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櫻布蕾 第38節(jié)
應(yīng)櫻心里一急,剛抬腿想追上,就被方子一手攔下。 “他!”她望向遠處。 “應(yīng)小姐,先回去吧。”方子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小聲告訴她:“您先回去,我哥會處理好?!?/br> “您如果今天就跟去,那逼關(guān)不了多久?!?/br> “有我哥在,他們不會強迫您在狀態(tài)不好的情況下配合調(diào)查,”方子勸她:“咱就拘著他?!?/br> 應(yīng)櫻聽完,默默撿起地上的包,彎腰下去的瞬間,她顫了顫嘴唇。 她跟著方子上車,上車前,應(yīng)櫻望著閃著警燈開遠離去的警車,喉嚨澀得難受。 …… 猩紅的煙頭夾在指間,向上飄著虛渺的細細白煙。 計戍尋抬起手吸了口,喉嚨滾動,吐出口煙。 他微微仰頭,看著深不可測的夜空。 【你們欠我的多了!應(yīng)櫻,當年沒有我,誰敢要你媽!】 【我沒嫌你們一身腥就不錯了!你們還恩將仇報!】 張弘剛的話,讓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會他也就是二十一二的年紀。 剛從西南邊境聯(lián)合反恐行動歸來,他一放假回海堯,就被爺爺叫去查人。 那年夏天特別熱,又趕上一場臺風。 那個午后,他抵達地址所在的街區(qū),他進了一家新開的甜品店里。 桌子上的咖啡他只動了一兩口。 計戍尋佯作悠閑,眼神卻時不時地望向窗外,窗外走過的所有人都在他的眼底略過一遍,無一疏漏。 不知等了多久。 店內(nèi)充足的冷氣將窗外悶熱到極度的天氣隔開,就在這會兒,資料上證件照里的小姑娘從他余光走過。 計戍尋的目光隨著她走過,一點點移動。 小姑娘臉色不是很好,身上的衣服也并不干凈,提著一個大籃筐,目光呆滯地向前走去。 他觀察得十分仔細,在一個瞬間,計戍尋瞥見那籃筐里冒出個頭的啤酒瓶口。 計戍尋略微蹙眉,端起杯子,又抿了口咖啡。 一片苦澀在他的舌中蔓延開。 他并不著急,因為知道她還會原路返回。 等小姑娘拎著籃筐回來的時候,雨瞬間就下大了。 于是就有了那一幕。 他眼見著她站在甜品店櫥窗外,盯著店里的蛋糕模型,看著看著,突然就哭了。 隔著玻璃,他聽不見她的哭聲,可從她的表情中,足以看出她的絕望。 計戍尋本以為十三四歲的小孩,還是玩泥巴的年紀,哪懂什么絕望。 但他在她臉上看到了。 他不是好管閑事的人,但還是在那個暴雨的午后心軟了。 計戍尋買了一塊布蕾,還有自己隨身的傘,托店員帶給她。 看著小姑娘站在店門外狼吞虎咽地吃布蕾,計戍尋接起爺爺打來的電話。 “嗯,見到了?!?/br> 計戍尋忍不住問:“爺爺,您讓我查的這到底什么人?” 電話那邊發(fā)出陣陣解釋,他聽著,眼神逐漸沉暗下去。 半晌,他盯著小姑娘撐傘離去的背影,十分篤定地答復(fù)給爺爺。 “她過得很不好。” …… “計隊長。” 計戍尋被他人的呼喚打斷了回憶,他轉(zhuǎn)身,看向走過來的警察同志。 “小姑娘受了驚嚇,等她狀態(tài)好點兒,我?guī)^來做筆錄?!庇嬍鶎ゎh首,態(tài)度恭謙。 “沒事沒事?!必撠煹木煸谇靶┠曜鑫渚臅r候與計戍尋有過幾面之緣,所以算是認識,他接過計戍尋遞來的煙,“先讓當事人休息好。” 兩人寒暄幾句,計戍尋便告別他獨自離去。 夜深了,第二天早上還有安排,計戍尋沒有回計家,而是打了個車直接去了計興大廈,準備在辦公室的休息間睡一晚。 再回計家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晚上。 一陣陣悶雷時隱時現(xiàn),入夏的第一場雨就要來了。 方子托付廚房準備晚飯,計戍尋自行上樓洗澡休息。 他快速洗了個澡,剛下樓,看著在餐廳等他的方子,忙了整整一天忽然想起:“她怎么樣?” 方子蒙了:“誰?” 計戍尋坐下,“應(yīng)櫻?!?/br> “呃…”方子撓撓頭,干笑一聲:“這我哪知道,我又沒在她身上安攝像頭?!?/br> 他抬眼瞥了下方子,嘆了口氣,“你不會多看著點她?” “行行?!狈阶幽贸鍪謾C,“您先吃,我給柳苑那邊打個電話?!?/br> . 轟隆隆的悶雷帶著鋪天蓋地的低氣壓自云邊沖下。 一陣雷一陣電,就是不見雨下。 前調(diào)鋪墊得越久,越是讓人覺得這場雨將來勢洶洶。 小單間里緊閉著門窗,空氣流通地十分緩慢。 風打在窗子上,預(yù)告著窗外的鬧劇。 應(yīng)櫻窩在床里,臉色蒼白,額頭露著些汗。 身上的被子被她踢得外翻,渾身燥熱難耐,鼻子堵塞不通,她只得微微張著嘴呼吸。 應(yīng)櫻痛苦地干咳了幾聲,又躺回床里,她睜不開眼,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一天一夜無休無止的夢魘。 時間仿佛將她扯回那個難忘的晚上。 硬質(zhì)的皮帶抽在她的身上,刺痛灼傷著她的皮膚,她一睜眼,又看見母親被張弘剛打倒在地。 張弘剛拽著母親的頭發(fā),逼著她跪在他面前。 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摑在母親的臉上。 母親嘴角的血跡,痛苦的眼淚如刀子剜在她的心上,應(yīng)櫻的五臟六腑神經(jīng)首末在那一刻都凝固遲鈍了。 “還敢跑嗎!?” “還報警嗎!?” “還敢還手嗎!?” “你再敢出去報警。”張弘剛抓著她的衣領(lǐng)子,她單薄的t恤領(lǐng)口都被他扯壞。 十四歲的女孩被他一手從地上提起來,那么輕而易舉,那么脆弱。 “我就打死你媽!” 應(yīng)櫻泣不成聲,隨著眼淚,她眼里最后那一抹光也徹底消失殆盡。 她緩緩垂下手,眼神木楞地懇求。 “不敢了……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 就在這時。 有人伸手,環(huán)抱住了她的后背。 男人的手既富有力量感,又那么溫暖。 計戍尋碰到她的瞬間,就見著應(yīng)櫻條件反射般地哆嗦一下,臉色蒼白如紙,嘴里嘟嘟囔囔的。 他俯身,將人摟進懷里,隨著動作,應(yīng)櫻的額頭蹭到他的頸窩。 異常guntang的體溫讓他的動作頓了頓,計戍尋回頭睨了一眼方子,“我要是不讓你問,她就要燒死在這兒了?!?/br> 方子被自己大哥這一個眼神嚇得一激靈,他趕緊拿出手機,“我錯了!我這就聯(lián)系醫(yī)生?!?/br> 說著趕緊溜出去,一分鐘都不敢多留。 方子剛出去。 計戍尋察覺到懷里的人呼吸越來越急促,他側(cè)耳,聽到她細細的夢話。 “求求你…別打了…” “別打我……” 應(yīng)櫻闔著眼,泣不成聲。 “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計戍尋喉嚨緊了緊,他另一手伸到她的腿窩,一抱一托,直接將人從床上打橫抱起來。 應(yīng)櫻guntang的額頭緊緊貼著他的頸邊,似乎在貪取他脖頸的冰涼,如獲得海中浮木一般,下意識地往他懷里鉆。 “別哭?!庇嬍鶎ぽp聲開口,低沉中含著幾分哄:“以后不會有人再打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