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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庶妹替嫁后 第4節(jié)

    郁歲游知道她執(zhí)拗,驕傲又好強(qiáng),語氣半是敲打半勸勉:“阿桃,你不要固執(zhí)。生在郁家,就要維系家族尊榮,為你的母親考慮。苒苒既能委屈自己替你出嫁,你也要守守規(guī)矩,名聲從來是自己掙的。”

    “您既然已經(jīng)決定,費(fèi)這么大功夫做什么?”郁桃手臥成拳,忍不住顫抖,心隨著外頭顛覆的燈籠一并無依無靠的跌宕。

    她倏然站起身,腳下的鞋子滲出一片水漬,足下濕漉漉,心里也是,郁桃臉上反而落出輕松快意的、嘲諷地笑來,“爹爹下回叫下人知會我一聲就是了,這又不是什么少見的事?!?/br>
    小時候的玩意兒是這樣,郁苒說搶過去,一頓說辭就能圓回來。再大些,母親要為了父親的愧疚心認(rèn)一個通房生的女兒在膝下。卻也沒料到,再大些時候,夫婿也能這樣。

    說完,她彎腰扯開黏在小腿上的裙裾,不曾辭禮,就大赤赤往外去。

    郁歲游揉著眉心,看著她沒點(diǎn)規(guī)矩的模樣,卻知道現(xiàn)下不是激她的時候,只道:“明日你哪里都別去,外頭就說你受了風(fēng)寒,別的千萬不要再給你母親添亂?!?/br>
    又是幾句話繞個圈,用母親來拿捏她。郁桃在廊上回身笑,狐貍眼尾上挑著,“怎么?您讓我為郁苒打算,為母親打算,又為您為郁家祖祖輩輩打算?!?/br>
    她聲音向來又脆又嬌,這會兒卻一股狠倔的味道,“您說的,臉面向來是自己掙的,郁苒如今有臉面替了我的婚事,那就是她的本事,可若是得罪我,如何收拾她也是我的本事?!?/br>
    “胡說八道!”郁歲游一掌擊在桌上,沉聲道:“苒苒是你meimei,你可知?待此事成,爹爹必為你尋一戶……”

    “勞累父親。”郁桃打斷他,終于強(qiáng)撐不下去,“您何必信誓旦旦,明日我自會上普華寺,七日后再下山。別的事情,您自己擔(dān)待著?!?/br>
    她轉(zhuǎn)身疾疾往回跑,一把打開拾已伸來扶她的手。

    外頭黑漆漆,瞧不清楚園子里的路,郁桃一腳踏進(jìn)水坑,樹葉子攢了一晚上的大水珠終于落下來,啪嗒砸在臉上。

    短暫的冰涼痛觸里,郁桃想起下午那封古怪的書信。上頭的香味與纂花——第一回她和段岐生定親時,也收到過這樣一封信。

    她站在雨里是迷失的,祖母替她安排的婚事,夢中的所有一切都像是粉塵抓不住。

    她想去郁苒院里大鬧一場,像從前那樣,搜刮出那些暗度陳倉的書信,公之于眾,為自己與母親爭上一口氣,而不是任人擺弄。

    春潮夜寒,郁桃被吹了個哆嗦,不過片刻,腦中清醒。

    她一手揩凈臉上的淚,尤帶著啞意的嗓音道:“去沁水院?!?/br>
    她倒要看看郁府是出了個什么精怪!

    第三章 報(bào)復(fù)

    雷雨澆筑,郁府遍地紅綢蒂連,響動不曾驚擾任何人。

    郁桃來勢洶洶,身后帶著四個婆子,五個丫鬟。這段廊檐駁影映在她眼里,也全是郁苒那張文文弱弱的臉。

    她連待會兒郁苒會怎么說,又會是什么神情都想好了,估摸著先是一陣驚慌,然后必然先流下一滴淚水,凄凄涼涼的落在地上。

    最后向她說出那三句真言.

    郁桃領(lǐng)人跨進(jìn)沁水院,上夜的仆婦嚇了一大跳,喊了聲大小姐便要入門去通報(bào)。

    翹楚使人壓住她,正要踹開正屋的門,門卻從里頭推開了。

    廊上燈不大亮,門房樹影微晃,郁苒就那么站在門內(nèi),披了件衫子,柔柔弱弱的靠在門旁。

    她看見郁桃,也看見被按在地上的婆子,卻沒被嚇到,臉上沒有一絲驚慌,也沒先淌下淚水。

    郁苒盯著郁桃,扯開唇笑了:“沒想到吧?!?/br>
    ?

    郁桃憋著氣,被這路數(shù)整傻了,她確實(shí)沒想到,不應(yīng)該是要先哭再賣慘嗎?

    郁苒露出從不屬于她的神態(tài),昂首輕笑:“我也沒想到段岐生這么好騙,我不過就是費(fèi)了三個月的功夫,見了幾面,費(fèi)了些筆墨,就能讓這個男人對我死心塌地娶我。”

    郁桃望著廊檐上那只石鶴發(fā)呆。想起郁歲游,鄭鏞,穆王世子,再加上段岐生,這幾個人被郁苒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是不是腦袋都不大好使。

    “jiejie?!庇糗劭粗稳莶徽抗獯魷?,已然傷心透頂?shù)挠籼?,她真是從未有過像現(xiàn)在這般暢快的時候。

    “明日我便要出嫁了,你心愛的郎君卻要成為我的夫君,你想過沒,此后我就是段家主母,而爹爹之前還說過你的性子太過驕縱,倒適宜在他門下挑個學(xué)生給你做夫家,你有想過,將來見到我卻還要給我行禮跪安,稱我段夫人嗎?。”

    這張嘴確實(shí)惡心人,郁桃聽她一番話,只想了卻自己十多年未實(shí)現(xiàn)的的心愿。

    郁桃挽了挽袖子,在半空中略略施展,三兩步上了石階,抬手對著郁苒的臉一個大嘴巴子。

    一瞬萬籟俱靜,著實(shí)讓人舒坦。

    郁苒懵住,半天才露出驚恐憤怒的神色,指著郁桃驚道:“你敢打我?”

    “沒想到吧?”郁桃朝她笑,抓住她胡亂撲騰的手,又狠狠扇了過去。

    沁水院的丫鬟無人敢上前,棋霜被婆子捂了嘴按在地上。

    郁苒這具嬌弱的身子怎么能反抗的了?她被塞住嘴,可憐的嗚咽一聲,淚水順著臉頰凄凄慘慘的滴落。

    解氣。

    “哭了?”郁桃滿足的收了手,揉揉發(fā)麻的指尖,“哭就對了,嗚嗚唧唧那么多廢話干什么?”

    郁桃從前慣愛為非作歹,這幫跟在身邊的婆子丫鬟才這般輕車熟路,進(jìn)了正屋翻箱倒柜。

    “你和段岐生的書信在哪?”郁桃毫不留情的拍拍屋子正主的臉蛋,“剛才不是還跟我說三個月的書信嗎?平陽城才女,講的哪有寫的好啊?!?/br>
    郁苒吃痛,雙目含淚,淚水橫流,瞪著她卻又不得不指出放在博古架上的匣子。

    郁桃一行人如匪過境,又搬又扛的將郁苒房內(nèi)一應(yīng)書信物件洗劫而空。

    直到心里的那口氣漸漸散了,她才停下手,立在郁苒跟前。

    這張被雨水淋過分明狼狽,卻十分明麗的臉,逼得郁苒將頭后縮三分。

    郁桃一字一頓,笑意真誠,“meimei,萬事順?biāo)??!?/br>
    離開沁水院時,大雨瓢潑。

    郁歲游趕來,郁桃已經(jīng)坐在馬車內(nèi),他鐵青著一張臉,手抬起又放下,痛斥道:“孽障,苒苒可是你的meimei,你也下得去手?”

    他喘著氣,一向穩(wěn)重的人氣的跳腳,連連推開撐傘的小廝,只想沖到郁桃跟前為被打的二女兒討回公道。

    郁桃在剛看到他時彌生出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掙扎的想法,在‘孽障’二字后徹底消散。面前叫了十多年的父親,或許對她真真切切沒什么感情的,十多年的偏愛已然成了習(xí)慣。

    “我打她也不是第一回。”郁桃緊抿著唇,眼尾下耷,表情很淡,唯獨(dú)嗓音里帶著強(qiáng)撐不住的顫,有心人才得以窺探得到的傷心。

    “您現(xiàn)在該cao心的也不該是這個?!彼隣科鸫叫?,“我母親備給我的嫁妝已經(jīng)全部鎖進(jìn)庫房。”

    “三把大鎖砸不開。”

    郁歲游氣急,郁桃眨眨眼,驚訝道:“不是吧,您把我未婚夫婿給了她,不會連嫁妝都要貪圖吧?”

    十五年,她頭次說出這么大逆不道的話。

    “難怪外頭都說您東山再起?!?/br>
    “全、靠、鄭、家。”

    .

    馬車自郁府門口飛馳而去,郁桃開了匣子的鎖,聽著外頭的雷鳴,懶洋洋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br>
    鎖一開,匣子里頭的信滿當(dāng)當(dāng)?shù)?,壓在最底下?yīng)當(dāng)是開頭寫的信,郁苒說的也是實(shí)話,三月前他們確實(shí)開始書信聯(lián)絡(luò)了。

    “菩提之下,吾為meimei還了一愿......”郁桃露出嫌惡的神情,兩根手指拎著,讀了兩句拋到邊上。

    十來封信看過去,無非都是酸溜溜的文字,她干嘔一聲,“這兩人是去年年結(jié)在普化寺相熟的啊?!?/br>
    “對對對。”翹楚指著一封信上首,“段公子碰見二小姐在金光殿許愿,二小姐當(dāng)時寫了一首詩。”

    郁桃:“......”

    什么玩意兒?她以為是郁苒半夜撞見段岐生,跳了一曲艷舞,天雷勾地火,兩人發(fā)生不可言說的事情。

    一首詩?這么素的東西能干什么?

    郁桃不信邪的想要看看,什么詩能勾走段岐生的魂,除非是首艷詩。

    翹楚手中一摞書信,郁桃拿的不仔細(xì),寫詩的那一封沒抽出來,反而夾出了一張與其他信箋不大相同,看上去時間十分久遠(yuǎn)的紙。

    寫字用的宣紙,疊了好幾道,壓的皺巴巴的。

    “這是什么?”

    她好奇地打開,幾次聞見上面陳朽的筆墨味兒,幾欲反胃,全憑著對郁苒黑史感興趣的心態(tài)打開。

    翹楚與拾已湊過來,三個人滿懷期待的想要抓住郁苒的把柄,最后打開卻只看見里面亂筆似的畫了一個人。

    準(zhǔn)確來說,是個男人。

    這種潦草的畫法,也只能勉強(qiáng)看出來是個頭上戴了冠的男人。

    若不是旁邊寫了幾個字,確實(shí)是郁桃印象中郁苒八九歲左右時的字跡,她們都要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郁苒作出來的畫了。

    翹楚撓撓下巴:“韓--偉?”

    郁桃喝下一杯茶,若有所思地看著畫上的男人,然后斬釘截鐵的下了定論:“這必是郁苒除去鄭鏞,穆王世子和段岐生之外,真正喜歡的人。”

    翹楚猛點(diǎn)頭贊成。

    “平陽城可沒有姓韓的顯赫人家。”拾已說,“韓家都在雁南一帶?!?/br>
    郁桃點(diǎn)點(diǎn)頭,平陽城姓韓的人家可不咋樣,反正郁苒是瞧不上的。

    翹楚:“別京韓家,還有閆韓侯府?”

    “閆韓侯府那般遠(yuǎn),二小姐怎么能見到?!笔耙奄|(zhì)疑道,“況且閆韓侯府那樣的門第,二小姐妄圖攀附太過白日生夢?!?/br>
    “我這不想著,二小姐得不到的,咱們姑娘還能爭取爭取嘛......”翹楚還挺委屈,“總不能段家公子做出這樣的事,咱們和稀泥拌了,以后真找個比段家還差的門第,讓二姑娘笑話?”

    “怎么也要壓他們一頭,讓段家上上下下給咱們姑娘三叩幾拜,后悔的不行?!?/br>
    郁桃沒說話,手指卻捏著茶杯悄悄攢勁兒。

    雖說她對段岐生沒有感情,只有家族聯(lián)姻利益在。但這口氣,怎么都咽不下去。

    不說這口氣,還有從前未報(bào)之仇,通通都記著。

    剩余的信沒什么好看的,郁桃吩咐丫鬟收好,只把這一張畫像塞進(jìn)自己貼身的荷包里 —— 此事還需從長計(jì)議。

    .

    未婚夫婿跑了,但人不能丟。

    普化寺七日,離府前拾已便作了安排,提前派了小廝與婆子收拾住處。

    等到了寺前,楊槐樹前到寺中的的那段路,只能步行。

    樹影俯壓,四下黑漆漆,蟲鳴疊聲一陣一陣。好在寺中香火供奉充足,這段路鋪了青石板,還算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