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柳走到孟文君的床邊，向紙箱里面望過去，里面的小貓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和孟文君給她塞過去的玩偶緊緊地貼在一起。

    孟文君擔心它醒來會害怕，于是放了只小熊，假裝當做它的mama。

    袁柳輕輕地蹲下身來，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孟文君的臉。她剛才生氣的時候用力的地方。

    “阿定啊，你要變得很優(yōu)秀，你要變成所有人都無法成為的人，你要把張葉秋欠你爸爸的，全部給他討回來?！?/br>
    “一定要?！?/br>
    “你一定不要忘記，你一定不要忘記對張葉秋的恨，不要被他假意的好欺騙。我的好阿定，你一定要替你爸爸，撕破他那張偽善的臉?！?/br>
    “你一定一定，要全部討回來?！?/br>
    袁柳在孟文君的床邊，又說了許多話。

    當她走出去，將房門順手關(guān)上的時候，孟文君才睜開眼睛。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孟文君的睡眠變得十分淺薄。當袁柳開口對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被她吵醒。

    他從床上探出手，摸了摸床邊紙箱里的小貓。

    當他確認小貓還在熟睡，才重新躺進被子里，重新開始漫長的入眠過程。

    第二天來得很快。

    和昨天完全不同。

    袁柳帶著孟文君去了封閉的訓練場，張艾琳只能從那磨砂的玻璃窗上，看見他的影子。

    相比昨天單一的站姿，今天阿定身體又多了許多動作。

    突然倒地。

    被狠狠地拉扯起來。

    胳膊抖得像是放了箭后的弓。

    搖搖晃晃的像木偶一樣的身子。

    張艾琳站在這頭，焦急地等待著。

    突然，孟文君拉開訓練室的門。

    他渾身是汗，好像個剛溺水爬上岸的人。

    “阿定？”張艾琳試探著喚他的乳名。

    孟文君邁開腿，原本想要去接水。突然，腿上的肌rou突然扯了力，一個踉蹌，失了重心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地面跌去。

    沒有絲毫的猶豫，張艾琳立馬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承載起孟文君的重量，勉強支撐起他，使他不會跌在地上。

    孟文君身子軟趴趴地靠在張艾琳的身上，依舊掙扎地想要起身。

    他的唇上下張合著，喉嚨里像火在灼燒一樣的痛感堵塞著聲音的傳遞。

    “阿定？還好嗎？”張艾琳急切地問道。

    過了好久，孟文君才用盡全力說了句：

    “阿琳，我有貓了。她叫小滿?！?/br>
    第36章

    孟文君替張艾琳勾起塞在衣服領(lǐng)子里的碎發(fā)。

    “別這么曖昧。”張艾琳開玩笑地說道。

    孟文君突然捶了一拳在張艾琳的肩膀上，痛得她哎呦一下叫出聲。

    “少貧，”孟文君一邊說道，一邊繼續(xù)幫她抽塞在衣領(lǐng)里的頭發(fā)，“頭發(fā)還這么多，是功課真不努力啊。”

    張艾琳只是笑，不回他的話。

    “阿定你……”

    張艾琳的話突然被孟文君突然響起的電話聲打斷。

    孟文君聽到她又重新喚他的名字，他下意識地愣住了。

    張艾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阿定”這兩個字，說得如此順口。明明是許多年不曾提起的快被遺忘的。

    看見孟文君愣在原地，張艾琳心里多少有些尷尬，她轉(zhuǎn)過身去，假裝整理自己的衣袖，說道：“不接電話嗎？”

    孟文君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去拿起電話。屏幕上亮著一串號碼。

    就算沒存在手機里，孟文君倒著背也背得流暢。

    他按下?lián)芡ǖ木G色按鍵，問道：“喂，爸？怎么了？”

    張艾琳隱約聽到孟凡叔叔在電話那頭的語氣很焦急。

    孟文君故意調(diào)低了音量，背過張艾琳去，皺著眉頭，說道：“爸，不要急，你慢點講?！?/br>
    張艾琳徹底聽不見電話里講的聲音了，耳朵里只能留下孟文君在這頭幾句回應(yīng)的話。推敲不出什么含義。

    “好，我知道了?！?/br>
    孟文君掛了電話，扯起沙發(fā)上的自己的外套。

    “怎么了？”張艾琳坐在沙發(fā)上，抬起頭，望著孟文君，問道。

    孟文君將外套披在自己的肩上，一面換鞋子，一面說道：“沒什么，不要擔心，我馬上就回來?！?/br>
    張艾琳的眼睛黯淡了些光芒。她向后，將身子倚躺在沙發(fā)里，拿起電視遙控器，機械地換著頻道。

    孟文君與她道別，她也沒有出聲理會，眼睛緊緊地盯著電視屏幕。

    那些節(jié)目里的歡聲笑語，沒有一句話鉆進她的耳朵。

    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與孟文君之間，就好像隔了一層紗，一層霧。她在這頭，看得見孟文君，可是望得不真切。他就好像是虛幻不存在的泡沫一樣。

    漸漸地，她已經(jīng)從孟文君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他的情緒了。

    可他總是笑，總是溫和。占據(jù)她大片大片生活的荒野，在她的生命里深深地刻下痕跡。照顧她，關(guān)心她，一往如初。

    她分不清這種虛幻的剝離是什么。只是感覺阿定就像是憑空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個叫孟文君的陌生人。

    而她痛苦的，無非是不肯承認阿定是幼年的孟文君，孟文君是長大了的阿定。

    那個鮮活的認真的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的阿定，怎么可能是現(xiàn)在這個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