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強大很重要，但是素質(zhì)也同樣重要，蕭瑾可不希望他手里的兵變成鬼見愁。

    夏國軍隊圍城，城內(nèi)就要不要開戰(zhàn)再次掀起爭論。有人說要投降，也有人死不投降。且因為有后者在，陳稟生還真不好甩開臉大開城門主動投降。

    焦頭爛額的齊皇也盯著陳稟生。

    已經(jīng)損失了濟州，齊皇絕不能再丟了益都府。然而他派過去的兵根本就不是夏國的對手，交斷了幾次每每被打得落花流水。

    寧尚書讓他去請袁征，畢竟袁征手里的袁家軍可都是精兵，若是用好了，定能解他們之所急。

    只是齊皇抹不開這個臉。

    當(dāng)初是他把袁征逼走的，因為這件事情還鬧得一個天翻地覆。若不是朝中有人給袁征求情，沒準(zhǔn)袁征這會兒已經(jīng)死了。都已經(jīng)鬧翻了，齊皇怎么可能還有臉再挽回什么？求袁征是不可能求的，齊皇現(xiàn)如今只能抽調(diào)各地的壯丁充軍了。

    這也只是權(quán)宜之計。

    如今去充軍擺明了就是送死，誰還愿意呢？齊皇被這些沒良心的氣得日日不得好眠，又聽聞陳稟生又投降的意思，更是怒不可遏。

    “濟州已經(jīng)降了，若是益都府再投降，世人只會笑話齊國是一群只會投降的廢物！”

    “陳稟生卻不能降，哪怕是死，他也得給朕益都府守好！”

    寧尚書提醒：“如今重要的是安撫陳大人的情緒?！?/br>
    “誰來安撫，讓朕安撫？他也配？”

    齊皇不改決心，當(dāng)即下了一道旨過去。

    如今朝廷到益都中間還隔著夏國軍隊，可齊皇也不管這道旨意究竟能能送到陳稟生手中，依然還是把圣旨給發(fā)過去了。

    方丞相不動聲色的將一切看在眼中，看著看著就氣笑了。他甚至在想，其實哪里用得燕國跟夏國出手呢，哪怕沒有他們，齊國也會大亂。

    也不知有意無意，這道圣旨夏國人并沒攔著。

    于是，被賊困在城中、幾乎沒有什么可以與外界聯(lián)絡(luò)的渠道的陳稟生，卻因為一道圣旨被齊皇給罵得狗血淋頭。

    言辭之犀利，直接把陳稟生還罵懵了。他還不知道自己幾時這么十惡不赦了？

    懵著懵著，陳稟生忽而怒了。

    城都還沒有丟呢，他就已經(jīng)被罵成這樣，若是有朝一日丟了城，他還不得變成千古罪人？

    可惡的是他根本什么都沒做，卻白挨了一頓罵，太憋屈了。不行，既然罵都罵了，他總得找補找補吧。

    陳稟生也不是好欺負(fù)的，夏國軍隊逼近城下的時候，陳稟生計上心頭，當(dāng)即給鄧喜送了一封信。

    于是，陳稟生帶著自己人同夏國碰了一下。這一碰，就是重傷。

    陳稟生以受傷為理由，關(guān)起門來商量要緊事。果然沒到多久，那些之前嚷嚷著要死戰(zhàn)到底的都被陳稟生給送到前線，被迫接受夏國火炮的洗禮。

    夏國軍隊打這些人可是一點都不留情面的。

    于是短短幾日功夫，這些人就被消磨殆盡了。夏國意在攻城，陳稟生是想借此排除異己，兩方合作都甚至愉快。眼瞧的那些老不死的再不能折騰出什么花來，陳稟生又裝模作樣的堅持了兩天，最后在眾人的提議下，順?biāo)浦鄣亻_始投降。

    遠在開封的齊皇驟然聽到這個消息，愣是好久都沒有緩過來。他不敢想陳稟生竟然真的投了，他竟然有這么大的膽子，還視他的詔書于無物！

    真是豈有此理！

    齊皇叫囂著：“帶此事結(jié)束之后，朕定要將陳稟生那個蠢東西給碎尸萬段！”

    寧尚書心道，那也得等到這一日才行。

    以如今的情況來看，他們怕是等不了那一天了。他們這些日子一直盯著夏國，卻不料燕國那邊的攻勢比夏國還要猛烈許多。

    寧尚書提醒齊皇：“燕國的軍隊已經(jīng)打入中原腹地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攻進開封府，圣上，可要盡全力攔祖……？”

    齊皇嚇了一跳：“打到開封府，多久？”

    “依臣看，也不過就是這個月的事?！?/br>
    齊皇慌了心神：“那還不趕緊派兵攔住！”

    開封府要是破了，那他的皇帝就真的不要再當(dāng)了。

    第134章 開封 ◇

    ◎親自去會一會男主◎

    寧尚書不得不告訴齊皇另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圣上, 國庫里頭的錢都已經(jīng)用完了?！?/br>
    齊皇有些不信：“之前不是還存了金子么？”

    寧尚書遲疑著道：“那些……也早就用完了。”

    這小半年以來，朝廷的開支一日大過一日。先前圣上決定攻打夏國的時候，就頻繁地加印紙鈔, 后來這邊發(fā)多了也就不值錢了, 開始的時候兩文的紙幣還能買一個饅頭，后來十文也買不到一個饅頭了。

    百姓根本就不信任紙幣，有銅錢的話, 他們自然是要銅錢的，若是沒有銅錢, 他們寧愿要鹽塊也不要紙幣。這些亂象他們不是沒有上書反應(yīng)過，可是他們說得再多，齊皇自己還是不甚在意, 仍然我行我素，大臣們能有什么辦法？

    至于那些商賈, 那就更是精明了，他們根本就不愿意沾著紙幣，但朝廷一切采買又少不得要和這些商賈們打交道。紙幣用不上，朝中自然而然也就對儲備金起了心思, 沒多久的時間, 就把那點儲備用得精光。原先制定的那些紙幣管理條例, 也徹底變成了一紙空文。

    寧尚書道：“眼下人心不齊，若您能放下面子下一道罪己詔, 誠心誠意地請齊國百姓同朝廷共同擊退來敵, 或許可以有一線生機。”

    “罪己詔？朕又沒錯, 豈能自污？”齊皇瞬間覺得自己委屈大了,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做錯過什么事情, 憑什么要讓他下罪己詔呢？

    齊國歷來君王就沒有一個下過罪己詔的, 若是他在這個時候?qū)⒁磺械腻e誤都攬到自己身上，回頭在史書里頭就真的洗不清了，反正什么錯處只要往他身上堆就行了。

    寧尚書聽此，心中不可謂不不失望。

    他到現(xiàn)在還希望齊皇能夠迷途知返，可事實證明他的確是想多了。

    寧尚書最后那點忠誠也在齊皇那句“此事休要再提”中消磨殆盡。

    之后齊皇又讓他繼續(xù)加印紙鈔，不管能買到多少東西，總歸先印了再說，能買一點是一點，能招一個人是一個人，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了，他們已經(jīng)沒有了在討價還價的機會。若不是怕起內(nèi)訌，齊皇想第一個就想給這些朝廷命官抄一次家，為官這么多年，家底定然豐厚。隨便抄幾家只怕都夠他們度過眼前這個難關(guān)了?？升R皇也清楚，他要是真這么做了，就真的變成孤家寡人了。

    而實際上，他已經(jīng)成了孤家寡人了。

    隨著燕國與夏國的逼近，開封府中不少人已經(jīng)在琢磨退路了。只有實在沒處可逃、家底不豐的，才會繼續(xù)苦留在此。那些逃命的，身上帶的細(xì)軟沒有一張是朝廷發(fā)的紙幣。

    紙鈔在他們看來真就跟紙沒有什么分別了。私心里，他們甚至還覺得這玩意兒晦氣。似乎齊國開始走上下坡路就是因為這東西，若不是這紙幣，沒準(zhǔn)他們還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外頭說什么誰又用了紙鈔買了多少東西云云……眾人也都是一笑而過。糊弄誰呢，現(xiàn)如今誰做正經(jīng)生意還愿意用紙鈔？

    花不出去的紙，便是給他們他們也嫌占地方呢。

    人心渙散，齊皇便是高居于皇宮也能感受到。尤其是每日還連帶著有燕國攻克什么什么城的消息，兩兩摻雜，叫齊皇越發(fā)憂懼。

    如今每天宮人同他說燕國諸事時，齊皇都會情不自禁地發(fā)火，怒斥底下守城的官員不中用，怒斥朝中百官不能替他分憂，更斥宮中內(nèi)侍毫無眼色，什么胡亂話都敢說。

    一通怒火，徹底讓那些老老實實說真話的宮人都噤了聲。

    宮中人人自危，知道齊皇不喜歡，漸漸地也不敢拿前線的事情來煩他了。倘若必定要上報，也都會提前潤色一番，免得稟告的時候觸怒了齊皇，導(dǎo)致自己無辜栽了個大跟頭。

    然而他們瞞得了一時，又豈能瞞得住一世？虛假的寧靜總會被打破。

    齊皇在惶惶不可終日的焦慮中度過了一日又一日。

    對燕國即將攻城的恐懼已經(jīng)壓過了對陳稟生跟蕭瑾的憎惡。齊皇全部的心神都被燕國吸引過去了，他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前去阻攔，終究還是抵不過燕國的鐵騎。

    齊國人心盡失，已經(jīng)沒有了與燕國的一戰(zhàn)之力。說來也怪，齊國強大了這么多年，軍中勢力卻只有一個袁征能撐得起，現(xiàn)如今沒了袁征，整個大齊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撐得起門戶的大將軍。

    連主心骨都沒有，齊國的軍隊還能靠誰？打不過那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打得過才見鬼了呢。

    這幾戰(zhàn)當(dāng)中，齊國損失慘重，節(jié)節(jié)敗退，燕國卻越戰(zhàn)越勇，越發(fā)逼近了。

    齊皇心里還存著最后一絲念想，指望袁征能看在江山社稷的份兒上出手相助，挽狂瀾于既倒。若袁征真的那樣做，齊皇不介意冰釋前嫌，免去他所有的罪過，讓他官復(fù)原職。

    只可惜，一直到司徒恭領(lǐng)著人圍在開封府城外，袁征都沒露過頭。

    這等緊要關(guān)頭，齊皇卻還在宮中破口大罵：“袁征那個老不死的，他怎能視齊國的百年基業(yè)于不顧？”

    “朕不過是同他有些誤會，他倒好，這等關(guān)鍵時候還得朕甩臉子，實在可惡！”

    “當(dāng)初還不如直接砍了他的腦袋！”

    方丞相同寧尚書等人皆立于殿下，聽了這番話未免覺得有些可笑了。當(dāng)初趕人走的時候心狠手辣，如今還想讓別人以德報怨，主動為齊國沖鋒陷陣？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兒呢？就算真有這么好的事，也輪不到他們這位圣上。

    方丞相感慨，十幾年前天下運道都在他們這邊，十幾年后，齊國的運數(shù)早已經(jīng)枯竭了。

    不愿意再聽齊皇咆哮，方丞相率先道：“圣上，眼下要緊的是如何對敵，您便是罵的再多袁將軍也不會露面的，還是趕緊安排戰(zhàn)事才好?！?/br>
    “……”倒也用不著你提醒。

    齊皇咬了咬牙根，他不明白燕國怎么能這么快？都已經(jīng)到這個份上了，他能想什么辦法呢？齊皇憤然坐下，神情中摻雜著氣憤與恐懼。氣憤是對那些守城不利的廢物官員，恐懼也是出于對燕國的已有認(rèn)知。

    燕國人全都好戰(zhàn)，又極不服別國，若是他們真的破了城，打進了皇宮，他這個當(dāng)皇帝的定難逃一死。

    這可不行！

    面對朝臣，齊皇也不知該如何交代，他腦袋木木的，所能想到的唯有一句話：“給朕交代下去，要不顧一切迎戰(zhàn)到底，務(wù)必守住開封府。”

    方丞相無聲一嘆，都這個時候了還想守？守肯定是守不住了，只能拖得一日是一日。

    須知這外頭不僅有燕國人，就連夏國也正趕往此處，就在這一兩日便會與燕國匯合。兩國逼近，他們拿什么來守呢？

    若是齊皇有擔(dān)當(dāng)，親自去城門處搖旗吶喊，興許還讓士兵們多一點血性，可他們這位圣上就是個縮頭烏龜，聽說燕國兵臨城下就已經(jīng)被嚇破膽了。若是讓他去城樓上走一遭，那指不定能把他給嚇?biāo)馈?/br>
    他們齊國，敗就敗在有這樣一個皇帝。

    出了皇宮之后，方丞相與寧尚書同行一處。

    得知寧尚書已將一切打點好，家中妻子雙親也已經(jīng)送去北方，方丞相不住地點頭?？磥硭麄兌家呀?jīng)想到一塊兒去了，齊國東北那塊地方如今還沒有起什么戰(zhàn)火，唯有那塊兒最安寧。若有朝一日年連塊地方都不安寧了，那他們便再沒了藏身之地了。

    方丞相細(xì)想之余還有些懊惱：“當(dāng)初林甫若是直接殺了夏國的蕭瑾，興許便不會有今日之事。”

    寧尚書也后悔：“早知就如此交代他了?！?/br>
    寧尚書沒交代，可方丞相確確實實交代了，他再三叮囑林甫，讓他若是有機會與蕭瑾擺脫眾人監(jiān)察，可直接手刃蕭瑾，先除了這個后患。只是壞就壞在林甫沒有聽他的話，還為此激怒了蕭瑾，這才引起了今日這場動亂。

    “悔不當(dāng)初啊?！狈截┫嗟?。

    方寧二人已經(jīng)將一切安排妥當(dāng)，齊國的諸位皇子也都已經(jīng)提前做了那算。哪怕這么做會讓父皇對他們徹底失望，但是不論如何性命總歸是最重要的。平時為了皇位爭得你死我活，現(xiàn)在該放下的一切都放下，唯有活著才是最要盡的。

    齊皇知道他們的打算，他甚至知道他的動作，氣歸氣，罵歸罵，齊皇還不能阻攔。

    若是攔住了，回頭皇室真該斷子絕孫了。

    齊皇一邊痛罵兒女沒心肝，一邊還得替他們著補，生怕他們擔(dān)的名聲太差，被天下百姓辱罵。

    處理完一切，齊皇聽說，開封府已經(jīng)守不住多長時間了。

    燕國對開封府的進攻一天都沒落下過，前幾次他們都撐過來了，如今實在撐不了了。最要命的事，夏國已經(jīng)趕過來了。

    西有燕國，東有夏國，齊皇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