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程有些意外地看著章張。

    章張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太貿(mào)然了，解釋說：我，我家里沒人了，我不敢自己睡，我今天在你這睡。

    聽到章張的話杜程好幾秒沒反應(yīng)。

    章張立馬又改口：我還是回家吧，其實(shí)還行，我不是很怕。下一秒就看見杜程取消了行程。

    杜程抬手搭上他的肩：上樓，有你睡覺的地方。

    章張看著杜程鋪床，問：今晚叔叔阿姨也不回來嗎。

    不回來，安心睡你的。

    杜程的床很寬，這是兩個人第二次睡在一張床上，章張沒上次那么扭捏了，這次很不客氣的占了一半多的位置。

    章張看著天花板，沒由頭地說：杜程，我經(jīng)常會想，咱們同班沒說過話的那一年半我到底死哪去了。

    杜程轉(zhuǎn)頭看向章張，入目是線條流暢的側(cè)臉，帶著些許稚氣，說出來的話卻那么老成。

    因?yàn)槲矣X得，和你做朋友真好。是那種我形容不上來的好，就覺得好珍惜，好難得，好可貴。所以要是再給我一次機(jī)會的話，我會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無視你對我的冷漠，上去就勾住你的脖子，湊到你耳邊對你說別裝了，你遲早跟我睡一張床上，哈哈哈哈哈，章張劇烈地笑起來，身體一抖一抖的。

    話說的輕松，這人也在笑，可是聽起來卻總覺得里面摻雜了一些別的情緒，讓人心慌。

    怎么突然說這些?章張沒回答，兩個人又恢復(fù)了平靜。

    過了一會章張突然坐起身，你平時閑的時候都怎么打發(fā)時間?

    我一般沒有閑的時間。

    章張翻個白眼，你不看書不寫作業(yè)不玩手機(jī)的時候，都干嘛?

    跑步，附近有個籃球場很破，沒什么人，平時去那邊打球。

    還有嗎?

    杜程也坐起身，在書桌上翻找著什么，畫畫，練書法，還有陽臺的花，學(xué)習(xí)做飯。

    你的生活怎么這么無趣，你實(shí)際年齡應(yīng)該是倒過來的吧?

    你覺得呢，杜程反問道。

    章張吐了下舌頭，說：你還這么小，為什么對做飯說著突然閉了嘴，沒再繼續(xù)問，想著換個什么話題。

    對小時候有點(diǎn)印象，杜程沒什么不自然的，都是我爸把飯做好了，抱著我等我媽回來。后來我爸不做飯了，他們經(jīng)常吵架不回家。他喘了口氣，繼續(xù)道：我以為，我把飯做好了，他們就會回來吃飯。

    他向來沒有什么表情，說話的語氣也總是平淡的，激不起一絲水花，可是這一刻杜程卻沒有掩飾情緒，輕輕蹙著眉，是繞不開的難過。

    曹女士講古詩的時候經(jīng)常說要與詩人共情，這樣才能更好的理解詩人所表達(dá)的意思。章張一直覺得都是鬼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受，怎么能體會到別人的感受呢。

    可是現(xiàn)在章張卻真切的體會到了共情的感受。光是看著杜程他就覺得沉重，還有想不通的難過。

    為什么。

    為什么那么好的爸爸mama會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為什么他們都為了避免和對方吵架不回家，為什么他們都沒有想到杜程一個人在家里會有多孤獨(dú)。

    錯的不是杜程，是所有的人。

    是自己，是同學(xué)，是他父母。

    是自己。因?yàn)樽畛跸嘁姇r杜程的冷淡別扭著，同桌半年了都不跟他說一句額外的話。

    是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表面的冷淡和無所謂，甚至有人會背后說杜程性格有問題。

    是他的父母。有這么好的兒子等著他們回家，等到的卻是一次次的爭吵。

    可是這個人，明明天冷時給他一件衣服就能讓他化冰。

    看到章張的眼神中滿滿都是難過，杜程心被扯了一下。

    他向來不喜歡訴說，而與他家關(guān)系過密的人總是對他帶有厚重的憐憫，他討厭憐憫。可是章張的眼神中卻只有難過。

    發(fā)什么楞，看這個，杜程伸手在章張眼前晃了晃。

    好。章張拄著胳膊肘就蹦了過去。

    你好厲害啊，章張翻著杜程的素描本，真的是你這雙手畫出來的?我不信，除非你畫一個我。

    杜程笑了起來，你想要一張自己的畫直說。

    怕你不同意，激一激你。章張厚著臉皮說，我要帥的，我找張照片發(fā)給你。

    行。那說好了，快點(diǎn)給我畫，章張放下杜程的素描本，睡覺吧。

    兩個人又躺回床上，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

    不關(guān)燈?章張問。

    杜程咔滅了燈。

    你給我點(diǎn)準(zhǔn)備時間，嚇我一跳。

    兩個人都沒有睡，章張講了很多，講自己小時候的糗事。

    我五年級那年暑假，去趙子玉爺爺家。那桌子上的脆棗特別好吃，我攛掇趙子玉爬上樹打棗，這貨爬不上去，后來還是得我上。樹也沒多高，我靠著那樹杈打棗的時候給我屁股那塊磨壞了，一開始我沒注意，還是照樣瘋跑，我倆把棗撿起來捧到屋里，也沒洗，拿起一個棗來要吃，結(jié)果看到上面趴著條白蟲子。給我嚇得，到現(xiàn)在我都不吃棗。那天他爺爺燒的青椒，特別好吃，但是想起那蟲子來我就吃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