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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庶妹替嫁后 第49節(jié)

    七宿打著燈籠從偏巷抄近道回去,夏日花木繁密,尚有幾日不修剪,林立成蔭,些許地方還需人矮身才勉強過去。

    七宿開道不成,近旁的侍衛(wèi)抽出刀鞘,斬落蔓長的枝葉,一大片樹干落地,聽見暗色中一聲輕微的貓叫。

    不等七宿反應(yīng)過來,便看見一小團白色的毛茸茸從葉子里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雜草,兩三步徑直朝韓祎而去,繞著袖袍輕蹭,最后‘啪’倒在地上,翻起滾圓的肚皮,一雙滴溜圓的眼睛望著眾人,發(fā)出軟綿綿的叫聲。

    韓祎垂眸,淡淡瞧著地上那一團。

    “這是哪里來的小貓?”七宿看了一圈四周,仔細瞧了眼小貓白的不摻一絲白色的細軟毛發(fā),恍然道:“是小郡主養(yǎng)的那只波斯貓里生出的那一窩吧?就是那幾只,前些個還給夫人看過,一個個頂漂亮?!?/br>
    他將燈籠放在地上,正要俯身將地上的小貓抱起來,卻見一只手于他之前落下,小貓縮在手掌中,舒服的打著呼嚕,還不忘在手心蹭了蹭,圓溜溜的眼睛濕漉漉的望著男人,眼尾微微勾起,像只狡猾的小狐貍。

    韓祎手指勾了勾小貓的下巴。

    七宿試探著,“奴才給小郡主送回去?”

    “不用。”

    男人一手摘下貓毛上沾著的雜草,用指尖梳理著,繼而摟在懷中,小貓便舒展著身子,極不怕生的瞇起眼睛。

    “留著吧?!?/br>
    七宿笑著湊上去:“世子撿著它,就是這小貓的福氣,要不您一道賞它個名字。”

    韓祎抬眼看了看天上的云層厚蔽的月亮,低頭輕輕拂過小貓的額尖,道:“叫桃子好了?!?/br>
    七宿默不作聲撿起地上的燈籠,背過頭去摸了摸鼻尖。

    .

    兩個姑娘家做過最沒規(guī)矩的事,怕是便是此時。

    一個將才與母親鬧了脾氣,而另一個本應(yīng)在府上學(xué)規(guī)矩與琴棋書畫,好生在閨中待嫁。這會兒兩人坐在馬車中,而奔赴的方向便是洛安。

    上一回郁桃往洛安去還是好幾年前,段家老祖宗仙去,說想看看長孫將來的媳婦。那時候小姑娘樣的年歲,尚且懵懂無知,站在白發(fā)皚皚的老祖宗跟前,只是想起從前祖母去時的模樣,跟著一眾人傷心的落下淚。

    張錦菱看她一眼,丟了顆梅子過去,“想什么?還在為你世子夫人的位置cao心吶?”

    “倒不是......”郁桃慢吞吞將梅子放進嘴里,“只是想起上一次到段家,是段岐生祖母仙去的時候?!?/br>
    張錦菱了然,那一回她自然知道,某人哭成一對兒腫包眼,好幾天都沒消下去。

    婆娑的樹影從地上擦過,郁桃撐著下巴望向馬車外,“其實當(dāng)時要是我再聰明點兒,便能察覺郁苒與我說話的口氣,看段岐生的眼神不大對勁?!?/br>
    “嗯?那時候不過才十二三歲吧?”

    “可不?!庇籼医乐纷?,“那日只有我與母親入了老夫人房內(nèi),郁苒在廊上候著,等我從房里哭著出來,她瞧見我便跟著哭了?!?/br>
    張錦菱滿頭疑惑,“站久了腳跟累著了?”

    郁桃笑了下,“她哭完后,說了句‘看見jiejie哭,我便忍不住,隔著這般遠卻覺得和里頭的老夫人格外親近,許是我想祖母了’。”

    “你知道嗎?其實祖母生前最不愛郁苒這一套,時不時便會敲打一番,讓她少把這些滑頭用在我身上?!?/br>
    張錦菱多少有些幸災(zāi)樂禍,“早先我就說過,有些事情也怨不得段岐生,但凡是個男人多少便會栽在郁苒身上,柔若無依,又能紅袖添香,讓人多憐憫?!?/br>
    郁桃齜著牙,陰森森的笑了下,“可不是呢......我去佛寺的那一晚,看見郁苒在我掌下哭出聲,當(dāng)即忍不住又扇過去一巴掌?!?/br>
    “以暴制柔,還是有用的?!?/br>
    “唉......”郁桃喪氣的垂著頭,“可如今她身懷有孕?!?/br>
    “最好不過,她為了肚中的孩子,也不敢不交代實話?!?/br>
    翹楚忽的掀開簾子,朝里頭兩位姑娘示意,“到地兒了?!?/br>
    郁桃與張錦菱齊齊收了聲,在馬車里理好妝面衣裳,方才施施然搭著丫鬟的手落了馬車。

    她二人頭頂幕籬站在馬車前,見翹楚匆匆與門房通傳的婆子說了幾句,三兩步邁下石階,“姑娘,婆子說二姑娘不在府上,今日一大早到寺中祈福?!?/br>
    “什么山寺?”郁桃挑了要緊的問,“婆子可有說名字?”

    翹楚搖搖頭,“不曾,這還是我遞了一把碎銀子才問出來的?!?/br>
    郁桃挑挑眉,“再給一把碎銀子就是,讓她說清楚?!?/br>
    有錢能使鬼推磨,也能使婆子知無不言。其實段家門房的婆子算不得貪財之人,只是翹楚機靈會說話,一句比一句討喜,銀子搭的爽快,她便將知道的一并吐得干干凈凈。

    寺是南賢寺,里頭供了觀音,晚間不定那么早會歸府,只因郁苒有孕在身,嘴巴挑的很,說要去懷向酒樓吃一味做得極地道的松鼠魚。

    婆子聽她們說是少夫人從前的閨中密友,順帶熱切的給指了路,巷子出去往左走到盡頭,外頭修了小橋流水,遠遠聽見水聲的地兒就是懷向酒樓,少夫人最愛頂上的雅間。

    郁桃吩咐趕馬的車夫,往此處去。

    洛安比之平陽城,更往南些,城中有懷向酒樓這般雅致的地頭,還挺讓人驚訝。像郁桃和張錦菱這般三句不離白的人,都能體會到其中三分雅意。

    堂倌兒肩上搭著塊兒白巾子,領(lǐng)著她們往頂頭的雅間去,一面攢著笑道:“小的瞧兩位姑娘不似洛安人氏,今兒偏巧樓上有位客官定了座兒,趕不及過來,正好緊著給您用?!?/br>
    外頭天色已淡,郁桃心不在焉聽著堂倌兒說話,眼睛四處打量,頂樓不過五間雅室。

    上樓的空檔,拾已旁敲側(cè)擊的問堂館兒,“我們姑娘本是來洛安探親訪友,不巧人不在府上,得了信兒過來酒樓問一問?!?/br>
    堂館兒心領(lǐng)神會,呵腰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親眷?”

    郁桃笑了下,說了兩個字:“段家。”

    堂館兒遲疑的片刻,她又道:“段家公子是我的妹夫,那位段家少夫人便是我的親meimei,郁苒的在何處?”

    張錦菱扯了下她的袖子,暗示她且收著些,莫要將人嚇著了。

    這下,誰還看不出來其中的意思,何況段家這樁姻結(jié)的古怪,怕是兩位姑娘尋親是假,尋仇是真。

    他思忖間,一只成色極好的金釧遞到跟前,只聽那丫鬟道:“我們是私家事兒,鬧不出什么陣仗,小哥只管在此處指指路,別的與你無關(guān)?!?/br>
    常說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當(dāng)即堂館兒收下金釧,往近處一雅間指了指,不待她們回頭致謝,便倉皇而逃。兩位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尤其那位戴著幕籬的,光是一把嗓子便讓人酥軟,誰能料得手段跟野匪一樣,怪不得那些個喝了酒的公子慣愛說美人似刀。

    郁桃站在雅間外,手伸了好幾回,卻推不開門,要緊的時候心口子卻慌亂的很。

    “你進不進?”張錦菱小聲催促道,“不過是一個問題罷,你早些問了,我們回頭還能再商量著看看如何應(yīng)付韓世子?!?/br>
    經(jīng)她一勸,郁桃咬了咬牙,一手錘開了門。

    著實沒想到,這薄木鑲桃花紙的門這般不禁用,她一手稍微使點勁兒竟然直接將門框推得松散晃動,而桃花紙破了一道大口子,張牙舞爪的敞開。

    屋內(nèi)屋外,幾人惶惶相對。

    郁苒瞧見她似見了鬼神,臉色煞白,語噎的半響說不出話。

    幾個丫鬟一手護在她跟前,虎視眈眈的看著郁桃。

    張錦菱嘴角抽了抽,目不斜視悄聲道:“讓你開門,你破門做什么?”

    郁桃嘴唇動了動:“我這不想著拿出些氣勢來,先嚇嚇她?!?/br>
    好在是,效果到了。

    郁桃一個眼色,身后的丫鬟婆子擠開護在郁苒身前的丫鬟,動作利索到張錦菱都忍不住抱手嘖嘖驚嘆。

    郁苒柔若無依的護著肚子,淚在眼中,嘴角顯出三分厲色,“jiejie終于忍不住了嗎?如今連我肚中的孩子都不肯放過?!?/br>
    郁桃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興致缺缺的垂首,賣力掏起香囊中的紙片兒。

    不等郁苒絕望的眼淚落下,正欲悲憤的再度開口,郁桃‘啪’一聲將紙片拍在她面前的桌上,指著畫上右側(cè)的兩個字問:“看看,你寫的是什么東西。”

    郁苒瞧見那畫,臉色又白的三分,卻迫于她的威壓之下,牙咬切齒道:“韓偉。”

    郁桃死死盯著郁苒的臉,像是能看出一個洞來。

    她又一掌拍上桌面,嫩白的指尖戳上那幅畫,“那你畫的這個丑東西到底是誰?”

    郁苒冷笑一聲,“平陽城韓家二公子韓偉,jiejie連這個人都不認識了嗎?”

    一瞬,郁桃的呼吸幾近停滯,目前一陣眩暈的白光,她聽見自己掙扎著開口,“你畫的不是閆韓侯府世子嗎?”

    角落里,郁苒嗤一聲笑,看傻子似的看著她,語氣嘲諷:“jiejie怕是魔愣了,連閆韓侯府世子的名諱都不記得了嗎?”

    “是什么?”她不到黃泉誓不休,垂死掙扎。

    郁苒蒼白的唇中吐出兩字。

    “韓祎?!?/br>
    郁桃腦子霎時空白,天旋地轉(zhuǎn)間,四遭都在眼中崩裂,她手拽著紙片,像一個溺水人掙扎無望,脫力的坐在地上。

    完了,誰能救救她。

    第四十六章

    一念之間, 郁桃前前后后想過許多,先是麻木呆滯,爾后臉上的神情比之這屋中唯一受脅迫者還要悲憤欲絕。

    不如說是悲與欲絕。

    但這一切落在郁苒眼中全然變了滋味。

    這個時候, 拿出一張字畫來逼問她,還能是為了什么?

    她心中一聲冷哼, 手覆在已經(jīng)顯懷的肚子上, 瞧了屋中的二人一眼, 忍不住譏諷的笑出聲,“jiejie千辛萬苦來洛安堵我, 拿出這么一張陳年舊畫,就妄想毀了我在段家的一切嗎?”

    郁桃茫然的轉(zhuǎn)向她, 腦中的靈魂尚在韓祎的刀尖反復(fù)橫跳。

    郁苒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又是一聲笑, “jiejie或許還不知道吧, 前些日子生哥尋了一位名手替我診過了,我這肚中是一對雙生子。”

    “爹爹前個來信, 還說成婚時虧待了我,等年尾他會將嫁妝一一貼補上?!?/br>
    她提起唇帶出一個十分溫婉的笑容, 慢慢道:“我可以替jiejie勸過爹爹,如今我已嫁作他人婦, 再拿娘家的錢可不像話, 何況憑借我肚中的孩子, 段家稀罕的不行。還是讓爹爹將錢財莊子都留著,將來jiejie不定嫁到何處,有傍身之物, 哪怕夫家苦些累些, 也不至于落差太大。”

    郁桃陷在自我的沉思中, 張錦菱作為僅有的聽者,耳中灌入郁苒一番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暗誹郁家到底是怎么養(yǎng)出這么一朵驚世大白蓮。

    待郁苒再次開口,張錦菱忍不住翻出個大白眼,“為了肚中的孩子你也且安靜些。”

    郁苒:“我如何不是為jiejie......”

    “段岐生這樣的出生堪堪與你相配,不要張嘴閉嘴還將阿桃拉扯上,這一樁姻緣你得的不實,自然心虛,瞧見阿桃出現(xiàn),便恨不得將你與段岐生的姻緣美滿寫在臉上,不過就是區(qū)區(qū)洛安段家罷了,你以為阿桃這樣的美貌會稀罕?當(dāng)日嫌你二人污糟,隨手賞了,也就那些個沒見識的人才當(dāng)寶一樣護著。”

    張錦菱吹了吹指甲上的塵,不咸不淡道:“今日來,不過是為了閆韓世子那事,可惜啊咱們阿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韓世子癡情她這些個月,阿桃心里膈應(yīng)你這張紙上的人也姓韓,把那閆韓一口拒了,跑回平陽?!?/br>
    她伸手提起椅子上那個飄飄忽忽的人,手指在她臂腕上的軟rou掐了把,打著眼色道:“可說句話啊,剛才你這便宜meimei不都說了韓世子與他們沒什么干系,要不回頭你讓鄭姨將這事兒應(yīng)下算了,免得那些沒眼色的人成日里酸言酸語的,還以為誰都與她一樣呢?!?/br>
    郁桃被一掐,清醒了,耳中聽見那句‘要不回頭你讓鄭姨將這事兒應(yīng)下算了’,腦中略思索,這許是一個法子,韓祎再大的本事,那門生也是朝廷命官,總不至于能將她一個朝廷命官將來的家眷給刀了。

    于是她點點頭,回過味兒似的接了聲:“是我先前矯情了,如今看這樁姻緣也是極不錯的,回頭我便跟阿娘說,先暫且定下吧,再考量考量此人究竟如何?!?/br>
    瞅瞅這話說得,就特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