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
蕭謹恭嘆了口氣, 滿面愁容。良久,又試探問:“國師,你一向足智多謀,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林秀無奈的搖了搖頭,兩人都顯得很疲憊。 “這件事, 別說沒有空子,就算是有空子,我們也不能鉆。這是新法的第一道坎, 要是立住了,新法還可以繼續(xù)推行。要是立不住,不僅新法不能推行, 以后周國官府也沒有威信可嚴。周法,就成了一種可笑的存在。 周法應當是凌駕于一切之上。當初立法的時候我們就說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蕭謹恭不死心道:“不能變了?” 林秀道:“法令如山?!?/br> “不能減?” “減刑潰法。” “不能特赦?” “法外無恩?!?/br> 蕭謹恭氣的起身來回踱步。林秀跪坐在幾案前巋然不動。 良久, 林秀緩慢道:“陛下少入軍旅,冠及王位, 少有時間揣摩治國之事,驟然變法,陛下雖然有破釜沉舟的準備,但是突然面對重大突發(fā)事件的時候,一時無法權衡厲害,難免感到泰山壓頂。” 蕭謹恭停下腳步低頭有些怒氣對林秀說道:“壓力該抗還得抗,周國治理百姓幾百余年,一直以來,信奉的就是一個仁政!□□在位時,周國連一座國獄都沒有,從那以后,周國就信奉寬仁之政!雖然周國歷經幾代昏君,但都沒有亡國,百姓還是愿意待在周國,父皇領兵打了二十多年杖,百姓雖然窮,但仍然愛國愛君,不就是因為周國的仁政嗎? 我沒有停止變法的意思,只是就不能緩一緩嗎?上來斬首幾百人,血茫茫一片!能不激起民憤嗎?法不愛民,無以立足!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林秀面色不改道:“不是這個理。” 蕭謹恭氣結,憤怒的伸出手指著林秀。 林秀依然道:“不是?!?/br> 蕭謹恭氣的指著林秀道:“你給我好好想一想!” “敢問陛下,法不愛民,從何說起?” 蕭謹恭道:“要斬首的名單我?guī)缀醵寄鼙诚聛砹耍渲杏行┟忠彩俏艺J識的。我承認這其中不乏邪惡之輩,但是也確實有很多純善的百姓被卷入其中,一并斬首,未免不公平!” 林秀道:“立法立制,就是以洞察防范人之惡性。周國官府無威信,每年都有百姓聚眾鬧事的,官民斗毆,每年動輒死亡數(shù)千!治國之難,不在治善,而在治惡,唯有懲惡才能揚善。所以要想根除這個問題,懲治兇犯,絕不能手軟! 陛下覺得百姓被鼓動斗毆很無辜,那被殺死的六名官兵無不無辜?他們就不是良善之輩了?” 蕭謹恭扭頭不語,林秀繼續(xù)道:“法治愛民,不在其心,而在其行。重行不重心,法治才能公平。行法行法,先行后法。先觸犯法律,才有法律制裁。行法公平,才是真正的愛民。一人反抗官府斗毆殺人是殺人,論死罪,無數(shù)人反抗官府斗毆殺人還是殺人,論死罪。不管他心性如何良善,此人必是罪犯!” 話及此,蕭謹恭再無言。但是心里還是很不痛快,他知道林秀說的或許是對的,但是這和他一直以來學習的治國之道相違背。他素來領兵殺得是侵略周國的敵人。舉起大刀砍向自己人,他如何能淡定。周國建國以來,秋后刑場也不過才斬首三十人。如今一斬就是幾百人,結局如何,他心里真的沒有數(shù)。但他也說不過林秀。 “陛下?!绷中闫鹕響┣械溃骸氨菹氯绻麍?zhí)意大赦,也可以。但是周國就不能成為強國了。周國如果隨列國亦步亦趨,難成強國。周國的強國之路,唯有變法,而變法的首要關頭,便是承受法治實施的第一個浪頭震蕩。不經此震蕩,周人不知法為何物?!?/br> “可是國師,周國這破攤子,他經不起這震蕩??!” 林秀深深嘆了口氣,無奈的直搖頭。蕭謹恭見此道:“那你的意思是,周國經得起了?” “陛下當對周國百姓有信心。周國打仗幾十年,百姓艱難困苦也不離開周國,每當周國有難,周國人沒一個退縮的,就連女子,如今都愿意入伍守衛(wèi)國家。周人明事理,周人擔的來輕重!對于那些真正能強大周國富強周國的法度國策,他們有很強的辨識能力!若民眾都能辨別是非,國家必強,若是非只能由陛下一人決斷,則其國必衰!國治,斷家王,斷官強,斷君亡。 現(xiàn)今吳縣斗毆數(shù)百人,臣斷然扣押而百姓沒有亂,原因何在?在民心!在真正的周國善良庶民的求法護法之心,他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知道自己沒有理所以不敢鬧!說明他們有辨別是非的能力!有這樣的百姓,周國經得起震蕩!周國變法,有希望!” 蕭謹恭良久不語,認真的回味著林秀的每一句話。最終道:“國師說的對,若不深徹變法,周國就沒有出路。我想到了一個辦法,要不這樣,先釋放一批人。周國國君素來有特赦之權,這樣,就不用追究執(zhí)法官的責任。這些老氏族,老貴族,他們都有根基,得慢慢梳理,如此行事,方方面面也就都說的過去。” 林秀嘆了口氣道:“陛下,小政在朝,大政在民不在朝?!?/br> “何意?” “大道之行,根在民心!世族非議,不足道哉!” “世族非議,不足道哉?你的意思是說,我應付得來那些世族?” 林秀道:“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