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京越關山 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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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醫(yī)提起來的心噗通一聲踏踏實實地落回去,有種大難不死的慶幸。 不過,說起來醫(yī)典編纂這事,還跟王爺有些關系。 兩年前先皇后薨逝,宮中再無貴人娘娘,太醫(yī)院婦人科1的醫(yī)術便沒了用武之地。 他與同僚商議后便去請示王爺,能否選一批民間的大夫跟著太醫(yī)院學習一段時日,以后行醫(yī)便專門診治女子的疾病。 如此有后生繼承,不斷實踐,醫(yī)科才能生生不息地向前。 王爺聽過后很是支持:“你先從京城選些合適的,讓各州府醫(yī)官陸續(xù)分批選人進京。多選些女醫(yī),往后給百姓看診也方便?!?/br> 章太醫(yī)明白這話的意思——既是要學習婦人科的醫(yī)術,往后要常常給女子看診,確實是女醫(yī)會更妥帖一些。 這樁事如今已經步入正軌。 那些學成歸去的大夫將看診的醫(yī)案源源不斷地送至太醫(yī)院,他與同僚覺得珍貴,便著手據此編纂婦人科醫(yī)典。 只是王爺回京才不到一個月,居然就對太醫(yī)院這等小事都了如指掌。 章太醫(yī)不知道的是,由于魏太醫(yī)的事,傅司簡回京后讓玄衛(wèi)徹查了太醫(yī)院上下,自然事事清楚。 此時,章太醫(yī)壓下心中的震驚,忙不迭地站起身挪了位置:“王妃,臣給您請脈。” 傅司簡拉著顧灼的手擱在脈枕上,撫了撫她腕間那顆小巧的紅痣,又想起些別的:“夭夭,你身上若是有陳年舊傷沒好透徹的,也一并讓他瞧瞧?!?/br> 他方才在院中見著章太醫(yī)時,第一個念頭便是讓章太醫(yī)給顧灼把個脈看看她體內寒氣祛盡了沒。 盡管在幽州時已經帶她看過大夫,可他還是擔心她落下病根。 尤其她在軍中摸爬滾打,淬煉出一身堅韌和意志,就算是來月事時仍有些不舒服,她可能也不會當回事兒。 如今能讓章太醫(yī)再確認一下,總歸更放心一些。 顧灼歪頭想了想,看向正在診脈的章太醫(yī):“我肩上的傷一到雨雪天氣就不痛快,這、能治嗎?” “臣調些敷的藥,您先用五日,再輔以針灸,應該能緩解大半。只是要根除的話,卻是不能了。” 這也足夠讓顧灼驚喜了:“太醫(yī)能否將這藥方和針灸的手法教給我?guī)淼能娽t(yī)?” 軍中將士多多少少都有她這樣的傷病,若是能緩解大半,便再好不過了。 “自然可以。能為邊關將士盡些綿薄之力,是臣的榮幸。” 顧灼十分滿意。 章太醫(yī)診完脈站起來道:“王妃身體康健,并無不妥。您肩上用的藥,臣明日送來?!?/br> “好?!?/br> - 書架已經被收拾得井井有條,邵東便帶著人與章太醫(yī)一同告退了。 出去后,章太醫(yī)喜上眉梢,甚至高興地哼出了小調。 他終于能給皇上有個交代了。 王妃真是他的大恩人! 不過,王爺居然是因為嫌苦才不喝補藥。 唉,年輕人。 藥,哪有不苦的啊。 - 另一邊,侍衛(wèi)甲湊上來一臉八卦地開口:“大哥——” 邵東立馬端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等著迎接兄弟們滔滔不絕的崇拜,然后便聽到: “——王妃一點兒都不像你說得那么兇啊。為了讓王爺喝藥,王妃還親自喂呢。” 邵東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什么時候說過王妃很兇啊!你不要造謠生事好不好! 侍衛(wèi)乙接著道:“就是就是,以前聽大哥說的那些話,我還以為王妃一言不合就會揍王爺呢?!?/br> 邵東嘴角抽了抽,為自己兄弟的腦子感到擔憂。 王爺對王妃百依百順得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捧過去,你居然覺得他們之間可能會出現“一言不合”的情況? 不是,這群兔崽子怎么就抓不到重點呢? 你們到底有沒有把“別惹王妃”這幾個字記在心里??! 惹到王妃真的會哭都沒地方哭的! - 第二日,顧灼進宮面圣述職,將顧家軍中將領、士兵、馬匹、武器、糧餉、訓練、戰(zhàn)事成敗等等情況一一道來。 …… “軍中時時嚴陣以待,定為皇上和百姓守好北境?!?/br> “北境有你們,朕自然放心。過幾日,朕去京郊大營的校場親自檢閱小將軍帶來的精銳之師?!?/br> “謝皇上?!?/br> 談完正事,裴昭終于能放松下來:“皇叔、皇嬸留下陪朕用午膳吧?” 顧灼被這聲“皇嬸”叫得一愣,然后便聽見方才一言不發(fā)的傅司簡溫柔開口:“夭夭想不想嘗嘗御膳房的手藝?” 聽他這意思,她若是說“不想”,他還打算帶著她違抗圣諭是吧? 她還沒有這么膽大包天哎! 顧灼瞪了傅司簡一眼,轉回去向皇上抱拳行禮:“臣遵旨?!?/br> 席間,裴昭興致勃勃地問起北疆是何風土人情,言辭間頗多向往和憧憬。 顧灼只當是皇上沒出過皇城,所以對萬方皆有好奇。 于是,她描繪大漠孤煙、北風卷地、亂瓊碎玉,講述金戈鐵馬、民風淳樸,也直言地瘠民貧。 裴昭聽完后,眼中亮色依舊,保證般地對她說道:“北疆一定會富庶起來的?!?/br> 顧灼眉眼柔和:“嗯,臣也相信。” …… 一頓飯吃到尾聲,三人已經說到了昨日早朝上的事。 裴昭心虛地看了一眼被自己坑了的皇叔,轉移話題道:“皇叔打算如何處置俞漢?” “先熬鷹吧,若是什么都問不出來,那就再等等涼州的消息。俞漢此人不簡單,我擔心他會有后手,小昭,你多派些人隱在暗處,看著他的一舉一動?!?/br> “嗯,知道了?!?/br> …… 顧灼看著桌上的杯盤狼藉,暗暗感嘆了一句:不得不說,御膳……確實還挺好吃的。 她給傅司簡遞了個眼神: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傅司簡看懂了卻沒答應,倒了杯茶推給小姑娘:“你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又轉頭看向裴昭:“小昭,陪你皇嬸聊聊天兒?!?/br> 裴昭點頭如啄米:“皇叔放心。” 顧灼額角跳了跳,覺得自己的為臣之禮被傅司簡那句話糟蹋得稀碎。 她不想大不敬啊! 顧灼閉了閉眼:“你快去吧。” 傅司簡瞧見小姑娘這副無奈的模樣,好笑地撫了撫她后腦,沒再說什么便出去了。 - 臘盡春回的時節(jié),大多數花木還沉睡在料峭的風中,不肯吐露新生。 唯有常青的蒼松翠柏,奇形怪狀的山石堆疊,以及凌寒獨自開的梅花,讓御花園顯得不那么蕭瑟索然。 西南角有一小片桃林,枝干肆意伸展,參差錯落。便是如今還未開花,也頗有一番意境。 不過,傅司簡卻不是來賞景的。 “這些桃樹是誰培植的?” 方才在此處修剪枝杈的小太監(jiān)誠惶誠恐:“回王爺,是、是張公公?!?/br> “叫他過來?!?/br> “是。”小太監(jiān)如蒙大赦地退遠幾步,轉身跑開。 …… 沒過一會兒,張公公就氣喘吁吁地小跑著過來了,他可不敢讓攝政王久等:“王爺?!?/br> 傅司簡輕輕壓下暗紫紅色的樹枝看了看,未見吐苞,便問道:“京城的桃樹何時開花?” 張公公的氣還沒喘順:“再過半個月就、就陸陸續(xù)續(xù)地開了。” “王府的花園中要移栽些桃樹,你去照料一下,到它們開花為止?!?/br> “是。” - 勤政殿內。 裴昭正在解釋這兩年顧家糧餉經歷的曲折。 顧灼覺得,小皇帝雖然年紀不大,卻實在是個講故事的高手。 抑揚頓挫,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她雖早已知曉第一次糧餉遲到是因為戶部尚書構陷顧家、妄圖削減,卻并不清楚傅司簡當時竟是在那般危機四伏、孤立無援的境況下與世家周旋。 若非他力挽狂瀾,顧家必定會受到世家黨同伐異的打壓。 北戎若是再趁機南下,大裴便是內憂外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