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蟬險伶伶地掛在半空里，后怕地看了看腳下驟然形成的萬丈深淵，又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看向姜無憂。這樣的姿勢下姜無憂不太方便借力，一時也有點無計可施，幸虧地震慢慢結(jié)束了，不然情況只會更加棘手。

    青蟬原本以為這已經(jīng)再糟糕不過，可誰知道更大的磨難還在后頭——大地停止震動之后，沙蟻圈住了塌陷出的洞口，然后前仆后繼地往洞口里面爬下來！

    青蟬驚恐萬狀地看著那些沙蟻慢慢覆上姜無憂的手指，接著是手背、小臂……姜無憂蹙了蹙眉頭，青蟬的眼淚“唰”的又滾下來了。她不想成為累贅，可到頭來還是連累了姜無憂，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姜無憂根本就不必陷入這樣的險境！

    沙蟻順著姜無憂的胳膊往她身上蔓延。

    青蟬當(dāng)機(jī)立斷去掰姜無憂的手：“松開！別管我！”

    “我送你上去?！苯獰o憂的音調(diào)還是一如既往的自持，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的胳膊已經(jīng)被沙蟻覆蓋，青蟬無論如何不會相信在這樣極度疼痛的狀態(tài)下，她還能如此的氣定神閑。

    姜無憂始終抓著青蟬的手沒有放開，青蟬嘶聲道：“別管我！你自己上去！”

    她甚至往下甩動手臂想要擺脫姜無憂，可是她的身體一動，姜無憂也跟著動，那死命摳住的一點巖層都有了松動的跡象，岌岌可危之下青蟬再也不敢亂動，只好喚了聲氣央求：“姜無憂，快放開我……不然我們都——”

    “我死不了?！苯獰o憂一句話堵住她，沙蟻已經(jīng)瘋狂地涌到她身上，青蟬不忍再去看她，被沙蟻爬過的那雙手，已經(jīng)現(xiàn)出了白骨。

    變作白骨的手指鋒利地插|進(jìn)巖層，姜無憂抬腿踢了下巖壁，右手拉緊青蟬往洞口上方用力一甩！

    青蟬被她拋回地面之后，立刻連滾帶爬地趴到塌陷的洞口處：“姜無憂！”

    聲音往下傳去很遠(yuǎn)，回音不絕，可是下落的洞壁里，沙蟻不見了，連那一襲白衣也沒有了蹤影。

    恐懼倏地攫獲心頭，青蟬放聲道：“姜——無——憂！”

    說不清楚那一剎究竟有多恐慌，好似心頭擠進(jìn)了個小人，在拿著刀子拼命地扎，拼命地扎，青蟬痛的不行，她懷疑自己的心都已經(jīng)被扎碎了。

    “……姜無憂……”是不是她把眼睛哭花了，所以才看不到她？青蟬用力揉眼睛，再看，還是沒有，哪兒都沒有，“……姜無憂你在哪里！？”

    為什么看不到她了？青蟬往下探身，幾乎要倒載著摔進(jìn)去，姜無憂在哪里？有沙子流進(jìn)她手心，即使她把拳頭捏地再緊，它們也還是從她指縫里緩緩流逝出去——剛才，姜無憂就是握住了她的這只手，余溫還在的，可是她人去哪了？

    青蟬從不知道姜無憂已經(jīng)在自己心里占據(jù)了這么重要的地位，看不見她，她絕望到要再次跳進(jìn)洞口，正當(dāng)此時，有人從后方拉住了她。

    “青蟬?！?/br>
    仿佛垂死之人驟然看見了生的曙光，青蟬慌忙轉(zhuǎn)身，泣不成聲道：“你嚇?biāo)牢伊?！?/br>
    眼淚糊了滿臉，青蟬胡亂擦了，忙不迭去看姜無憂的傷勢，一見之下，那股失而復(fù)得的狂喜蕩然無存——白骨，姜無憂的整只胳膊都變作了白骨，連血沫都被沙蟻吞得干干凈凈。

    青蟬伸出手，想碰不敢碰，害怕稍稍一碰就又弄疼了姜無憂。都是她害了她！全是她的錯！

    “……姜無憂，對、對不起……我……我”，好像說什么都只是徒勞，青蟬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哪怕是讓自己被沙蟻吃了也好過看見姜無憂受到這樣的傷，看著這截白骨，真是比自己受了傷還要難受千百倍。

    姜無憂有意側(cè)身避開：“沒關(guān)系?！?/br>
    靜了片刻，又道：“習(xí)慣了?！?/br>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噬心的疼痛，被毓含珍囚禁的那六年，每一日都被凌遲而死，今晚的這點傷與先前的比起來，已經(jīng)好了太多太多?？墒乔嘞s不這樣想，姜無憂犯不著做出這種犧牲，都是因為自己太沒用了！

    眼淚簌簌滾落，青蟬哽咽道：“是我連累你，是我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姜無憂看她一眼：“你無需自責(zé)?！?/br>
    青蟬捂住嘴，心里被巨大的酸澀塞滿，那股淚意在她體內(nèi)橫沖直撞，除了大哭出聲，她想不到其他任何可以緩解的渠道。

    “那東西不在了，我們走吧?！苯獰o憂往沙漠深處走，青蟬努力追上去，與她保持了半個身體的距離，姜無憂只要微微一側(cè)頭，就能夠看見她。

    這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刻，在兩人徒步行走了許久之后，姜無憂終于在一處背風(fēng)的沙丘下停住，坐下來休息。

    青蟬已經(jīng)從過激的情緒中恢復(fù)過來，她冷靜地跪坐到姜無憂身邊，去掏別在腰間的水囊：“要喝點水嗎？”

    一摸之下沒有撈到，青蟬低頭去找，才發(fā)現(xiàn)水囊早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掉落了。姜無憂掃她一眼，青蟬絞著手指，為難地低下了頭。

    眼角余光去瞄姜無憂，姜無憂已經(jīng)撕了衣擺上的布料裹住胳膊暫且充當(dāng)被沙蟻啃掉的衣袖，此時青蟬看不見布料下的真容，但露出袖口的手掌依舊還是一片白骨。

    青蟬眼神黯了黯，就聽姜無憂出聲問她：“讓你跑，為什么不跑？”

    答復(fù)脫口而出：“我不想丟下你獨(dú)自求生?！?/br>
    姜無憂沒說什么，但青蟬自己卻尷尬了一下，只好指著她的胳膊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它……什么時候會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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