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京越關山 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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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勝任陣眼的士兵本就不易培養(yǎng),既得看得懂陣法,知曉里頭的配合門道;又得聽得懂指揮,及時反應調整。 前幾次戰(zhàn)事折損的,加上這次戰(zhàn)事預計折損的,已經(jīng)將近一半。 趁北戎神箭手顧此失彼、力不從心之時,最前方的交戰(zhàn)線已經(jīng)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距離。 顧灼當機立斷,調轉馬頭,收攏蛇形分布的輕騎成箭鏃之形,朝著那駕戰(zhàn)車的方向沖鋒陷陣。 梅花槍劃破攔路之人的喉嚨,刺進攔路之人的胸膛,挑起,再甩下。 槍尖殷紅滴血,泛著的寒光更添了幾分駭人意味。 一個個障礙被清除,縱是仍有數(shù)不盡的北戎士兵涌來,顧灼也硬生生撕開一道向著戰(zhàn)車而去的豁口。 顧家軍的普通騎兵和步兵跟在顧灼與輕騎所形成的“箭鏃”后面,由細到寬,義無反顧地隨她進了那道豁口,用血rou之軀為她們掩護側翼和后方。 北戎神箭手終于意識到?jīng)_著自己而來的威脅和殺氣,將視線從遠處拉回到近前—— 他不在意的“手段”已經(jīng)直逼他所在的戰(zhàn)車而來,強勢地沖擊著戰(zhàn)車周圍堪稱嚴密的防守。 殘骸血肢被拋起又落下,慘叫嘶喊聲不絕于耳,此處累起的尸骨比戰(zhàn)場上任何一處都多。 于是他抬手挽弓,瞄準最前面的顧灼,松手放箭,凌厲而去。 箭矢破空的厲嘯聲驚心動魄,箭尖的銀芒陰冷森然。 千鈞一發(fā)之際,顧灼一手揪住韁繩,夾緊馬腹向旁側倒去,半掛在馬身上;另一手挽過槍花,絞住那支原本沖著她、如今即將射在馬背上的箭。 射石飲羽的力道撞在銀槍上,錚鳴作響,震得顧灼手臂發(fā)麻。 那支箭終是被她改了方向,斜斜插.入地面,只留一半在外嗡嗡搖晃,又被紛沓的馬蹄踩斷,徹底陷進泥濘。 顧灼腰腿使力,重新坐回到馬背上,向前疾沖而去,劈開最后一層防守—— 槍尖已能觸到戰(zhàn)車邊緣。 她借著馬鐙的支撐足尖一點,縱身越過攔在她面前的北戎士兵,提著槍桓桓地立于戰(zhàn)車之上。 滿臉、滿手、滿身鎧甲,血跡斑斑。 眸中掠過恨意,手腕一轉,長.槍起勢,鋒芒凜銳森寒—— 北戎神箭手還未想明白戰(zhàn)車周圍的層層防守為何會被攻破,就驚恐地看著殺氣騰騰的槍尖直沖他面門而來。 他來不及搭弓射箭——弓箭在近搏中根本毫無用處,只能慌亂地抽出腰間別著的彎刀,堪堪抵擋。 …… 梅花槍大開大合,招式狠絕,直指命脈,卻次次被神箭手的蠻力逼停。 顧灼急劇地喘著粗氣,胸腔和喉嚨似是灼燒般地刺痛。 她咽下腥味,掃了一眼身側的影子,咬牙握緊長.槍,再次迎上刀光。 搏殺更酣,顧灼抵擋不及,連連后退,轉身逃跑。 神箭手緊隨其后,舉起彎刀,傾注霹靂之勢。 顧灼始終側首瞥著兩人的影子—— 就是現(xiàn)在! 她微微擰身,一記回槍狠狠刺進神箭手的頸項。 神箭手握著的彎刀也半分力道不減地劈上她的肩頭。 guntang的血液飆濺在顧灼的后頸和披風上,她回過身撐著最后的力氣將槍尖刺得更深,使勁地轉著。 終是等到彎刀“咣當”一聲掉落,身后的大塊頭滿眼不甘又憤恨地轟然倒地。 血汩汩涌出。 心腹大患已除,顧灼卻生不出一點欣喜—— 為了阻攔北戎士兵爬上戰(zhàn)車,她帶來的輕騎拼盡全力抗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勢,粉身碎骨,肝腦涂地。 深入敵營的無數(shù)顧家將士,奮勇搏戰(zhàn),卻因寡不敵眾,死傷無數(shù),血染長空。 沉重的痛楚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累到脫力的身體需要依靠梅花槍才能勉強支撐。 可心底怒極恨極之時,竟是又激起源源不竭的力氣。 她恨不得殺盡敵人,生啖其rou,渴飲其血。 顧灼大口大口地往胸膛中灌著寒氣,抬手打了個響亮的呼哨。 戰(zhàn)馬在黑壓壓的士兵之中橫沖直撞,傷痕累累地向她疾馳而來。 她翻身躍下戰(zhàn)車,穩(wěn)穩(wěn)地落在馬背上,揚聲高喊:“殺——” 神箭手被除掉,顧家軍士氣大漲,廝殺沖鋒更加悍勇無畏。 顧灼夾緊馬腹,不要命地向前,銀槍盡染鮮血,以最利索的方式將所遇之敵誅盡殺絕。 突圍成功之時,她已然成了個血人,墨色披風都隱隱現(xiàn)出暗紅,沉重地緊貼在鎧甲上。 殘陽如血,朔風陣陣。 北戎頹勢已現(xiàn),鳴金撤退。 顧家軍兩翼的騎兵迅速上前收攏戰(zhàn)線,將退不及時的北戎士兵合圍在顧家軍陣之中,絞殺殆盡。 這場慘烈而血腥的戰(zhàn)事終于落下帷幕。 - “第二日我才知曉,我娘在這次戰(zhàn)事中也中了箭,傷勢極重?!鳖欁埔а狼旋X,聲音里全是刻骨恨意,“我只恨當時讓那神箭手死得過于容易,沒再往他身上多扎幾個窟窿。” 說完這話,安靜的內室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聲。 傅司簡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兒似的。 她反而在這種安撫下更加控制不住洶涌的淚意,飛快地將臉埋進枕頭的一片潮潤之中,才任由眼淚放肆地逸出,將那片潮潤暈染得更大。 被子下的肩膀小幅度地聳動著,傅司簡看在眼里,心疼得厲害。 小姑娘在那般稚嫩的年紀,用瘦削的肩膀擔起重任,臨危受命,出生入死。 在虎尾春冰、千鈞一發(fā)的生死關頭取得勝利,轉過身要面對的就是同袍戰(zhàn)死、親人受傷的殘忍痛楚。 這痛楚壓在她心底五年,從未真正消解,時不時便冒出頭將她折磨撕扯。 她習慣獨自舔.舐傷口,不愿將脆弱露于人前。 可她如今也才二十歲。 傅司簡心中愛憐更甚,伸手隔著被子勾住小姑娘的腰,將人撈進懷里。 他撫了撫小姑娘后腦,側首在她耳際吻了下,輕聲哄道:“哭吧,我不看?!?/br> 顧灼趴伏在他肩頭,起初還只是一抽一抽地小聲哭著。 漸漸地,淚落得越來越兇,放肆地嚎啕大哭起來。 傅司簡也不攔著,任由小姑娘發(fā)泄出壓抑多年的痛楚。 溫熱的淚落在他頸間,順著領口滑至他心底,他將人抱得更緊—— 支撐著小姑娘哭得乏力的身體,也以此平復他自己心中極大的恐懼。 作者有話說: 1《孫子兵法·九地》 感謝在2022-05-14 19:49:59~2022-05-18 02:44: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開心就好 4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薛定諤的貓主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62章 、脆弱 在他還不識得她的歲月里, 他差點兒失去她。 后怕如深淵里張牙舞爪的水草,嚴嚴實實地纏捆住他的手腳, 拽著他往下沉。 只有抱著她, 抱著如今安然無恙的她,才像是抓住浮木,得以喘息。 他的小姑娘,曾無數(shù)次在殘酷肅殺的刀槍劍戟中浴血, 受過兇險萬分的傷, 也差點兒被血雨腥風的戰(zhàn)場所吞噬。 那些戍守邊關的將士亦是。 白刃血紛紛, 沙場碎鐵衣。戰(zhàn)骨埋荒外, 猶是夢里人。 北戎南下的狼子野心一日不絕, 北疆的狼煙烽火便會年年再起。 所幸,烏奇?zhèn)骰貋淼男胖醒悦?,北戎王庭的形勢已?jīng)生變—— 二王子嗜殺成性, 殘暴專橫。窮兵黷武和接連的敗仗已經(jīng)讓一些曾經(jīng)愿意追隨他的部落生了異心,今年的南下也因此屢屢受阻, 至今未能成事。 大王子的腿疾已有好轉,不僅取得了母族部落的支持,還在老北戎王身邊安插了人手, 暗中奪權的動作倍道而進。 那便快了。 - 顧灼終于哭得累了,也發(fā)泄夠了。 只是, 泣聲卻不是說停就能戛然而止的。 她抽抽搭搭地將自己臉上眼上的淚蹭到男人肩頸處的衣服上, 又欠起身換了另一邊兒繼續(xù)趴著,舒緩著自己一抽一抽的呼吸。 折磨了她五年之久的如有千鈞的枷鎖,在傅司簡無聲的傾聽和安撫下, 悄然打開。 她如釋重負, 脆弱而慵倦, 只想窩在他寬闊而溫暖的懷里不起來。 傅司簡自是察覺到小姑娘纏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緊。 他摟著人往上提了提:“哭完了?” 小姑娘抽噎著應他:“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