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敬誠宮，她能少挨些體罰。

    怕她回景靈宮后被國主苛難，葉秋風(fēng)每天都親自送她回去，在殿外警惕一會兒，才放心離開。

    她是自己認(rèn)識的第一個朋友，雖冷冰冰的，葉秋風(fēng)倒很珍惜這朋友，在敬誠宮生活了十年，托她的福，自己的腳步，終于能邁出敬誠宮外。

    也心疼這個朋友，但她是小主，總要比旁人承受的更多，除了偶爾在敬誠宮偶遇choucha的國主時，故意裝作一問三不知，或擺出無比膜拜的神情夸她好聰明，以襯托花暮雨是個優(yōu)秀的小主，或提醒阿父多說話護(hù)著她，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去幫她躲過體罰。

    “國律三十卷，疏議十二篇，上次背到斗訟第四卷，下一卷是……？”

    寢宮側(cè)殿，花敬定背著手來回踱步，花暮雨被阿父身上釋來的低氣壓，冰的渾身冰涼。

    “卷二十五，詐偽，兒臣，還未背完?！?/br>
    ……

    這天一早，葉秋風(fēng)等了半個時辰，也沒見花暮雨過來，預(yù)感有點(diǎn)不妙，她沒忍住，悄悄單獨(dú)離開敬誠宮。

    景靈宮一片靜謐，戍衛(wèi)的郎將守在外頭，正殿的門緊閉著。

    景靈宮比敬誠宮大很多，她找了很久，才在偏僻且上了鎖的后宮舍外，窺看到里頭，十二歲的花暮雨蜷縮著身子，坐在黑暗的角落里。

    葉秋風(fēng)嘗試著開鎖無果，折騰了一會兒，拆下一扇窗，悄悄鉆進(jìn)去后，喚了聲“暮雨”。

    她面無表情地昂起頭看向自己，下一刻，微笑和淚珠，一起出現(xiàn)在她臉上。

    未幾，她擦掉淚珠后，便再未垂過淚，只輕輕微笑著。

    葉秋風(fēng)從未見過她哭，剛才，就像看到了幻覺。

    鞭子能擦破衣物，她的后背衣物完好，但很明顯有鞭痕勾起的條條擦痕，隱隱約約十幾處。

    葉秋風(fēng)心知她要強(qiáng)，哪怕心里心疼的喘不過氣，也沒多問任何，只攥著她的手，陪她一起，在那黑暗的角落里待著。

    “光?！?/br>
    “嗯？”

    “你翻窗進(jìn)來時，有光進(jìn)來?！?/br>
    葉秋風(fēng)疑惑，左顧右盼了好幾圈。

    “這里這么黑，哪里有光?！?/br>
    那窗子后頭是參天大樹，光全被遮擋了，她這才能借著隱蔽，撬窗鉆進(jìn)來。

    “剛才有，且被光瞇了眼?！?/br>
    ……

    當(dāng)晚深夜，葉秋風(fēng)趁著月黑風(fēng)高，拿著從敬誠宮帶出來的工具，將那窗戶連著窗框一起，不留痕跡地完整撬下來，后又裝回去。

    又揮舞著劍，將那參天大樹的杈樹干，給劈了個光禿禿。

    少了杈干的遮蔽，晌午前掛在東南方向的日頭，能將光透過這窗子，投進(jìn)漆黑的后宮舍內(nèi)。

    “明明不怕黑，念叨光又是何意。”

    葉秋風(fēng)辦妥此事后，又琢磨了一會兒，她得出結(jié)論：

    不怕黑歸不怕黑，想看到光歸想看到光，兩碼事。

    再者，萬一她又被關(guān)禁閉，這被撬開的窗子，一推就能推開，如此，她能悄悄溜出來。

    第3章 宮闈監(jiān)舊事

    “郎將，那羽客是何時走的？”

    花暮雨匆匆洗漱更衣，走到寢宮外頭，對守衛(wèi)的郎將問道。

    “天亮前，有一老道長被戍守宮門的同僚領(lǐng)進(jìn)來，說是來接道侶回去，是那時走的，似是寅正（5點(diǎn)）前。”

    “道侶。”

    連道人都有道侶，我呢，只有心里的一座墳。

    花暮雨沒再多問什么，寢宮門前有階梯，若無人幫手，木輪椅根本上不來。

    景靈宮的后宮舍一片蕭條，除非……她從不來這。

    推門而入時，灰塵的氣息率先撲面而來，緊接著便看到十二歲的自己，蜷縮著身子，坐在那漆黑的角落。

    轉(zhuǎn)頭，如夢似幻的瞧著記憶畫面里，小少年葉秋風(fēng)，從那窗戶爬進(jìn)來。

    花暮雨走到那窗旁，半丈高的窗子，以木釘牢固的釘在窗框上。

    “嗯？”

    隱隱間，她察覺窗框與墻壁間，有不易察覺的縫隙，不湊近根本無從發(fā)覺。

    她伸手去推窗子，窗子竟連著窗框一起，被向外推開。

    抬眼，窗頂中央和兩端，系著細(xì)細(xì)的魚線，窗子連著窗框，以魚線吊掛在上頭。

    “原來……”

    花暮雨恍然，她窩心的笑著，像在隔著時間的長河，與葉秋風(fēng)互動。

    “傻子，我說的光，是你身上有光，不是窗外有光?！?/br>
    坐在窗子底下，難受地哭了一會兒，她擦干眼淚站起身來。

    她說她從小就喜歡我了，看來，是真的。

    窗，在回答她說的話——

    我想要的，是你對我細(xì)膩溫柔的瞬間。

    我看到的是執(zhí)念？不，我看到的是你。

    那日生離死別，你聽見了，我說我十二歲就喜歡你了，這窗，不就是十二歲的你，撬開的么。

    ……

    “大王千歲！”

    朝中三十余名大臣山呼后，坐在王位上的花長安“免禮”一聲，便將目光，投向坐在旁邊的花暮雨。

    當(dāng)花暮雨抬起眼神看向他時，他惶恐地垂下頭，避開她那微笑、卻冷意懾人的視線。

    “邸下，早年花了這么多財力物力人力，去征戰(zhàn)宜州，結(jié)果不僅宜州未拿下，反還失了蘇州，此事總該有個對策，總不能一直拖著，喪土辱國呀，被吳國幾番這般凌|辱，是可忍孰不可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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