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總，別緊張。病人的手術(shù)非常成功，等麻藥徹底散了就會醒。不過——”

    “不過什么？！”葉思染怔了一下，右胳膊都在打顫。

    “我在手術(shù)途中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多處骨折骨裂，尤其是在兩條胳膊以及手肘手腕的位置。一個心智健全的普通人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就是用自己的雙手去保護身體，這是潛意識里的動作。當時的情況緊急，病人之所以會這么做也是為了盡可能地減少頭部受到強烈的撞擊，這也確實給我們爭取了足夠的時間?！?/br>
    “雙手手指肌腱斷裂暫且不說，他右手手腕和手肘骨骼損傷程度實在太嚴重，恐怕……”主刀醫(yī)生突然嘆了口氣，露出了一副惋惜的神態(tài)，“恐怕以后會留下后遺癥。”

    “后遺癥……會出現(xiàn)怎么樣的后遺癥？”小涵往前走了一步，雙手緊握抵著下巴。

    “別太擔心，病人還很年輕，壞死的骨頭可以重新長出來，不過……”

    “不過什么！”

    “撞擊對肌rou與感官神經(jīng)造成永久性的損傷和壓迫……這些，可能會伴隨他的一生。但是你們放心，后期恢復(fù)效果好的話，是不會影響到他平時正常生活的?！?/br>
    葉思染的胸口「咯噔」一聲，似乎有什么更重要的東西掉進了那個忘不見底，黑漆漆的深淵里。明明這是從醫(yī)生口中聽到的第二個好消息，可在場的所有人依舊沒能放松下來。

    小涵忍不住紅了眼睛，捂著嘴巴扭頭蹲了下來，用胳膊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體，強迫自己不發(fā)出一點點的聲音來。

    “他……”主刀醫(yī)生一臉惋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低頭看著陷入昏迷的桑引添，搖了搖頭?！拔矣浀盟且粋€很有名的畫家對吧，真是可惜了?！?/br>
    “醫(yī)生，我葉思染從小到大沒求過人，但這次……”葉思染的雙腿一軟，膝蓋著地跪在了地上，他的眼神一片死寂，像是犯不起一點漣漪的沼澤一樣，眼睛里爬滿著恐怖的紅血絲，好像分分鐘就能把這雙好看的眼睛吞噬殆盡。葉思染的聲音很啞，難聽極了?！拔仪竽悖竽阒魏盟挠沂?。他是畫家……他可是很厲害的畫家……”

    葉思染閉上了眼睛，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像桑引添那么驕傲優(yōu)秀的一個人，知道自己從今往后再也拿不起最愛的畫筆時，他的眼神該有多絕望。

    “求求你……”

    “求你了。醫(yī)生，幫幫他……”

    就當是幫幫我。我不能不能失去他。

    “畢竟國內(nèi)的醫(yī)療條件有限，實在不行，你們也可以去國外試試，我剛剛說的那些只是潛在的風險，并不是絕對的?！?/br>
    葉思染早就沒了理智，此時此刻滿腦子想的人只有桑引添，明明站在面前的醫(yī)生張嘴對他說了些什么，可是他就是聽不清。醫(yī)院走廊里的白色冷光燈像是一種催化劑，讓葉思染忍不住彎腰干嘔了好幾聲。

    葉萬縷連拖帶拽地把葉思染拉到了旁邊的凳子上，死死地按著他的肩膀，在葉思染逼近崩潰的邊緣，還好有人制止了他。葉萬縷沖醫(yī)生點了點頭，隨后眼睜睜看著桑引添被推進了ICU重癥監(jiān)護室。

    這個晚上，葉思染在監(jiān)護室外的走廊站了一夜，可他感覺不到冷。

    翌日清晨，桑引添從ICU重癥病房順利轉(zhuǎn)進了普通病房。今天依舊下著大雨，哪怕拉開窗簾，窗外依舊是霧蒙蒙的。桑引添醒過來的時候，正好過了中午12點。

    麻藥已經(jīng)散了，他全身都疼的厲害，右胳膊上又打著厚厚的石膏，稍一用力，桑引添的額頭就已經(jīng)滲出了一層冷汗。

    這里是……醫(yī)院？想起來了，昨天在葉思染的音樂會上，有人把他推下了樓梯，再后來……好像記不清了。

    “嘶……”桑引添的太陽xue又開始一陣一陣地疼。他深呼吸著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視線定在了埋頭趴在床邊的葉思染。小拇指也下意識地輕輕地貼在桑引添的手背上，一切都是那么地小心翼翼。

    再往旁邊看一眼，就能看到墻角的淺色單人沙發(fā)，和放在桌上的果籃。

    “呃……”還真是狼狽啊。桑引添有些無力地笑了笑，并不打算吵醒正在熟睡的人。

    咕——

    糟糕，醒來的好像不是個正確的時間，空癟癟的肚子居然沒出息的叫了幾聲。桑引添羞的想用被子擋住自己的臉。

    “桑桑……”葉思染聽見了這極盡微弱的聲音，緩緩抬起頭半瞇著眼睛看著床上的人，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愣了幾秒之后，葉思染才猛地睜大了雙眼，抬著胳膊使勁揉自己的眼睛?！吧Ｉ＃磕憬K于醒了?。≡趺礃?？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身上的傷口還疼嗎？餓不餓？”

    “嗯……”桑引添一時不知道該從哪個問題開始回答，他的聲音實在太輕，生怕葉思染沒聽到似的又很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最后露了個難看的笑。“疼……”

    “你躺著別動，我去叫醫(yī)生！”

    “別……”桑引添想伸手去抓葉思染的手，可惜他不能，明明那個人就站在離他不到半米的地方。桑引添舉不起手，只好遲疑了半分鐘，暗著眸子移開了視線。“我現(xiàn)在……不想見任何人。思染，能不能別去找醫(yī)生……你陪著我就夠了。”

    葉思染頭一次從桑引添的雙眸里，看到了……自卑。

    “好，我哪里都不去，就陪在你的身邊?！比~思染重新坐回到了凳子上，探著指尖輕輕點在了桑引添的鼻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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