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京越關山 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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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藥有些像師父曾經給他看過的金瘡藥的藥方,用料極其珍貴。 軍中自是找不齊那些名貴藥材的,是以軍中的金瘡藥改了其中幾味藥材降低了成本。 用在普通的傷口上止血是足夠的,只是生肌愈合的效用打了折扣。 這藥該是只有宮中才有,不過說不準是皇上賞下來給顧家的。 何況,他并不是很確定這藥是不是與師父的那個藥方一般無二,將軍府有幾瓶珍貴的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夫便也沒把疑惑說出口,只是道:“這藥,藥效奇好,比軍中的金瘡藥好得多,小將軍便用這個吧?!?/br> 他將那藥灑在顧灼的傷處,又用潔白的布仔仔細細地包扎好。 “小將軍可還有其他不舒服?” “沒了——” 顧灼話音剛落,就聽見傅司簡對著那大夫說:“她昨日發(fā)了高熱,今天稍微退下去兒,你看看還需不需要再用些什么藥?” 大夫抬起顧灼的手腕,把了把脈,問道:“小將軍現在可有頭疼頭暈之癥?” “沒有?!?/br> 大夫道:“那就是好得差不多了,我待會兒讓人煎服藥送來,下午睡一覺應該就徹底好了?!?/br> “小將軍在山中待了多日,寒氣入體,下次月事怕是會腹痛。明日我再開一服調養(yǎng)身子的藥,喝三日,祛祛濕寒?!?/br> 顧灼本來沒什么不自在的,哪個女子不來月事呢? 偏偏傅司簡頗為鄭重地追問了一句:“能徹底祛寒保證她下次……不腹痛嗎?” 惹得那大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傅司簡,露出顧灼今日已經看過多次的慈祥的笑意: “小將軍體質好,應該是沒事的,只是我這醫(yī)術有限,對女子的病鉆研得不太細致?!?/br> 大夫拿著藥箱起身:“公子若是擔心,可帶著小將軍去幽州城找一位姓鄭的女大夫。她是專門替女子調養(yǎng)身子的,很有名,就在太守夫人開的那家醫(yī)館內。” 大夫說得倒是實在話,他在軍中多是琢磨如何快速地止血救命,讓那些從戰(zhàn)場上回來的傷兵活下來,對女子的病只是最初學醫(yī)時有所涉獵。 傅司簡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多謝。” 他這么一副認真的模樣,搞得顧灼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么反應。 - 大夫走后,傅司簡坐到榻邊,俯身撐在小姑娘兩側,離她越來越近。 她能數得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看得見他眼底的深情。 顧灼心里默默想,看吧,他果然要翻舊賬了。 吐了吐舌頭,索性閉上了眼睛。 卻只是感受到傅司簡溫柔地吻她的眼,拂過她的臉頰,蜻蜓點水地親她的耳朵,親她的下巴。 她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熱,卻只是流連在她的脖頸上。 力道不重,反反復復。 “夭夭,別再受傷了,好不好?” 聲音從她頸窩處傳來,悶悶的。 顧灼明知道自己保證不了,卻還是拒絕不了他:“好,我盡量。” 傅司簡能得到這個答案已經足夠滿意。 - 這時,帳門外傳來中氣十足的兩聲“將軍!” 是那兩個暴脾氣的吳將軍和蘇將軍。 帳外守著的士兵趕忙攔住:“吳將軍,蘇將軍,不能進不能進!” 他自從琢磨出那男人為何讓他出來守著后,就十分盡忠職守。 他很理解。 吃醋嘛,誰還沒吃過呢。 “誰說不能進???” 暴脾氣之所以是暴脾氣,就是因為他們的聲音總是突然間就急躁起來,嚇得小兵一個哆嗦。 卻還是硬著頭皮回了吳將軍的問題:“是小將軍的命令。” 暴脾氣瞬間熄滅。 無他,在吳將軍蘇將軍心目中,顧小將軍簡直是跟姜夫人一樣的存在。 她娘親的“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她是學了個淋漓盡致啊。 顧灼還小時經常隨著顧老將軍和姜夫人來軍中,他們在帳中商議事情,她就在一邊自己玩兒。 吳將軍脾氣爆聲音大,他后來甚至都記不清那天到底是在商議什么要緊事。 只是記得姜夫人說完什么話后,他吼了一聲。 商議事情時,大家吵個架是常事,出了帳門大家還是并肩作戰(zhàn)的好兄弟。 他性子急,軍中副將以上的人基本都被他吼過,脾氣上來了顧老將軍他也照吼不誤。 他真不是專門針對姜夫人啊。 真的只是嗓門大,一急眼聲音響了不受他控制啊。 沒人發(fā)現顧灼悄悄出去了。 午時他回帳中休息,掀開被褥,嚇得一下子跳到三尺開外,指著床榻上的東西手都在哆嗦。 床底鉆出來的顧灼叉著腰笑得歡暢,笑夠了又鼓著個小臉兇他:“讓你再吼我娘親!” 得,這小丫頭捏了蛇的七寸抓了條蛇,用這蛇來打了他的七寸。 當年,顧灼剛滿八歲。 他看著比他腿高了沒多少的小丫頭捏起那條小蛇就走了出去,當時他都想叫“小姑奶奶”了。 抹了抹頭上的汗,他甚至不敢出去問到底是誰告訴這個小祖宗他最害怕蛇的。 事后,小祖宗做的這事還是被姜夫人給知道了,拉著小丫頭來給他道歉。 小顧灼臉上有著明顯的懊惱和后悔,脆生生道:“吳叔,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您小時候被蛇咬過,我下次不會了。我去演武場上跑圈當做懲罰,您別生氣?!?/br> 他看得出來,小丫頭是真心來道歉的,姜夫人必定已經與她說過他為何怕蛇。 但是他哪敢讓小祖宗去跑圈啊,太陽這么大,中暑了怎么辦? 第35章 、起身 吳將軍是相當真摯地阻止了一番的, 他幾乎是看著顧灼長大,自然舍不得讓她受罪:“嫂子, 您別罰夭夭, 確實是我的錯。她抓的那條小蛇,是沒毒的?!?/br> 姜夫人笑得和善:“不是我罰她的?!?/br> 吳將軍一直知道顧將軍和姜夫人管教顧灼自有一套,知道是小丫頭自己的主意,便也沒再勸。 主要是他也不敢勸, 姜夫人這副模樣, 一看就是打定主意要讓小丫頭主動認識錯誤, 他可不想壞了姜夫人的事。 被顧灼坑完若是再被姜夫人坑一次, 他一定會懷疑人生的。 姜夫人當然不是覺得小女兒護著她有錯, 她還專門先夸獎了這一點,親了兩口女兒嫩乎乎的小臉,才跟她說這件事錯在何處: “夭夭可知吳叔為何怕蛇?” 小顧灼搖搖頭:“我沒問?!?/br> “吳叔在你這個年紀時被壞人所害, 將他和兩條蛇扔在枯井里——” 姜夫人話還沒說完,顧灼就“啊”了一聲, 小眉頭皺得緊緊的:“娘親,我知錯了,他小時候一定很害怕, 所以現在也怕蛇。” “對呀,何況吳叔看著你長大, 平日里對你一直不錯, 記不記得他送給你的那個小盾牌?” 顧灼歪頭想了想:“娘親,你說的是庫房里那個特別重的玄鐵盾牌嗎?” “……對,吳叔送給你是希望你永遠有盾牌護著, 不會受傷。所以——” “嗯, 娘親我明白的, 我不該這樣嚇唬一個對我很好的長輩?!毙☆欁茡蠐项^,“我只是忘記那個盾牌了。” 忘記屬實是不能怪顧灼,怪就怪那盾牌實在太重,放進庫房后她就再沒自己拿出來過,她壓根搬不動。 那時候吳將軍一臉自得地顛了兩下手里的盾牌:“嫂子,這東西是我找城里最好的鐵匠鋪打的,給小丫頭玩兒?!?/br> 姜夫人想起這事揉了揉眉頭,捏了捏顧灼的小手:“這不怪夭夭,待會兒去給吳叔道歉好不好?” “嗯,好?!?/br> “那我們再說些別的。你只看到吳叔吼了娘親,卻不去看他日常為人;只問到吳叔怕蛇,卻不問他為何怕。” “若這是打仗,不知曉來龍去脈便輕率出手,輕則無功而返,重則打草驚蛇甚至傷及自身,置將士性命于不顧?!?/br> “夭夭,為將者不可意氣用事,不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小顧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握緊了小拳頭:“娘親,我記下了,下次我一定考慮周全好好調查再去整人,一擊必殺。” 姜夫人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欣慰:“是這個意思,夭夭理解得沒錯,凡事謀定而后動。此次治治你吳叔那個暴脾氣,也挺好。” 是以,懲罰確實是顧灼自己提出來的,她覺得自己做得不對,該罰。 吳將軍攔不了。 不過,小丫頭哼哧哼哧在大太陽底下跑圈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端茶倒水扇扇子,以至于后來小丫頭倒是與他關系很不錯。 這不,還把他派到抵擋北戎的第一道防線上,這可是最能建功立業(yè)的位置。 吳將軍被顧灼嚇了一次后,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暴脾氣。 自那以后商議事情時,但凡他想跟人急眼,就會想起那條小蛇直勾勾的眼神,吼人的次數rou眼可見地少了起來。 還被其他將領調侃,一個八歲的小丫頭給你治得服服帖帖,倒是造福我們了。 吳將軍面上不顯,心里嘀咕:那哪是八歲的小丫頭,那是他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