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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后是朕小青梅在線閱讀 - 皇后是朕小青梅 第97節(jié)

皇后是朕小青梅 第97節(jié)

    “按尋常論,只不過是新科狀元想要博得圣心,所以交了份奏章。由于陛下還沒讓三省六部審議這份奏章,所以,祖父以為此事不值一提,在您閉門思過這些日子,壓根沒有跟您說過?!?/br>
    許鞍的聲音低沉如幽冥鬼魅:“但是,如果此事不值一提,您當(dāng)初知道陛下殿試時考《河防一覽議》,怎么會摔杯失態(tài)?為什么擔(dān)心薛彥歌去禾州的用意?又為什么,哪怕祖父猶疑,也一定要推遲陛下親政,去爭無上的權(quán)力?”

    “如果不是兄弟鬩墻,而我得以被逐漸委以重任,您的心腹也不會向我釋放好意?!痹S鞍抹去了唇邊的血沫,道:“我也不會知道,您特意挑云遠轍和云枝下手,在京兆尹判決之后,還派人緊盯了阿平一段時日?!?/br>
    許大老爺如被當(dāng)頭潑了一盆冷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您瞞著祖父,而我瞞著您。上行下效,還能有比我更肖似您的兒子嗎?”許鞍直直地盯著許大老爺,扯著嘴笑喚道:“父親。”

    *

    盡管許家拼命想把禍起蕭墻的鬧劇壓在院墻之內(nèi),但哄鬧之時,最容易出錯漏,楚正則還是很快就在案頭收到了密奏。

    只不過,明面上是許大老爺病了,許鞍則是日夜守在床邊侍疾的大孝子。許家一定會抓住和中山王府聯(lián)姻的機會,所以,許鞍會等許漣漪和中山郡王世子成親后,才大病不起。

    楚正則面上殊無異色,只伸手將密奏在燭火上點燃,然后把它擲入銅盆。

    火舌吞沒紙張,烈焰也未能照亮楚正則冰冷的眼睛——算計薛玉潤在先,算計楚含嬌在后,他怎么可能容忍許鞍全身而退。

    直到門外傳來一聲通稟:“皇后娘娘到!”

    看著蓮步而來的薛玉潤,他的眸中,才染上了一點笑意。

    “陛下,我一日三省吾身?!毖τ駶櫝辛藗€禮,道:“提醒陛下按時用早膳了嗎?提醒陛下按時用午膳了嗎?提醒陛下按時用晚膳了嗎?”

    薛玉潤說罷,伸出手去,勾了勾:“陛下,你不會讓我今日的第三省落空吧?”

    楚正則沒有正面答話,而是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俯首,抵著她的肩,低聲道:“湯圓兒,今年萬壽節(jié),我恐怕無法看你起舞?!?/br>
    許家禍起蕭墻,此時最宜乘勝追擊,他只需要一個契機。

    若是一擊必中,哪怕許太后跟許家嫌隙已生,但許家到底是她的娘家。許太后心中不好受,楚正則也不會大辦萬壽節(jié)。

    薛玉潤沒有問為什么,她只是環(huán)上楚正則的脖頸,笑意溫柔:“急什么,來日方長嘛。”

    “來日方長”這四個字,讓楚正則的心陡然安定下來。

    他親吻她的細發(fā)與耳垂,低聲笑應(yīng):“嗯。母后那兒,還要你多費心?!?/br>
    “放心吧。母后已經(jīng)拉著我,開始迫不及待地替含嬌選駙馬了。不論會發(fā)生什么,這都是母后的頭等大事?!毖τ駶櫺跣跫氄Z,說著尋常家事:“含嬌暫時還沒有心儀的人,但是母后擔(dān)心含嬌會跟長樂縣主一樣。”

    “許大少爺侍疾,長樂縣主一顆心好像都懸在了許大少爺身上,一直想去許家安慰他,只是無一例外,都被攔了下來?!毖τ駶櫢锌f分。

    誰能想到,對都城郎君百般看不順眼的長樂縣主,居然也有折戩沉沙的一天。

    楚正則眸色微暗。

    如果當(dāng)初陪著楚含嬌北湖游船的人,不是薛玉潤。那么楚含嬌,會不會就是此時的長樂縣主?

    薛玉潤像是知道他的憂心,像哄孩子似地輕拍著他的背,篤定地道:“皇帝哥哥,你放心。我們會挑出最好的、最合含嬌心意的駙馬人選。”

    楚正則被她“哄”得一笑,他們原本是站著的,他索性將她徑直抱坐在自己的身上,讓她面對著自己。

    薛玉潤二話沒說就伸手抵著他的唇,嗔道:“我還沒說完呢?,F(xiàn)下就有一個人選,翰林院修撰云遠轍?;实鄹绺?,你得空派人去問問,云修撰可有婚約?!?/br>
    他的湯圓兒啊,總是能在瞌睡時恰到好處地遞來一個枕頭——他可以用“甄選駙馬”為理由,掩人耳目地召見云遠轍。

    ——是時候肅清塵封多年的腐朽,成就他徹底執(zhí)掌天下的契機。

    “好。”楚正則頷首,又伸手握住薛玉潤抵著她唇的手腕,意思昭然若揭——那現(xiàn)在可以親了嗎?

    薛玉潤移開手,笑著吻了上去。

    第93章

    借著甄選駙馬的理由, 楚正則于勤政殿,召見云遠轍。

    云遠轍高呼萬歲時,楚正則放下他的《河防要義》, 道了一句“平身”。

    等云遠轍站起身來, 楚正則溫和地問道:“愛卿的《河防要義》言之有物,朕心甚慰, 欲令愛卿一展所長。只是, 圣人言, 先成家而后立業(yè)。愛卿年過弱冠,可有婚配?”

    “多謝陛下厚愛?!痹七h轍恭敬地答道:“回陛下,臣已有婚配, 為糟糠之約?!?/br>
    楚正則聞言,掃了他一眼, 淡聲問道:“哦?”

    皇上穿著玄端服, 玄衣青邊, 團龍抱珠。不似明黃色的龍袍那般輝耀, 卻沉穩(wěn)如樸石山岳, 牢不可撼。

    盡管皇上沒有明言是為淑真長公主擇婿,但云遠轍心知肚明。

    要拒絕當(dāng)駙馬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所以,云遠轍解釋得很詳細:“臣萬不敢欺瞞陛下。家母曾收養(yǎng)表姐之女, 名喚云枝。名義上,她是臣的meimei, 實則,是臣未過門的妻子。家母眼盲久病, 臣身無長物, 抄書尚不夠家母的藥錢, 全靠枝娘補貼家用。”

    除了云枝是云遠轍未過門的妻子這件事外,其他事,早在學(xué)子趕赴熙春樓鬧事時,薛彥揚就查得一清二楚,上奏給了楚正則。

    只不過,當(dāng)時云遠轍不過是一名貢士,還不值得楚正則投下多少關(guān)注的目光。

    而此時,楚正則聲音一沉:“既是糟糠之妻,你過鄉(xiāng)試后,為何不替她脫樂籍?”

    科舉分童試、院試、鄉(xiāng)試、會試、殿試五級,考過鄉(xiāng)試之后,就是擁有做官資格的“舉人”。而當(dāng)上了舉人,賦稅徭役皆免,朝廷供給衣食,不必再為生計憂愁。

    云遠轍不敢站著答話,立刻跪了下來:“回陛下,非臣所不愿,而是群狼環(huán)伺,臣不敢為之?!?/br>
    楚正則看著云遠轍。

    勤政殿內(nèi),除卻德忠這樣的心腹,只有他們君臣二人。

    光可鑒人的白玉石板,映照出云遠轍的身影。

    跪著,脊背倒是還挺得直。

    楚正則唇角勾了勾,爾后又恢復(fù)平直,聲調(diào)沉穩(wěn):“你是禾州的士子?”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勤政殿內(nèi),仿若天外之聲,沉沉地向云遠轍壓來。

    這一問來得突然,偏皇上語調(diào)平穩(wěn),讓原本寄希望于皇上會對“群狼環(huán)伺”四個字有所起伏的云遠轍,完全無法把握皇上的態(tài)度,他謹慎地答道:“回陛下,臣是禾州麥青縣人士。”

    “你既是麥青縣人士,就該知道。許工部尚書歷任麥青縣縣令、禾豐郡郡守、禾州知州,令禾州百姓安居樂業(yè),朝野交口稱贊?!背齽t的聲音又沉了幾分:“你卻說禾州群狼環(huán)伺?”

    皇上的這一問里明明沒有太多的情緒,卻聽得云遠轍后背冷汗淋漓。

    九五至尊的威迫,無需橫刀而立的侍衛(wèi),無需拍案而起的驚堂木。僅僅這一問,已經(jīng)讓云遠轍心中沉甸甸地壓上了一塊巨石。

    但此時是最好的機會。

    他知道,盡管許工部尚書革職留任,但吏部一直沒有讓他返回任上。而且,許家對外說,許工部尚書突病,許大少爺侍疾。可是,許門下令也閉門不出。

    與此同時,許太后替淑真長公主廣招駙馬,顯然沒有讓淑真長公主下嫁許家的意思。

    許家,一定有亂。

    他究竟,要不要抓住這個機會……

    猶疑在云遠轍腦海中一閃而過,然后,他就聽上首又傳來皇上的問話:“可有明證?”

    這四個字,讓云遠轍心底的巨石倏地落了地。

    “臣,不,是臣妻枝娘,可以為證?!痹七h轍五體投地,一五一十地道:“枝娘本名阮枝,是許工部尚書任禾豐郡郡守時,盧郡丞的外孫女?!?/br>
    “十三年前,先帝泰禮四年時,許工部尚書任禾豐郡郡守,大暴雨沖毀禾豐郡下轄的堤岸。禾豐郡上報,說此為人力難抗的天災(zāi)。先帝仁慈,并未處罰禾豐郡官吏,而是撥款賑災(zāi)。此后四年,禾州年年上報大雨沖堤,問朝廷要了四次賑災(zāi)銀?!?/br>
    楚正則眸中的厲色一閃而過。

    泰禮五年,先帝染病,一年之后一病不起,當(dāng)然無力再管禾州的事。此后他年幼登基,那時國庫豐盈,薛老丞相將絕大多數(shù)精力放在確保他平安繼位上,恐怕也無暇顧及。

    “陛下明鑒。泰禮四年時暴雨毀堤之后修建的堤壩,根本就是紙糊的。許工部尚書欺瞞朝廷,為貪墨賑災(zāi)銀,甚至故意任堤壩失修。泰禮六年,水壩年久失修,暴雨直接沖毀了下游的當(dāng)春縣,十室九空?!?/br>
    泰禮六年,就是先帝駕崩之年。

    楚正則聲調(diào)更沉:“此事,未見邸報?!?/br>
    “臣萬不敢欺瞞陛下?!痹七h轍叩首,聲音微顫:“臣的父親,正是在那時去當(dāng)春縣訪友,不慎葬身魚腹?!?/br>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執(zhí)著于治水之道。

    楚正則緊抿著唇,低聲嘆道:“節(jié)哀?!?/br>
    從皇上口中聽到這兩個字,云遠轍幾乎想要向他將心底的悲憤和苦楚和盤托出。

    盡管百般壓抑,云遠轍還是懇切地道:“多謝陛下。如今天日昭昭,臣的父親也可瞑目?!?/br>
    “臣的明證,來自盧郡丞。盧郡丞本是許工部尚書的心腹,他的女兒,枝娘的母親……”云遠轍頓了頓,繼續(xù)道:“被許工部尚書看中,成了外室。”

    云枝本姓阮,再加上她早過及笄之年,所以,她的母親盧娘子,在成為許大老爺?shù)耐馐抑?,肯定早就嫁人了?/br>
    否則,許家妾氏那么多,何必養(yǎng)一個外室。

    楚正則心中厭惡,面上絲毫不顯,沉聲問道:“是何明證?”

    “是一本私賬。”云遠轍回道:“當(dāng)春縣,正是盧郡丞的家鄉(xiāng)。因為當(dāng)春縣被毀,盧郡丞才幡然醒悟,偷描了一本詳述賑災(zāi)銀去向的私賬。并且以訪親為由,實則將盧娘子和枝娘,以及那本私賬,一并送到了臣的家中,并制造了盧娘子和枝娘遇匪人亡的假象?!?/br>
    “但是,賬本上的人名用的是代稱,情勢匆忙,臣等并不知道,這些代稱指的是誰。后來,盧郡丞暴斃身亡,臣無能,只能解出其中一二?!?/br>
    “只不過,盧娘子擅曲,許工部尚書常命盧娘子唱戲陪客,盧娘子暗中讓使女畫下了所有聽?wèi)蛑说漠嬒?。因此,盧娘子故去后,枝娘才會入樂籍,登臺唱戲,好對照畫像?!?/br>
    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盡可能多地見到那些達官貴人,對照畫像,記住是哪些人。但是,等云遠轍考中舉人之后,禾州官府對他必然會多加關(guān)注。如此一來,他就不敢輕舉妄動,替云枝脫籍。

    許家的人,并不知道他,卻未必不會記得阮枝。

    好在那時候阮枝還不出名,沒有達官貴人叫她脫下戲裝去相陪。

    “但臣發(fā)現(xiàn),禾州一直有人在暗中搜查當(dāng)春縣幸存者,以及當(dāng)初修建堤壩之人的親眷。所以,臣等一直小心防范,以免枝娘被人認出來。直到入都城,見都城老有所依、幼有所依,見陛下文韜武略,治下海晏河清,臣等這才敢吐露真言?!痹七h轍真心實意地夸了皇上兩句。

    自然,實際上他們未入都城,阮枝就已經(jīng)有了點名聲——畢竟,都城安居大不易,不拿出真本事,云音班實在無法在此立足。

    但是,皇上也的確強悍。

    登高節(jié)大放異彩、老叟宴眾koujiao贊、借淑柔長公主駙馬一事把控吏部、利用中山郡王世子一事對中山王府有收有放、親自主持殿試……一個尚未親政的少年帝王,能在四大輔臣之間行事游刃有余,足見手腕。

    “而枝娘一露真容,果然就被人盯上了。想必是他們截獲的當(dāng)春縣幸存者的書信中,提到了枝娘。只不過,枝娘隨戲班云游四方,行蹤不定。而且又極為小心謹慎,他們這才要偷枝娘的書信,好摸查其他的幸存者?!?/br>
    云遠轍又道:“若非皇后娘娘明斷是非,出手相助,臣此時也無能得見天顏?!?/br>
    神色沉郁的楚正則,看了云遠轍一眼:“皇后仁慈?!?/br>
    “皇上敦仁愛眾,皇后仁善慈義。而天道昭彰,昭楚可興。”云遠轍知道眾人都以為他今日是來當(dāng)駙馬的,所以把最緊要的東西,都帶了出來:“賬冊與畫卷,敬呈陛下,臣斷無一句虛言,請陛下明鑒!”

    楚正則看著賬冊和畫卷。

    晨光透過窗棱,在白玉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塵埃起伏,勤政殿宏闊而明亮,襯得云遠轍手上的賬冊和畫卷,渺小而陳舊。

    ——卻承載著,云破日出的湛湛天光。

    楚正則頷首,道:“云愛卿,你的這份壽禮,朕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