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只敢在有把握的范圍里氣一氣時淮，不敢做多么過分的事。這次也一樣，他不想也不能拿自己跟時淮的感情打賭。

    賭輸了他有什么好處？只是更確定自己真的沒有那個收戒指的人重要。

    賭贏了又怎么樣，大鬧一場，說不定會變成他們之間的一處傷疤，以后每次他哥要談戀愛都會被重新戳痛，傷感情是無可避免的事。

    難得如此周密地分析利弊，應(yīng)允終于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恐怕無法像美好設(shè)想中那樣，祝福時淮和另一半過幸福的生活，把他哥的孩子當(dāng)自己的孩子養(yǎng)。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些人永遠都不要出現(xiàn)。

    時淮對他的判斷是對的。他骨子里就不是個善良的人，只是一直接受著良好的教育，才勉強人模人樣地活到今天。

    或許他原本真的會長成一只惡犬，他哥發(fā)現(xiàn)了，才用年復(fù)一年的耐心給他打了一條最堅固的鎖鏈。他失去了利爪和獠牙，變得單純無害，混在人堆里毫不違和?？傻搅艘Ｗo自己的時候，卻只能無能狂怒，束手無策地當(dāng)一只悲傷小狗。

    他幾乎感到怨恨——他從來沒有為任何事恨過時淮，關(guān)系最緊張的時候也只是生氣而已?？赏瑫r他又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哥的忠誠和愛意并沒有因此而消減。

    又愛又恨的感受太過復(fù)雜，思考加重了他的迷茫和困惑。他煩躁得想把腦子扯出來扔到時淮身上，大聲喊看看你都對我干了什么好事。

    可是一想到跟時淮鬧翻的后果，想到他可能會因此失去什么，忌憚和馴順就又支配了他的唇舌，僅僅予以沉默。

    隔天早上載他去機場，聯(lián)系好的車上多了一個人。時淮原本沒說要送他的，臨出門前卻一起上了車，搞得他措手不及，只能低頭假裝玩手機。

    姜茶聽說他要回國，開朗地表示自己在巴黎也早就待膩了，速速訂機票跟他一起回明海玩。航班抵達時間差不多，不延誤的話說不定還能拼車回學(xué)校。

    他快自閉到谷底了，只想找個熟悉的地方養(yǎng)養(yǎng)精神，本來不怎么想跟別人待著。但畢竟已經(jīng)聊了這么多天，挺投緣的，想著下飛機順路回學(xué)校也不是什么難事，就還是答應(yīng)了。

    早飯也沒有吃，路上晃得胃里難受，他索性塞上耳機閉著眼聽歌。待會兒還要飛十幾個小時，那么長的旅程已經(jīng)有了個難受的開頭，真夠糟心的。

    到機場后司機在車上等著，只有時淮在他身邊。他很少自己坐國際航班，還需要自己轉(zhuǎn)機，以往這種時候他哥都會囑咐他兩次的，今天卻一句話沒說，只是看著他自己拿登機牌托運行李。

    直到送他到了安檢口，把打包好的三明治和飲料放在他手里，“一周的時間。”

    時淮看著他，不急不緩地說，“下周回國之前，我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你好好想想該怎么答復(fù)我?！?/br>
    安檢的隊伍不停移動。應(yīng)允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接住早餐，在愣怔中被迫往前走。等過了安檢再扭頭找他哥，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沒有時間在機場停留，時淮送完機就回到住處，迎面遇上打著呵欠下樓吃早午餐的秦?zé)搿?/br>
    他昨天跟的是另一組，白天拍攝結(jié)束后意猶未盡，找了個本土風(fēng)情的酒館享受人生，很晚才回來，“送完小允了？”

    “嗯?！?/br>
    “怎么忽然就要走啊?！?/br>
    沒跟著一起去奧比都斯，秦?zé)脲e過了全程，也是回來才聽說的，“學(xué)校有事？”

    這是時淮請工作人員幫忙查航班時的說法。不過他總覺得以大家一貫對應(yīng)允的了解，這位弟弟對學(xué)習(xí)的熱愛還不至于到旅行中途飛回學(xué)校的地步。

    時淮卻瞥了他一眼，說起工作的事來，“你怎么還沒換衣服？半個小時后集合拍攝。穿拖鞋去？”

    “呃……”這次的行程雖然也有時間表，但眾所周知，以度假氛圍為主，每天的安排常常變化，大家也不怎么嚴格地遵守既定日程。

    秦?zé)胗杂种?，看他心情實在算不上愉快，還是決定暫時別觸他霉頭，“馬上，八倍速去洗臉?！?/br>
    從應(yīng)允走之后，大家明顯能感覺到拍攝進度的提升。說好的度假旅行變成了以往外出取景的節(jié)奏，日程規(guī)律而緊湊。

    一周的拍攝量壓縮在四天內(nèi)完成。作為主導(dǎo)節(jié)奏的關(guān)鍵人物，時淮幾乎沒在拍攝之外的時間里笑過，與之相反的是看手機的頻率顯著增加。

    秦?zé)腚[約察覺到情況不對，很可能是因為那晚，跟他酒后不小心向應(yīng)允訴出一部分實情有關(guān)，提心吊膽地跟隊長坦白了，等著挨一頓罵。

    時淮并沒有罵他，沉默良久反而說了句謝謝，莫名其妙搞得他更心慌了。

    正式殺青是在一個傍晚。隔天就要回國，他跟時淮坐在小廣場上曬著夕陽喝酒，不遠處的草地上有幾個小孩兒圍成一圈在下國際象棋，戰(zhàn)況很是激烈。

    秦?zé)胂肫鹱约旱谝淮温牭綍r淮坦白心聲的那個下午，開口問他回國以后有什么打算。

    “錄新歌，籌備演唱會?！?/br>
    “不是，我是問你對小允的打算。”

    秦?zé)氇q豫了一下，直言道，“我是覺得……既然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一點了，剩下的遲早會順藤摸瓜想明白。他雖然心大點，可也不是傻子，估計沒法再瞞很久了?！?/br>
    棋下到最后，有孩子興奮地喊“checkmate（將軍）”，發(fā)出勝利者的笑聲。時淮也笑了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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