的那種在意，他不想讓晏珈玉知道朋友的事，是因為他怕晏珈玉會跟朋友在一起，是因為他喜歡晏珈玉。

    晏珈玉親了他，他卻沒發(fā)火，也是因為他喜歡晏珈玉。

    秦明珠想明白的瞬間，為自己的自私和遲鈍而羞慚。

    遲鈍也許還能改一改，但自私——

    秦明珠覺得他大概是不想讓晏珈玉跟別人在一起的，光是想一想那種場景，他已經(jīng)覺得痛苦。

    想通的秦明珠先去找了那天的朋友，他跟人道歉，然后說了自己喜歡晏珈玉的事。

    “所以我不能幫你跟他告白，如果你要告白的話，你自己去，但我也提前跟你說好，我會跟你競爭?！?/br>
    朋友聽到這樣的話，卻是苦笑，“誰敢跟你競爭啊，而且我也舍不得。我還怕我跟你哥在一起，你到時候拿眼淚把我淹了。”

    開玩笑似的真心話，平時秦明珠聽了多半會惱，會嗔怒地瞪人，但這一次他很認真地說了謝謝。

    那人聽了，更為苦澀搖頭，半瞬后又笑著說：“也好，你哥跟你在一起，以后你名草有主，能少許多狂蜂浪蝶，那些人我瞧著都煩。最近學校論壇又多了你好多帖子，你看了沒？”

    秦明珠心思已經(jīng)不在對話上了，他敷衍地支吾幾句，滿心都陷在怎么跟晏珈玉告白這件事。

    他從沒跟人告白過。

    做了很多功課后，一個告白的雛形在秦明珠腦海里開始構(gòu)建。

    他要做一個晏珈玉的雕塑。

    秦明珠一個人畫設(shè)計稿，請專業(yè)里的同學幫忙，沒日沒夜將自己關(guān)在雕塑室。

    他怕晏珈玉發(fā)現(xiàn)端倪，借口說他要參加比賽，所以會很忙，也怕對方看到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因此每天都在學校附近的酒店沖了澡再回來。

    辛苦了幾個月，秦明珠終于完成了他的作品。

    金色日光透過三米高的透明落地窗，落在等人高的純白大理石雕塑上。青年斂眉垂眸，神清骨秀，赤.裸英偉的后背生出一雙巨大翅膀，羽翼上每根羽毛都栩栩如生，如鴿子血的綢布似水穿過腿部，手杖變成法杖，極具野性又神性化。

    秦明珠覺得這可能是他這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了。

    可他的告白失敗了。

    晏珈玉在所有人面前接受了他的告白，可等只剩他們兩個人時，他說。

    “我不能答應你，明珠?！?/br>
    第14章

    秦明珠住回了自己家。

    祖父前段時間去了從政的大伯所在的城市探親訪友，那里有一些祖父的老朋友。父親和幾位堂哥在忙大型收購案，母親忙于籌辦女性互助慈善晚會。

    秦家人還沒有人注意到秦明珠的不對勁。

    他將自己關(guān)進工作室，告訴其他人，他要準備期末考。事實上，秦明珠只是對著一堆工具、材料發(fā)呆。

    這種狀態(tài)已經(jīng)持續(xù)幾天。

    驟然，不知道丟到哪里的手機響了。

    他緩慢地眨了下眼，許久后在窗簾后找到響個沒停的手機。

    打電話來的人跟秦明珠的關(guān)系勉強算得上發(fā)小，他們從幼兒園就在一個學校。

    “明珠兒，聽說你最近脫單了？”

    電話那頭的話讓秦明珠呼吸亂了一瞬，他沒拿手機的手蜷縮起來。

    那頭的單燃繼續(xù)說：“既然脫單了，出去玩吧，給你辦了個轟趴，把你家珈玉哥也叫上。”

    秦明珠手指抓緊衣服，又松開，雪齒在殷紅的唇瓣上重重一咬，“你知道他不喜歡你那種轟趴，他嫌烏煙瘴氣。”

    單燃低笑，“珈玉哥就是跟我這種人不一樣，那明珠兒你嫌不嫌烏煙瘴氣？我請了國外的表演團，特意來慶祝你脫單。你以后跟你珈玉哥在一起，這種轟趴怕是難參加了，所以今晚來不來？就當最后的狂歡?！?/br>
    最后的狂歡？

    秦明珠在心里默念。

    是狂歡嗎？

    一分鐘后。

    “來?！鼻孛髦槁犚娮约赫f。

    *

    占地一千多平的別墅燈燭輝煌，從幾米高的落地窗可以一窺別墅內(nèi)部情況。

    銅鎏金玫瑰繞細枝條復古吊頂燈，懸掛布下暖橘色燈光，大理石柱直頂星河紋天花板。秦明珠一手端著酒杯，另外一只手拿著羽毛金鏈面具，虛虛地遮在臉前。

    大量活花加濃郁香水味將這里熏成一個熱烘烘的、爛熟、紙醉金迷的世界，金箔紙從巨大花球中落下，最中央舞臺上的衣著暴露、艷色奪目的各種膚色人妖，他們縱歌熱舞。香檳如水流，泡沫空中散。

    人聲、歡笑聲、音樂聲充斥耳朵，可秦明珠卻魂不守舍，他無意識地一口又一口喝酒。

    ——“我不能答應你，明珠。”

    ——“為什么？你剛剛都接受了，為什么突然就、就……你那次還親了我！”

    ——“……對不起?！?/br>
    ——“你為什么要說對不起？你喜歡我，所以親了我，不是嗎？”

    ——“這段時間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我覺得你應該在更成熟的年齡段去做選擇和決定，而不是現(xiàn)在。我會一直當你的哥哥，不會離開你，除非……你不再需要我?！?/br>
    一直當他的哥哥？

    秦明珠仰頭把酒杯一飲而盡，喝得太急，他有些嗆到。淺玫瑰紅色的酒水順著雪白的下顎，沒入藏著馥郁皮rou香氣的衣服里。

    一杯酒下肚，秦明珠的眼神已然變得有些游離。他蹙眉擱下酒杯，起身。

    幾乎他一站起，周圍大半的人都看了過來。單燃正枕著另外一個人的大腿，玩接葡萄的無聊游戲，聽見動靜馬上側(cè)眸，“怎么了？”

    秦明珠微微抬起下巴，將周身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那群人妖演員。

    他以為是什么好玩的，就這些，無趣。

    “單燃，我記得你原來總求我一件事。”他慢吞吞道。

    單燃登時坐起來，“明珠兒，你該不會是要……”

    “我今兒高興，你們?nèi)搜憧戳诉@么久，現(xiàn)在看我表演好不好？”秦明珠眼神沒落在任何人身上，可所有人都覺得他正在凝視自己。

    他用手背輕輕擦了下脖子，語氣依舊是慢慢的，動作神態(tài)慵懶，“但不可以在這種地方唱戲，我給你們表演別的?！?/br>
    *

    約莫二十幾分鐘后，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旋轉(zhuǎn)樓梯。

    他們先看到單燃，單燃現(xiàn)身后，彎腰對暗處伸出手。一兩秒后，戴著絲綢白手套的一只手，用香檀扇不輕不重在單燃手上一敲。

    單燃被打后，失笑地收回手，看著秦明珠從暗處走出來。

    黑金色的高開叉細帶裙，露出的腿，白膩膩被蕾絲箍著。烏鬢如云的假發(fā)，再配上秦明珠那張灼艷到極處的臉蛋，幾乎以假亂真，沒人可以輕易看出他是男人。

    秦明珠展開檀香扇，輕輕掩在下半張臉，唯獨露出一雙眸?？匆膊豢磫稳?，走下旋轉(zhuǎn)樓梯。

    只是他并不習慣高跟鞋，才走了幾步，就差點摔一跤，若非單燃扶得快。

    秦明珠略微惱怒地將兩只高跟鞋甩掉，穿著純白蕾絲長筒襪的雙足直接踩在地毯上，一步步往下走。

    舞臺已經(jīng)清空，聘請來的人妖演員擠在角落，好奇地望著走上來的人。秦明珠停在金色直立話筒前，接過遞來的琵琶，摘下手套，信手彈了幾個音，就用吳儂小語唱了起來。

    “浮云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醉，清淺池塘鴛鴦戲水，紅裳翠蓋并蒂蓮開……”

    秦明珠喝醉了，雙眸里是瀲滟的水光，雪腮薄紅。他不看任何人，心思只在一個不在這的人那里。

    一直當他的哥哥？

    他缺哥哥嗎？

    他才不缺。

    晏珈玉還說什么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可是他這么傷心躲起來，晏珈玉也不來找他。一個電話短信都沒有，連他去哪都不關(guān)心。

    指尖傳來疼痛，而秦明珠卻是輕輕笑。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這暖風兒向著好花吹，柔情蜜意滿人間……”

    一曲畢，秦明珠將身體陷進柔軟的沙發(fā)里，他只當自己是死的，是擺件，在這光艷奢華的世界腐爛。

    單腿踩在棕色銅錢地毯上，羽毛金鏈面具重新覆住臉，露出艷到似流血的唇。他給自己涂了一層口紅，若是有人湊近了，能嗅到口紅的香膩氣。

    不過他不喜歡口紅，輕輕吐舌舔幾口，將點點口紅吃進嘴里。

    一杯法國汝拉黃酒忽地遞到秦明珠面前。

    “明珠，剛剛唱歌口渴了吧，喝一點?！?/br>
    秦明珠掀開眼簾，有些愣地看著眼前的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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