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家庭生活

    都要怪段歸，李曼雙晚上沒有睡好。

    她本來最近就累壞了，又被段歸一頓氣，做了整夜被攝像機(jī)追趕的噩夢，早晨七點(diǎn)半醒來，昏昏沉沉拿起手機(jī)，看見來自賀修的最新信息。

    她點(diǎn)開看，賀修的消息頁面一共有兩條未讀。

    一條是昨天下午發(fā)的，叫她別看新聞，另一條是十分鐘前，說看見了段歸的航程信息，已經(jīng)把他離開劇組的事壓了下來，如果有什么不好處理的，可以找他。

    賀修說得委婉，不過李曼雙看得懂，他是在暗示段歸惹了事還要多此一舉，好好的戲不拍跑出來，像個惹是生非的未成年人，凈做沖動的無用功。

    還表達(dá)了對段歸在這種時刻離開劇組，再鬧出什么新聞，會更收不了場的擔(dān)憂。

    李曼雙當(dāng)然也不喜歡這樣不成熟的行為。

    她是目的性很強(qiáng)的那一類商人，不喜歡走彎路，不多此一舉，才每每能夠及時做出止損的決定。

    段歸屢次踩在她的底線上，著實(shí)讓她煩躁不堪。

    不過李曼雙也不能否認(rèn)，她心里有兩個小人在這樣激烈地吵著架。一個說別慣著段歸，就叫他來長韋白等，吃點(diǎn)苦頭；另一個說見見也沒什么吧。

    大清早，李曼雙就頭痛起來了，下床從抽屜里翻出很久不吃的止痛片。

    她上午去了市郊的工廠，中午草草吃了飯，下午迅速地開完兩個協(xié)商會，推掉一場晚宴，把時間用來改方案，最后在七點(diǎn)鐘離開了公司。

    段歸給她發(fā)了消息，說他在一九天地等她。所以司機(jī)的車也開往她在一九天地的、兩個月沒回去過的家。

    叁月的第一天是晴天，長韋一整天都出了太陽，夜里的空氣變得很干燥。

    李曼雙用腦過度，頭暈乎乎的，在車?yán)镉殖粤艘黄雇雌衍嚧敖迪律僭S，吹到了微燥的、不冷不熱的春風(fēng)。

    夜風(fēng)里有植物被暴曬過的氣味，也偶爾有街邊燒烤攤的香味飄來，進(jìn)入市中心，車流擁堵，她放空著看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覺得每個人都比她有生活，又想她自己什么時候可以去好好過過自己的生活。

    比如上學(xué)的時候，李曼雙放假，給廚師也放假，叫叁餐外賣，在她很喜歡那組沙發(fā)里躺一整天，輪播她喜歡的導(dǎo)演的電影；也可以去同學(xué)的派對，到朋友家里煮火鍋放煙火。

    這樣算生活。

    或者她剛認(rèn)識段歸，工作沒有這么忙，段歸還是個沒戲演的男大學(xué)生。

    李曼雙朝九晚五，一下班就馬不停蹄往家里趕，像普通同居的情侶一樣。

    段歸還叫她李小姐，是一個沒有魯莽只有乖巧的小朋友，不會聊天，寫流水賬似的匯報(bào)自己今天上了什么課，教授說了什么有道理的話，同學(xué)誰去試鏡沒試上，誰用獎學(xué)金炒股賺了五千塊。

    這樣也算生活。

    其實(shí)很簡單，只是現(xiàn)在的段歸好像已經(jīng)很難給她了。

    不留神已經(jīng)到了地下車庫，李曼雙走向燈火通明的電梯井，保安向她問好。

    刷卡上樓，電梯打開，她聞到了很香的味道。

    李曼雙循味走過去，段歸背對著她，穿著長袖T恤，站在她家的開放廚房里做炒飯，顛鍋的姿勢簡直是專業(yè)。

    段歸的頭發(fā)長長了一些，已經(jīng)不是小和尚了，不過還是沒有以前長，只比寸頭長一點(diǎn)，毛茸茸的，背影高大，看上去又可靠又孩子氣。

    前幾天打電話的時候，段歸告訴過李曼雙，劇組的理發(fā)師幫他剪了頭發(fā)，據(jù)說有發(fā)型，但他沒看懂是什么發(fā)型。發(fā)了照片給李曼雙看，李曼雙也看不出來。

    現(xiàn)在照片上的人終于出現(xiàn)在面前，T恤的袖子捋到手肘，皮膚還是那種健康的黝色，右手拿著鏟子翻炒，很熟練的樣子。

    李曼雙輕手輕腳靠近他，站在他身后，看了半分鐘，出聲：“有做沒有我的份?。俊?/br>
    段歸大驚，像見了鬼似的回頭看她，鏟子都差點(diǎn)丟掉，眼睛瞪得很遠(yuǎn)。

    李曼雙明明又累又生氣的，看他嚇成這幅樣子，還是笑了：“你干嘛。”

    “沒有，”段歸搖搖頭，又馬上說，“有的，我炒了兩人份?！?/br>
    “那就好呢，”李曼雙坐到廚房島對面的位置上，看著他做飯，“我也沒有吃飯?！?/br>
    段歸看了一眼手表，說：“馬上好?！?/br>
    他的炒飯很簡單，雞蛋，胡蘿卜丁，青豆翻炒在一起，加了些醬油，看起來油亮亮的。端了一盤放在李曼雙面前：“我以為你不來，所以自己隨便弄點(diǎn)?！庇秩デ辛艘坏旁谝慌?。

    李曼雙餓壞了，不搭理他，靜靜地吃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槭嵌螝w做的，李曼雙覺得很好吃，她把胡蘿卜全部挑出來，然后吃完了一整盤飯，創(chuàng)下這個月最大量的進(jìn)食紀(jì)錄。

    段歸看她吃完，才說：“要不要我再做點(diǎn)？”

    “不要了，”李曼雙放下勺子，“我飽了。”

    叉了片水蜜桃，送進(jìn)嘴里。

    段歸吃掉了自己的飯，伸手將李曼雙盤子拿到自己面前，把她不要吃的胡蘿卜也吃掉了。李曼雙覺得很離譜：“怎么這么難吃的東西也要吃啊?！?/br>
    “吃胡蘿卜長得高?！?/br>
    “那你不刷牙不要親我?！崩盥p馬上宣布。

    “刷了牙可以親嗎？”段歸對她笑了笑。

    李曼雙被他占了便宜，馬上又不高興了，板起臉不說話。

    段歸吃完收拾，真的去刷牙了。

    李曼雙不知說什么好，生自己的悶氣，倒了杯水喝，剛喝了兩口，被人從身后抱住了。

    段歸身上熱熱的，緊抱著她的腰，把臉埋在她肩頸，頭發(fā)磨著她臉頰，說：“好想你?！?/br>
    李曼雙心有點(diǎn)軟，可是根本不愿意說她也想他，悶著不講話。

    段歸慢慢抓住她沒拿杯子的左手，把她的手包在掌心，大概是很溫馨的場面，李曼雙心里卻突然又想：“是遞巧克力給黎珍珍那只手嗎？”

    李曼雙完全不是擅長忍耐情緒的那種人。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在段歸身上用盡了所有原諒和忍耐的能力。所以這次沒有忍住，她這樣想，也這樣問了。

    段歸捏著她的手僵了僵。

    “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他松開李曼雙，按著李曼雙的肩膀。

    她轉(zhuǎn)身面對他，段歸的眼神一如既往的誠懇。但李曼雙沒有往常那么容易被打動了，她看著段歸的眼睛，問他：“那下次如果她摔在你身上，你也要扶著她吧?！?/br>
    “下次有導(dǎo)演叫你們再搭一部戲，只要夠好，你也會接吧？”她細(xì)細(xì)審視他。

    段歸應(yīng)該是想過要怎么道歉的，不過被李曼雙問到這么具體的問題，還是想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

    “段歸，你覺得黎珍珍喜不喜歡你??？”李曼雙又問。

    賀修言之鑿鑿說黎珍珍有問題，李曼雙自己也覺得不太對勁，但她確實(shí)不認(rèn)識這位小姐，光看媒體的只言片語，看不出什么門道，。

    “她不喜歡我，”段歸誠懇地告訴他，“真都是那個博主斷章取義。我們劇里的男配喜歡她，在追她。那天碰巧沒他的戲，所以才讓我?guī)退艂€巧克力的?！?/br>
    “這樣嗎？”李曼雙輕輕地問。

    “但我會離她遠(yuǎn)點(diǎn)，”段歸承諾，“不讓她有機(jī)會摔在我身上，再有這樣的戲，我也不會接。不會再讓你有一點(diǎn)不開心了，好不好？”

    李曼雙沒有說話，因?yàn)樗X得小男孩的誓言不會有太多考慮，都是糊涂又沖動地做出來，她跟人談生意，沒落到紙上都是空談，但她不可能讓段歸寫什么協(xié)議，做這種事情沒有意義。

    她摸摸段歸的臉。

    段歸的胡茬短短的，刺著她的手心，他眼睛像小狗，也像星星，只映著李曼雙一個人，面龐英俊，表情深情，連聲音也溫柔，引誘她變得原則松懈，游移不定。

    “這是最后一次嗎？”她最終說。

    段歸對她保證：“最后一次。”

    “好吧，最后一次?！崩盥p輕聲復(fù)述。

    然后段歸就好像獲得了她的特赦令，湊過來用力地吻她，她手里的玻璃杯掉在地毯上，腳下一片濕。

    李曼雙閉起眼，心頭漫起迷茫和不知所措，像一個對小朋友無可奈何的家長，又像一個經(jīng)不起誘惑的輕浮的女孩。

    段歸的唇齒，體溫，伸進(jìn)她裙子的手；牛皮皮帶，粗糙的牛仔褲布料，薄而明顯的腹肌，緊貼腰線的內(nèi)褲邊緣。

    段歸背對她炒菜的樣子；把她抱起來，從正面分開她的雙腿，進(jìn)入她身體的樣子；汗涔涔的胸肌，永不知疲憊的入侵，在她顫抖時吻她，輕聲說“我愛你”的樣子。

    李曼雙被他不懂節(jié)制橫沖直撞的做法得哭起來，哭得很厲害，好像要把連日的倦意和受到的委屈通通塞進(jìn)眼淚里，都一起流出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