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鴉的信箋，畫下的側(cè)臉，是我從后排笑著看你的視線——”

    女生的聲線唱對男團來說調(diào)子難免有些高的小甜歌，完全沒有壓力，音域剛好適合。合唱會掩蓋一些氣短之類的小缺點，聽起來唱得特別好，情緒飽滿讓人聽了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邊南一忍不住捂著臉蹲下來聽，從指縫里露出一雙眼睛來，盯著粉絲一邊聽一邊比了個大拇指。

    這個小互動引起了小部分粉絲的笑場，大部分人都像是被激勵了一樣更加大聲的唱。

    林項北胳膊搭在欄桿上靜靜聽，余光注意到周嶼白走到他旁邊來，彎了彎眼睛。

    周嶼白同樣撐在欄桿上往粉絲的方向看，聽得很認真。

    “以前也有過粉絲唱歌的時候，是在機場。”周嶼白沒回頭，輕聲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跟林項北聊起以前，他知道對林項北來說這種經(jīng)歷是第一次。

    林項北偏頭：“再次走向你？”

    “不是?！敝軒Z白搖頭，回憶起來也覺得意外，“strange effect?！?/br>
    林項北驚訝地微微睜大眼睛：“……在機場唱？”

    周嶼白隨著夜風(fēng)放松地半瞇著眼睛：“對，那個時候剛開始紅，有粉絲接機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倒不是受寵若驚，就是有些……”

    林項北想象了一下新人時期的正常反應(yīng)：“惶恐？”

    下一秒就聽到周嶼白說完整了這句話：“……尷尬?！?/br>
    林項北：“……”

    他垂眼遮住了一瞬閃過的笑意。

    也對，周嶼白新人時期也是周嶼白。不適應(yīng)有可能，倒的確不應(yīng)該會有惶恐的時期。大概是很臭屁的在想，果然，我周嶼白出道怎么可能不紅。

    周嶼白語速不快，夜風(fēng)哪怕是卷著熱氣的也不讓人心煩意亂：“《再次走向你》是后期給電視劇寫的ost，那時候還沒出。唯一粉絲熟悉的一首歌，就是《strange effect》?！?/br>
    林項北安靜聽，無聲笑了：“但不適合？”

    周嶼白看著粉絲們的目光像是在看老朋友：“對?！?/br>
    “《strange effect》是一首edm曲風(fēng)的強節(jié)奏快歌，在舞臺上有伴奏還好，私下里清唱，而且還沒有排演過的話……會有一點點，不適合。”

    周嶼白對粉絲真的不算毒舌，哪怕粉絲聽不到他的評價，還是說得很客觀且委婉。

    事實上，哪怕是粉圈自己如今再去看，也會忍不住想笑，考古翻到粉絲當(dāng)時上傳的接機記錄時，都是當(dāng)沙雕視頻來看的。

    彈幕全都是[本來是想看看nebulax有沒有黑歷史，結(jié)果挖到老粉們社死的記錄了]，[這年頭電子時代，黑歷史都是高清的，你以為是nebulax的嗎？那倒不是，粉絲應(yīng)該回過頭很想刪掉哈哈哈]。

    這種快歌基本上旋律很少，都在伴奏里，唱的部分大都是rap，歌詞又多又長又密，粉絲不管有沒有排演過，最終唱出來的版本有多凌亂都能想象得到。

    本來是想鼓勵剛粉上的新人，制造一個感動小驚喜，結(jié)果粉絲自己唱著唱著都笑場。

    周嶼白記得很清楚，他當(dāng)時表面冷靜，實際上又措手不及感到意外，又心情很好，又忍不住有點尷尬。

    粉絲心意和出發(fā)點是好的，所以周嶼白想笑又想逃，但都忍住了。

    第一次接機的人當(dāng)然不多，他清楚的記得也就只有六個，粉絲自己其實也不大好意思，聲音不大，倒不會打擾到機場里的路人。

    他控制住了自己高冷的表情，認真堅持聽完了。

    林項北眼底帶笑：“有跟她們說什么嗎？”

    周嶼白云淡風(fēng)輕：“有?！?/br>
    林項北好奇：“說了什么？”

    他本來以為，周嶼白又會語出驚人，讓人啼笑皆非。

    但周嶼白目光望向隔了半條街道的粉絲，語氣平靜的道：“謝謝你們。”

    林項北轉(zhuǎn)過頭，安靜注視著周嶼白的側(cè)臉。他此刻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看著粉絲唱歌的時候眼皮下垂，林項北卻覺得這是他離周嶼白最近的一刻。

    周嶼白很少這么直白的去說感謝的話，他這個人天生不愛講這些，倒不會把情緒藏著掖著，但明面上直言的話是不肯輕易說的。

    他是做得多卻不喜歡多說的性格，這種性格在很多時候會讓人覺得看不懂，很難靠近，因為他大概率不會直接告訴你，你對他是否重要。

    比起說一萬遍某句話，周嶼白更傾向于直接把該做的事、想做的事做好。不用告訴你，要你自己看到。

    周嶼白的回應(yīng)不熱烈，不會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你，我今天為了你們努力做了什么，希望你們能繼續(xù)喜歡我，感謝你們各方面的支持，我想未來也能跟你們一起走。

    對周嶼白來說，倒不是難以啟齒，只是總有人不愛說這些，冒出一個字渾身難受。

    林項北“嗯”了一聲，沒再開口，聽著粉絲在笑著唱“紙飛機飛過雨天，平庸在與你相遇的一刻，同我道別”。

    騎著電瓶車路過的路人忍不住一直回頭，應(yīng)該是比較少看到這種場面。

    電視臺附近倒是經(jīng)常有粉絲出沒，但像nebulax這么紅的團到底是少數(shù)，倒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合唱的架勢。

    又整齊，唱的時候還特別開心，笑容掩都掩不住。

    商務(wù)車用了一首歌的功夫，緩緩開了過來。

    助理李元降下窗戶：“上車吧?！?/br>
    林項北在上車前，朝粉絲認真鞠躬道別。

    在粉絲的尖叫聲響起之前，林項北朝粉絲們笑了笑，擺擺手轉(zhuǎn)身跳上了車。

    謝謝你們，陪周嶼白走過籍籍無名的時刻。

    或許你們不曾知道，你們曾給過表面波瀾不驚的周嶼白，怎樣巨大的力量。

    李元跟他說起過，剛出道的時候大家都是新人，周嶼白就表現(xiàn)的很成熟了。

    不會忐忑，不會怯場，不會自我懷疑，患得患失。面對難以避免的惡評，公司曾安排經(jīng)紀人師南讓成員們把惡評一一看過去，那時候他們還不夠紅，公司讓他們“查漏補缺”，看看黑子們攻擊時都說些什么，避開他們提到的“問題”。

    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橫空出世的nebulax會紅，星源企劃只把nebulax當(dāng)成曾經(jīng)推出過很快沒水花的團一樣對待，周嶼白在想些什么，沒人知道。

    李元說那時候年紀最小的邊南一看到熱評，還會被氣哭。莫須有的攻擊點有很多，很多時候網(wǎng)絡(luò)上的評論，就只是隨意找一個點來做發(fā)泄的地方而已，發(fā)出去的評論，不過是一時爽快懷抱惡意的垃圾桶。

    有沒有“參考價值”，有沒有“改正空間”，都見仁見智。

    練習(xí)生日復(fù)一日的生活其實很簡單，跟象牙塔沒區(qū)別，只是希望出道的同時懷著永遠不可能出道的壓力，但每天就是訓(xùn)練，并不怎么過多接觸外界。

    出道沒高興幾天，一瞬間涌來的惡意是很難立刻適應(yīng)的。

    以一年多以后的現(xiàn)在看來，nebulax的爆紅，就在一瞬間。

    但實際經(jīng)歷起來，是沒有那么快能感覺得到的。

    再厲害的人氣，被吸引過來感興趣的粉絲，聲量也需要時間發(fā)酵。

    沒有粉絲基礎(chǔ)的純新人時期，人氣需要曝光來積攢，最初還沒誕生出愛的時候，是沒有幾個人會為你說話的。

    就是一劃而過。

    所以出道最初那段時間，惡意幾乎占據(jù)了大半。

    每天公司都會整理出幾頁紙的內(nèi)容，專門收集惡評，然后有工作人員會負責(zé)把這些整合起來，然后給nebulax看，讓他們總結(jié)、反思、進步、向觀眾喜歡的方向靠攏。

    哪怕是性格平緩少有波動的汲煦錫，也會受到外界的影響。

    權(quán)哲看惡評的時候會緊緊皺眉，萬柏也會有些腎上腺素升高，至少嘴角常常掛著的笑容很快就會消失。

    周嶼白始終都是六個人中，情緒最穩(wěn)定的一個。

    他看惡評的時候，面無表情，神色冷淡，翻頁的手都不會抖一下。

    看完之后，周嶼白平靜地將頁面合上，助理李元緊張又小心地看著他，周嶼白甚至有心情朝他微微挑眉。

    李元印象深刻，他忐忑地問周嶼白對這些怎么想，周嶼白只淡淡回答，“看完了，沒有什么有用的建議?！?/br>
    他瞳色很淡，眼神卻莫名有些黑漆漆的，語氣冷靜而又篤定。

    他垂下眼：“紅了以后……”

    助理看看他手里的兩頁紙，試探著道：“就沒有這些惡評了？”

    沒想到周嶼白搖頭：“會更多。從兩頁，變成兩百頁，兩千頁?！?/br>
    助理一愣，心想沒想到周隊也有些悲觀，猶豫道：“那……”

    周嶼白語氣漫不經(jīng)心，抿起的唇角帶著不服輸?shù)囊靶模骸暗悄菚r候，它們就不再重要了，也不需要再拿給我看。”

    “因為正向的評論，會將它們變成誰也注意不到的，冰山一角?！?/br>
    那時候助理就覺得周嶼白作為隊長果然非同一般，心理素質(zhì)真的很強大，像是絲毫沒有被影響。

    只是林項北不這么認為。

    沒有人會那么篤定自己一定會紅。不是有才華有能力的人都能輕而易舉的被看到，一舉站上頂端。就算能，有早有晚，也要看一點運氣。

    哪怕是一個月后，一天后，下一分鐘，下一秒，也沒有人能夠預(yù)測會發(fā)生什么。

    周嶼白哪怕有能力，也無法預(yù)見到自己什么時候紅、到底能不能紅。

    才剛剛踏上這條道路的周嶼白，面對未知的未來、不茍言笑來掩蓋一切情緒外露的，永遠抬起頭向前大步走去的周嶼白。

    周嶼白真的不會惶恐，茫然，不安嗎？

    他說沒有。

    那就沒有。

    周嶼白跟在林項北后面上車，商務(wù)車的自動門緩緩關(guān)上。

    他在商務(wù)車動起來時，簡單拍了拍副駕駛的靠背。

    “李元哥，快遞在后備箱嗎。”

    有時候李元會把小件的快遞放到副駕駛前面的空處，手盒里也備有剪刀，方便成員們在路上抽空拆包裝。

    “對。”李元回過頭，“我又給你買了點褪黑素，也到了，還有一小箱牛奶我已經(jīng)放到了儲物柜里，老地方?！?/br>
    周嶼白“嗯”了一聲，靠回座椅上。

    林項北回憶了一下，他是把鏈接發(fā)給李元幫忙買的，沒有用自己的賬號，所以id和電話都跟自己沒有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會被看出來。

    不過，他還是想確認一下實際貨物的質(zhì)量。

    李元送的周嶼白應(yīng)該也會用，但如果質(zhì)量不符合周嶼白喜歡的標準，以他的性格大概率會擱置到一邊。

    林項北選枕頭，是想幫周嶼白改善睡眠，如果他不用，還是會造成一點困擾的。

    不知道周嶼白會不會在客廳里拆快遞。

    有這個可能。周嶼白有潔癖，應(yīng)該不會想讓物流來回中轉(zhuǎn)的箱子，直接進到臥室里去。

    等回到宿舍后，可以遞個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