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棄珠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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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珠只能寬慰自己,專業(yè)護工肯定比他要好??涩F(xiàn)在晏珈玉連戴義肢,都不愿意讓他幫忙。 “珈玉哥,你讓我?guī)湍愫脝??”秦明珠語氣近乎哀求,“我們是情侶,你為什么寧可讓他們幫你,都不愿意讓我來呢?” 晏珈玉現(xiàn)在都是坐輪椅活動,他腿上蓋著厚厚的毯子,臉依舊是蒼白的。不僅如此,眉眼都陰郁下去,整個人像是變了一個人。 原先他看人的眼神是淡淡的,看秦明珠的時候是溫柔的,現(xiàn)在,一雙眼若墨,似深潭,像死水,也許丟下一顆石子都不會有漣漪,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還是讓周想幫我吧?!敝芟胧撬麄兤刚埖淖o工,晏珈玉很努力地對秦明珠勾了下唇,“你設計稿不是還沒畫完嗎?現(xiàn)在去畫吧?!?/br> 不是他的錯覺,秦明珠覺得自從手術后,晏珈玉就在推開自己,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晏珈玉寧可讓那個護工陪著他坐著,也不愿意自己留在身邊。 秦明珠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情緒。被心愛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難過挫敗,但不想表露,因為晏珈玉已經(jīng)夠苦了。 他只能收拾好心情,懂事地說:“好,那我晚一點再過來。” 工作室在房子的上一層,這樣他既可以照顧晏珈玉,也不用怕自己的動靜吵到晏珈玉。 其實他根本沒有心情工作,可他必須給自己找一點事,至少營造一種氛圍,現(xiàn)在的他們跟之前沒有什么兩樣。日子還是這樣過,以后也不會有變化。 秦明珠心不在焉地畫著設計稿,他實在等不到平時回去的時間,便提前回去了,而這一回去,他幾乎立即化身護崽的老虎。 “你干什么?!” 秦明珠沖過去一把把周想推開,去扶地上的晏珈玉。晏珈玉臉色素白,頭上盡是虛汗,他看到秦明珠,卻是把秦明珠推開了。 秦明珠跌坐在地,看著他喊周想的名字,“周想,毯子、拿毯子給我!” - “秦先生,對不起,我就是……打了一會電話,沒想到晏先生會摔倒。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了?!?/br> 面前的護工一個勁地道歉,秦明珠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半天才低聲說:“我也該跟你說聲抱歉,不該推你?!?/br> 他當時進來,以為護工在虐待晏珈玉。因為從那個角度上看起來很像,所以他什么也沒想,只想著護住晏珈玉。 秦明珠想了想,又說:“今晚你回家住吧,這里暫時不需要你幫忙了?!?/br> 把護工打發(fā)走后,他重新看向晏珈玉的房門。 此時那扇門緊閉。 在被推開前,其實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晏珈玉的腿,反而因為對方的話,對方的舉動,目光不可避免地往下看,但也只是匆匆一瞥。 晏珈玉很快用毯子遮住了自己的腿。 他應該是在嘗試穿戴義肢,沒叫任何人幫忙,結(jié)果不小心摔倒。 這是秦明珠第一次看到晏珈玉這個樣子,也是他頭一回被晏珈玉這樣粗魯對待。 當時晏珈玉用毯子遮住腿后,回頭看向他,臉色似乎比之前還要慘白,“明珠,你沒傷到吧?我……” “沒有傷到,沒關系?!鼻孛髦閾屧挼?。 晏珈玉神色并沒有一絲好轉(zhuǎn),他像是強撐著一口氣,宛如碎了又極力修補的瓷白玉瓶,不僅內(nèi)里千瘡百痍,連外表也露出端倪。 在檢查過秦明珠身上的確沒有傷口后,他就獨自坐輪椅回到房間,并關上門。 秦明珠知道晏珈玉在想什么,晏珈玉不想讓他看到那條殘缺的腿,但他們是親密無間的愛人,晏珈玉應該信他。 也許他應該向晏珈玉表明他的決心。 想到這里,秦明珠去敲了敲晏珈玉的房門。 “珈玉哥,我可以進來嗎?” 過了一會,他才聽到里面的聲音。 “進來吧。”晏珈玉的聲音很低沉。 打開門時,晏珈玉靠坐在床上,手旁還放著筆記本。 這段時間他養(yǎng)病,晏氏集團的工作事務重新由晏叔叔打理,但他并沒有完全推掉工作,或者說他還在關注之前的工作進度。 秦明珠想讓晏珈玉好好休假養(yǎng)病,可他又怕傷到晏珈玉,怕徹底閑下來的晏珈玉會想東想西,鉆牛角尖。 原來無話不說的兩個人,在一場手術后,慢慢的,很多事情都不能提,且不敢提。 秦明珠在床邊坐下,目光沒有像往常一樣特意避開晏珈玉的腿,“珈玉哥,我讓周想離開了?!笨吹疥嚏煊裱凵裎⒆?,他繼續(xù)道,“今晚你如果需要幫忙,只有我在。你還沒有洗澡,現(xiàn)在我們?nèi)???/br> “明珠?!标嚏煊衲樕祥W過難堪,“我可以自己洗?!?/br> 秦明珠知道,他平時洗澡也不用周想幫忙,最多周想幫忙拿一下衣服。 這間房的浴室是特意改造過的,方便殘障人士。 “我知道你可以自己洗,但我想跟你一起洗。” 如果是原來,秦明珠是萬萬說不出這樣的話的,但現(xiàn)在他沒辦法。 他還要跟晏珈玉過一輩子。 本以為時間可以讓晏珈玉稍微釋懷,但現(xiàn)在情況越來越嚴重,剛手術完的那段日子,晏珈玉都沒有現(xiàn)在這樣。 他覺得晏珈玉離他越來越遠。 秦明珠必須讓對方相信他不在乎,他愛的是晏珈玉這個人,哪怕晏珈玉雙腿都截了,他依舊愛他。 帶著這種念頭,秦明珠把晏珈玉推入了浴室。 他手里還拿著一根晏珈玉的領帶。 原來他怕的時候,晏珈玉用布纏住他的雙眼,幫他緩解緊張,現(xiàn)在換他來。 秦明珠在晏珈玉的輪椅前蹲下,“我現(xiàn)在要把你的眼睛綁起來,你什么都不用想,一切交給我就好。珈玉哥,你知道我愛你,你也愛我。如果今天是我這樣,我相信你對我的感情不會變,所以現(xiàn)在我對你的感情也不會變。” 話落,他將黑色領帶綁在晏珈玉雙眼處,并拉住晏珈玉想扯下領帶的手。 “明珠,取下來吧?!?/br> 晏珈玉低聲說。這段時間他的膚色呈現(xiàn)冷色調(diào)的蒼白,就像秦明珠做的那座雕塑。 他不適應抬了下頭,挺直的鼻梁猝不及防沾上水珠。 秦明珠把淋浴頭打開了。 幾乎沒一兩分鐘,他們兩個人就都濕透。 濕漉漉的領帶緊貼著晏珈玉蒼白的臉,水珠沿著下巴滴落。 他搭在輪椅扶手處的手悄然握緊,指尖到手背都是緊繃著,青色靜脈像沉河里的龍浮出,又浸潤在水中。 被隔斷視覺,他只能靠觸覺、聽覺,去感受秦明珠的存在。 腿腳不便,現(xiàn)在又是這種情況,晏珈玉身上近乎不可避免透出脆弱感,但他又擅長忍耐。喚了明珠一聲,明珠不應后,他就抿住了唇,用力地抿著,仿佛這樣可以維持他往日的體面。 但秦明珠要的是信任,他要晏珈玉信他,晏珈玉在他面前不用強撐什么,就像他在晏珈玉面前一樣。 “我愛你?!彼麖澫卵陉嚏煊裾戳怂亩呎f。 然后,他近距離觀察了晏珈玉的腿。 從膝蓋切除的腿只剩下大腿一截,傷口已經(jīng)長合,但永遠留下殘缺。 秦明珠忍住眼淚,用手輕輕碰了一下,而這一碰,晏珈玉反應劇烈,猛然要掙開秦明珠。 秦明珠連忙抱住他,心疼地說:“珈玉哥,珈玉哥!你別怕,沒事的,我是你愛的明珠,你相信我……” 十六歲那年,外祖父去世,他因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總在半夜哭醒。那時候是晏珈玉陪著他,抱著他,不厭其煩地安慰他。 他在深夜里的擁抱里逐漸感到安心。 現(xiàn)在晏珈玉需要他。 他效仿著晏珈玉往日所做,輕輕含住對方唇瓣。 他們在水里接吻,宛若兩條魚,眼淚也淹沒在水里。 秦明珠撫著晏珈玉素白濕潤的臉,用指尖劃過領帶,高挺的鼻梁,泛白的唇瓣。 他像獻祭一般,把自己給晏珈玉。 黑色的發(fā)絲泡進水里,雪白光艷的面容呈現(xiàn)野薔薇的濃麗,冷冷浮著一層光??诖酵鲁龅男∨菖菹裥∶廊唆~的珍珠。 - 換好衣服出來,秦明珠有點擔心晏珈玉會不會發(fā)燒,所以也顧不得酸軟的腰,先去拿體溫計。 還好,沒發(fā)熱。 量完體溫,他不用晏珈玉開口就爬上床,像沒動手術那樣,把自己埋進對方懷里。 只是一條腿而已。 殘缺了,晏珈玉還是晏珈玉,他愛的晏珈玉。 他不會嫌棄,只會更心疼,恨不得再對晏珈玉好些。 秦明珠忽然張開嘴咬住了晏珈玉的衣領,又順著衣領的皮膚往上親。要親到唇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眼神執(zhí)拗地望著晏珈玉。 也許等了十幾秒,也許等了幾分鐘,他終于等到屬于他的吻。 這一夜秦明珠睡了一個久違的安眠覺,他甚至夢到了晏珈玉。 夢里的晏珈玉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開始正常地生活。他們一起吃飯、睡覺,去旅游,分享有趣的事,在教堂舉辦了婚禮,所有親朋好友都為他們祝賀。 夢境太美好,導致秦明珠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惋惜,不過等他睜開眼看到正低頭望著他的晏珈玉,又覺得現(xiàn)實更好了。 “珈玉哥?!眲偹训那孛髦?,聲音還帶著濃重睡意。他像原來那樣,又閉上了眼,在對方懷里蹭了一會臉蛋,才重新睜開,“今早的早餐我來做吧,給阿姨放個假,你想吃什么?中式還是西式?” 他興致勃勃地說著,好像近來幾個月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晏珈玉盯著近在咫尺的臉,慢慢道:“都可以?!焙笥盅a了一句,“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你可以幫我系圍裙。”秦明珠笑著親了晏珈玉一口,就起身下床。 自從那晚之后,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雖然晏珈玉還是比較排斥秦明珠看他的腿,但沒有之前那么反應劇烈。 秦明珠給時間讓晏珈玉適應,每周的其中一天,他都會在浴室將晏珈玉的雙眼覆住。他想總有一天,他可以不用借助領帶。 用義肢走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哪怕這個義肢是為晏珈玉量身打造的。 很多次,秦明珠站在窗外,看著在里面復健的晏珈玉,心都揪成一塊,他怕晏珈玉摔倒,怕晏珈玉疼,怕晏珈玉放棄。 因為他知道哪怕他再愛晏珈玉,也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