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思染一時啞然，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了桑引添。

    這個話題實在太沉重了，葉思染圓不回去，只好求助桑引添?？蛇@人跟他臉上的表情一樣，看上去惋惜極了。

    “奶奶……你——”

    “沒關(guān)系奶奶，爺爺走了，還有我和小染，以后不管有多忙，我們每周都回來看你，好不好？”桑引添的聲音很好聽，伴隨著細雨聲，穿梭在樓道里。他又反扣住了老太太的手腕，彎了彎腰貼近了她的耳朵?！澳棠?，我們回家?！?/br>
    “好……好……好好?！崩咸难劭敉蝗痪图t了，邁了邁腿帶他們回家。

    樓梯口的白墻上貼著一個圓形木牌，上面的數(shù)字「3」有一半磨損的特別厲害。左邊那戶門上貼著新春對聯(lián)，門把手上還掛著一個小小的紅色兔子燈籠。

    從材質(zhì)色澤來看，像是很多年前保留下來的東西。而右邊那戶，門上除了輕微的積灰以外，什么都沒有。就像，很久沒住過人一樣。

    可葉思染卻看出了神。好像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剛剛學會走路，非要自己爬樓梯，葉萬縷和這對老夫妻攙扶著他，一臉驚慌。葉思染的視線慢慢地從右邊轉(zhuǎn)移到了左側(cè)的木門，最后定在了那個兔子小燈籠上。

    這燈籠的模樣太眼熟了，好像在哪里見過。

    可是到底在哪里呢……

    “這不是……”葉思染瞬間瞪大了雙眼。

    “這不是你小的時候，吵著非讓爺爺在燈會上買的小兔燈籠嗎……是不是想說這個？”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探出指尖輕輕碰了碰掛在門上的兔子燈籠，然后不緊不慢的從衣兜里摸出鑰匙開了門。

    門雖然開了，但老太太并沒著急進去，她又轉(zhuǎn)過頭仰著臉看著葉思染的眼睛?！澳愀愀绺绨嶙咭院螅壹依项^子就把這個掛在門上了，他總說他的小崽子會回來的。”

    “奶奶……”葉思染偏了偏頭，不再去看老太太臉上的皺紋。

    “然后我就問他，我說……小染年紀還小根本記不住什么事，等他長大，萬一不認識路，找不到了怎么辦？”老太太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依舊掩蓋不住內(nèi)心深處的激動?！澳悴?，爺爺他是怎么跟我說的？他說啊……那就把這個兔子燈籠掛在家門口，你總能認出來的?！崩咸f完，又按著葉思染和桑引添的背，先讓他們進了門?！靶∪景。銕ＩＨリ柵_看看爺爺，我去給你們熱一熱桂花糕?！?/br>
    不等站在門口的兩個男生回答，老太太順手拿起了餐桌上的圍裙，推開了廚房的門。清淡的桂花香氣飄了出來。桑引添嗅了嗅，隨后忍不住笑了。

    “還好掛了那個兔子燈籠，你才能順利找到回家的路。”

    葉思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些無力地輕哼了一聲?！八闶前伞?/br>
    這舊小區(qū)的建筑樓層雖說不高，但每家每戶卻有一個十平米大的陽臺，老太太好像很喜歡花，把家里的陽臺徹底改成了一個漂亮的花房。不銹鋼的防護欄上纏著綠蘿藤蔓，為了讓這綠蘿能健長，靠近窗戶的那部分特意補了幾根木條過去。

    窗臺的里側(cè)還放著一排小小的多rou，綠撲撲的，有雨珠飄了進來打在它們身上。

    桑引添在這個纏滿綠藤和花蔓的陽臺中間，看到了老爺子的黑白遺像。照片里的人笑彎了眼睛，額頭上的皺紋尤為清晰，再聯(lián)想到葉思染之前提及過的往事，桑引添嘴角微微上揚，伸手撥開了擋著照片的綠藤。

    屋外落著雨，周圍安靜極了，桑引添能聽到對面屋頂上白鴿發(fā)出來的咕咕聲。“思染，我覺得，爺爺留在這里一點都不孤單。”

    有盛開的花，有滴落在花藤上的雨珠，有飛鳥的叫聲，還有忙碌在廚房里佝僂著背的老太太。

    葉思染也同樣愣了兩秒，鼻頭酸的難受，不停用手背蹭著自己的眼睛，生怕下一秒，就有什么不爭氣的東西掉下來?！皦睦项^，以前我小的時候還老是嚇唬我，現(xiàn)在好了吧，動不了了吧……”葉思染往前走了兩步，指腹擦過相框的玻璃鏡面。

    葉思染其實很想哭，但他不能。因為他現(xiàn)在是老太太心里唯一的念想，他不僅得笑，還得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哪怕爺爺不在了，至少還有我，還有葉萬縷。

    現(xiàn)在，還多了桑引添。

    葉思染垂眸，在心里默念著他們的名字。

    葉思染吸了吸鼻子，打開了陽臺的窗戶。斜雨飄了進來，綠藤樹葉愈發(fā)的翠亮。桑引添盯著葉思染的臉，皺了皺眉，有些心疼。他側(cè)了側(cè)身子，擋了一半的雨。“你，還好嗎？”

    “呃……”葉思染閉了閉眼，仰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等到他重新睜眼，才沖桑引添擠了兩下眼睛。“還好，沒有想象中那么難過?！?/br>
    口是心非。明明都要掉眼淚了。桑引添也不想拆穿他的謊言，點了點頭，重新回到了客廳。

    “來來來，我的寶貝們，快來嘗嘗我的桂花糕?！崩咸酥粋€白色的瓷盤，熱氣撲在她的臉上，把笑容藏在了迷霧里。

    “不用想，肯定跟小時候一樣好吃！”葉思染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夜空里的一顆星。

    “你小子是不是又唬我？”老太太依舊彎著眼睛，轉(zhuǎn)頭看向了桑引添，“我不聽你的，我要聽桑桑說。”

    桑引添咬了一口手里的糕點，點了好幾下頭?！澳棠?，真的好吃，思染他沒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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