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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福娃會種田 第4節(jié)

    他現(xiàn)在的決定關(guān)乎周家村生死。

    現(xiàn)在幾家選出來的代表都出來了,周里正道:“現(xiàn)在情況就是這樣,我們要繼續(xù)跟著前面李家人一起南下。你們有什么看法?”

    周郡抱著周嬌在最后坐著。在這個村子里停留的人大約有五六百人,都是從平縣過來,路上慢慢薈集在一起的。這些人心思各異,而且有的人糧食充足,不像他們這批從周家村,王家溝出來的幾乎光膀子上路的人。估計有人看到這里有水源,而且山上有吃的,就想暫時停留在這里,看看情況。

    因為誰也不知道往下走,會不會有水源,會不會有吃的。下一個城鎮(zhèn)在哪,還有多遠(yuǎn),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們都是貧苦老百姓,一輩子在一個村里種田務(wù)農(nóng),見識廣一點的人頂多也就去了城里。這個時候又沒有地圖,消息不通,只知道往南走,一直走過榮陽城,就不是趙王的封地了。路上碰到別家別的鎮(zhèn)子上人就相互打聽著。

    “自然是跟著的?!痹S多人應(yīng)和著。

    但有一位女人卻突然開口:“我和我娘走不動了,我們就留在這里了?!?/br>
    路云喊了聲:“嬸子?!?/br>
    女人看了他一眼,又對里正道:“我是個死了男人的寡婦,我婆婆時日不多了,我不能讓她死在路上。”

    里正嘆息。這女人姓徐,外村嫁過來周家村的,原本也是和美一家,但是前幾年男人上山打獵,被狼啃了,家里只有留下她和瞎眼老娘。后來村里人就喊她徐寡婦,徐寡婦有情有義背著婆婆逃荒,如今婆婆不行了,她不想跟著走倒也能理解。

    里正知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強。

    況且與徐寡婦一般想法的人還有很多,大多是走不動了,想著留在這里等死,還有一些藝高人膽大的去那座山上混著。

    其實周郡也動過心思留下,不過聽了里正的話,覺得還是往前走好一點。雖然現(xiàn)在是夏天,山里有吃的。可是一旦到了秋天,天氣驟變,山里沒吃的,又沒有御寒衣物,照樣死路一條。最重要的是那處水井快要干了。

    周郡一行人上路了,徐寡婦叫住他們,“路云,這個小娃娃留下吧,跟著你活不了幾日。”她編了兩雙草鞋給路云,“當(dāng)初你奶是村里對我最好的人,嬸子沒什么能給你的,這是昨日我山上用藤蔓編的,你穿著吧?!?/br>
    “這個小娃娃……”徐寡婦知道路云好心,“你養(yǎng)不活的?!彼牌乓呀?jīng)連水都喂不進了,等著咽氣了。徐寡婦沒有什么好怕的了,也不想走了,但看到路云抱著小娃娃,還是忍不住多說幾句,這么小的娃娃說不定會被人吃掉。

    她男人沒死前,兩人一直沒孩子,等有了孩子男人卻死了,孩子也夭折了,如今見到這孩子想著,“你交給嬸子,他還能多活一段日子。留在這里,我?guī)еド缴?,他還能多活幾日,死了埋在山里,也能落個全尸?!?/br>
    路云搖頭不愿意。他抱緊了路拾,“不要,嬸子,我要帶著他?!彼X得這個娃娃有福氣,昨晚上周大哥也說帶上他。今天下午他抱著路拾去干涸的河邊和旱田里走,雖然沒有找到吃的,卻撿到了一個小鋸齒鐮刀,生了銹,可是他知道這種鐮刀只要用磨刀石磨一磨就可以割斷很多東西。

    要是昨天周大哥有這個東西,一定能挖到或者割斷更多樹根或者東西來。大哥說帶著它,要是有了厲害的動物,也能防御一陣子。要不是路拾哭著叫了幾聲,他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小鐮刀。還有昨晚的老鼠也是直接掉到路拾臉上。

    反正他不會丟下路拾的。

    徐寡婦干裂的嘴唇動了動,耷拉著身子走了。

    周郡喊了一聲,“路云,走了。”

    逃荒者浩浩蕩蕩地又再次出發(fā)。

    周嬌牢牢地跟在周郡后面,路云把一雙草鞋給她,“換上這個?!敝芸ひ豢床菪?,苦笑道:“大哥手笨?!弊蛉账谏缴锨埔娺@些藤蔓了,可是厚實筋大,他徒手弄不開,也不會編織草鞋,就沒管。

    路云也穿上了草鞋,回頭已經(jīng)看不到徐寡婦影子了,他看到身后有些人呆呆的看著他們離開,一道道影子被風(fēng)干遺落在后面。

    周郡道:“別看了,省點力氣?!彼麄兊穆愤€不知道在哪呢。他們是下午出發(fā)的,為了避過日頭最毒辣的時候,就這樣走到了天黑,徹底看不到路的時候,雙腿不聽使喚,如同灌了鉛的似的,前面?zhèn)鱽硐⒄f可以休息了。

    他們離里正家的板車不遠(yuǎn),見里正家啃著干餅子,心底羨慕。周郡拿出草料讓幾人吃,接著小心翼翼地喝了幾口水,陶罐里也是裝滿了水,現(xiàn)在這水可是他們最重要的物資了。

    路拾一直在睡著,懨懨的,臉通紅,光著屁股,只露出眼睛和頭皮,路云把布包給他包了起來,免得蚊蟲叮咬他。這大半天,路拾只喝了水。路云把草料用樹枝搗了搗,搗成濃汁喂給他,吊著他的命。

    周郡根本睡不著,蚊蟲太多了,他護著周嬌,把她全身裹起來。周嬌體重輕的跟小貓一樣,全身都是骨頭,周郡心酸。他嘴里里咬著豬草,嘴巴里都是青草味,酸澀又帶著苦味,而且越吃越餓的感覺。

    路云又撿了塊石頭開始磨鐮刀。

    到了下半夜,周郡瞇了一會兒,又累又餓顧不得蚊蟲了,睡著了,懷里的周嬌小心動了動,他醒了過來。

    “哥,我吵醒你了。”

    周郡醒了過來,見路云和路拾都在熟睡,他拍醒他們:“我們趕路。”

    周郡不怕趕夜路,準(zhǔn)備趁著月光,往前趕路。然后在前頭等著周家村的人,這樣他們就能夠白日多休息一些時日。他們腳程慢,很容易落在后面,所以周郡想出了這個法子。

    周郡抱著周嬌,路云把路拾掛在胸前,手握著小鐮刀,慢慢朝前走去。周郡用樹枝在前面探路,頭上月光皎潔,兩旁睡得都是人,大搖大擺的躺著,當(dāng)然還有警惕的人看到他們幾個,但轉(zhuǎn)了個身又睡下了。

    他們四個沒有威脅。這一路都是人,每個幾米總能見到人。也有和周郡想法一樣的人,夜里趕路,慢慢的卻又堅定的走著。走一段路,休息一會兒又開始走,一直到天亮,然后開始休息入睡。

    白天到了,幾人睡著,等里正他們趕上來,略過正午日頭足的時候,之后再趕路。一連兩三天,他們都是這樣,雖然睡眠不足,但的確是少受了一些罪,晚上夜行,也能夠躲過日頭,也能省一點水。

    今天夜里陶罐里已經(jīng)沒有水了,只有水壺里還有水,身上的草料也都吃完了,樹根也吃完了,但還沒有見到水源或者有綠葉的地方。

    明天就要斷水?dāng)嗉Z了,幾人心情和臉色都不太好。但他們依舊按照之前的步驟夜行。路云感覺胸前一熱,知道路拾尿了,他停下小聲道:“大哥,我們休息一下。”

    周嬌動了動,“哥哥,我下來自己走。”周郡算了算,走了大概有一個多時辰了,可以停下來了。

    周郡見周圍有干樹根已經(jīng)都被挖出來了,倒在地上,便知道前面還是沒有水,他專門遠(yuǎn)離了人群,讓幾個人在這里睡覺。他把周嬌懷里抱著的陶罐和背著的水壺放好,一人又分了最后一點水。

    水壺空了,陶罐干了。

    靠著倒在地上的樹干讓路云等人睡覺。他拿過小鐮刀,準(zhǔn)備削成一個尖頭武器。

    路云繞過大樹,把路拾放在樹干上,把尿濕了的衣服換下來讓它散散味。鋪在了樹干上,接著入睡。路拾小聲哼唧了起來,路云把他放在了自己懷里,路拾卻大哭起來。

    周郡起身,用布料把路拾全身包裹起來,放在了周嬌身邊,用周嬌的衣袍一腳遮住了他的臉,路拾不哭了,眼睛卻睜開了。

    周郡沒再管他,而是繼續(xù)去砍木頭,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黑影竄出來,往路拾那邊抓。路云嚇了一大跳急忙撲過來,周郡反應(yīng)迅速,拿著鐮刀就往黑影身上砍。

    黑影倒下,吧唧一聲。

    路云驚喜地叫出聲,“啊,是……野兔?!彼竺媛曇粜×?,驚訝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周郡也驚訝不已,拎著那道黑影,的確是一只野兔,一只瘸了腿的野兔子,還被他鐮刀割到了腦袋,還有一絲氣,四肢蹬著,一會兒就不動了死了。

    這是守株待兔?

    周郡看著眼睛睜著大大的路拾,這下確認(rèn)了這個小娃娃的確有金手指。

    周嬌醒了,把路拾抱起來,看著這只野兔。

    路云咽了咽口水,眼神發(fā)亮,喊了一聲:“大哥。”

    第7章 趕路

    一只野兔周郡留下了兩只兔腿,然后遠(yuǎn)離人群,偷偷地把兔子剝皮烤著吃了。雖然沒有鹽和任何調(diào)料,腥味濃郁,但四人仍舊心滿意足,美美地吃上了一頓。

    路云舔著唇,“要是有水就好了,把這兔子煮爛,成rou湯?!?/br>
    周郡聞言笑了,“會有的?!彼媚竟靼褍蓧K兔rou攆成碎渣,一點點喂給路拾吃。路拾沒有牙齒,他不敢喂得太多,就隔段時間喂幾口。

    周嬌幫忙,她摸著路拾的小手小腳,輕輕道:“哥哥,這回我確定路拾有福氣?!?/br>
    路云立刻點頭,挺起胸膛,“我奶說過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小路拾,是我們的福星?!?/br>
    周郡把路拾交給路云,“那你從現(xiàn)在開始可要看好路拾。睡吧,天要亮了。”

    路拾的幸運星地位確認(rèn)后,周郡看著周嬌和路云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小孩子單純,覺得似乎有了某種依仗,周嬌躺下就安穩(wěn)地睡了,周郡卻仍舊憂心忡忡。他不知道前路在何方,父親讓他去表姑家投親,他真的能找到表姑嗎?

    他要是死在路上,周嬌和路云該怎么辦?他學(xué)的知識對這一路逃荒沒有絲毫用處,一些野草和野果有沒有毒,他都無法分辨。周郡躺在那,也不敢翻身,睜著眼看著星空,思緒無限放飛。

    天蒙蒙亮,周郡起身把周嬌和路云叫起來,“再往前走一段?!?/br>
    周嬌揉揉眼,路云抱著路拾,周郡抱著陶罐,背著兩個水壺,斜挎著一個小包裹,跟在兩個孩子的后面。陶罐里還有兩個兔子腿,這是他們的重要物資。

    這回他們等了許久沒有等到里正一家過來,也沒有見到熟悉的人。路云還要往前走,周郡讓他們都停下等候。

    一直到日落西頭,周家村和王家溝的幾十口人才姍姍來遲。周郡過去打聽,知道是里正老家的那頭驢不行了,拉著拉著貨就拉不動了,倒下了。里正當(dāng)機立斷將驢殺了,將一頭驢分給了周家村的人。這爆日關(guān)頭,沒有鹽,驢rou不禁放,為了避免壞掉,分到rou的人立刻烤著吃,耽擱了時日。

    那頭驢倒下的時候里正他娘周大娘正在板車上,所以摔了一跤,周大娘年紀(jì)不小了,又沒有防備摔了一跤,傷得不輕,如今正躺在板車上。里正正發(fā)愁呢,他將旱煙桿叼在嘴里,見到周郡,遞給他一小塊驢rou,“也沒好的了,這點你拿去。”

    “周奶奶她怎么樣了?”周郡問:“有草藥嗎?”

    里正額上的紋路九曲十八彎,發(fā)愁道:“問了一圈,都沒有?!彼蘖艘豢?,“都是命,周家娃,去吧,去說說話?!?/br>
    周郡看了周大娘,周大娘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嘴唇干裂,干皮沾滿了臉上,枯樹皮一樣的面容布滿了苦難。里正的大而媳婦用沾水的樹葉濕潤她的唇,陶罐里只有淺淺的一層水了,她用的十分小心。

    “這賊老天,要人命?!崩镎膬蓚€兒子一前一后推著板車,開始前進。周郡抱著路拾,漸漸后退了。又走了大半日,徹底看不清路了,有人打起了火把,原地休息,開始煮飯。

    周郡和路云等四人繼續(xù)趕路,在半夜時分他們烤了驢rou,大約只有三兩rou,干干的,一股濃重的膻味,又干又酸又澀,三人分食著,用力咽下去。周嬌的喉嚨都出了血,路云用那個小鐮刀切得細(xì)細(xì)的讓周嬌吃。

    陶罐里的兩只兔腿也烤熟了,已經(jīng)有些異味了,但是周郡仍舊沒有要吃兔腿的心思,“明天中午之前吃。”

    周嬌捏著路云切好的細(xì)絲,嘴巴里嚼了嚼吐給路拾吃,周郡見了沒有反對。

    路拾這樣子只能吃流食,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周嬌學(xué)著村里大娘喂孫子飯的樣子,喂了路拾幾口驢rou。她心里想的是今晚吃驢rou了。烤驢rou吃,那么兔子腿就可以留著明天吃了,要是有水就好了,可以喝上nongnong的rou湯。

    第二天中午之前三人吃了最后的兔腿,這下糧食和水都沒有了,他們又恢復(fù)一無所有的境地。而算算路程,他們這一行人才走了八十多里路。

    周郡再次見到里正一家的時候,周大娘已經(jīng)不再板車上了。里正一家腰間有了白布。不用說,周大娘已經(jīng)沒了。

    周郡沒有再上前說什么,周嬌眼眶紅紅的,卻因為缺水流不出眼淚來。周郡他們幾個已經(jīng)也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

    眾人麻木地走著。

    沉默、麻木、忍饑挨餓、滿懷期望地走著。

    不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

    眾人精神一震,這一路上幾乎很少碰到騎馬的人,如今這馬蹄聲嘹亮,可以想象這是一匹駿馬,這年頭能騎馬而行的人多半是有來歷有本事的。

    眾人開始期待馬蹄聲,有幾個機靈的人已經(jīng)往馬蹄聲的方向趕過去。他們也不為別的,只想問問情況。聽聲音是從前面?zhèn)鱽淼模懊媸鞘裁吹胤?,有沒有村莊,有沒有水源,有沒有官兵?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趙王那邊怎么樣了?

    這些消息他們都想知道。不然大家都想沒頭蒼蠅一樣走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路云伸長著頭一直往前看,周郡拍了他,“別把路拾弄掉了?!?/br>
    周嬌自己跟在哥哥后面,她的小腳已經(jīng)很沉重了,但是仍舊咬牙堅持著,她舔舔嘴唇,感覺嗓子再冒煙,拉住了哥哥的袖子。

    周郡見狀,知道這小丫頭撐不住了,見前后一些人也有停下的,他喊住了路云,“停會兒,歇歇腳。”

    路云把路拾放入周郡懷里,說了句:“我去前面瞧瞧?!?/br>
    周郡看著懷里的路拾,這個小嬰兒一路睡著,奄奄的,眼睛半睜不睜的,也不哭了,皮膚干干的,囟門凹陷,臉頰凹陷,那是缺水導(dǎo)致的。周郡無奈極了,從斷水那天開始,路拾已經(jīng)三天一夜沒有大小便了,他不清楚嬰兒長期便秘會怎樣,但是他卻知道嬰兒缺水會死。

    大人還能夠撐得住,路拾可撐不住了。

    他摸了摸路拾的眼皮,一狠心咬破了手指,伸進了路拾嘴巴里。路拾吮吸起來,周郡沒有感覺到疼,只是心中悲傷,大約兩分三鐘后,他拿出了手指。路拾不滿的睜開了眼,隨即又閉上,依舊怏怏的。

    周嬌在一旁看著,摸了摸哥哥的手指,啞聲說了句:“下次用我的?!?/br>
    大約過了一刻鐘,路云回來了,他道:“哥,前面有六七個騎馬的人和一輛馬車,說是走鏢的。鄉(xiāng)親們圍住他們問了好多?!彼麚蠐项^,“我也聽不懂,只知道前面三十里的地方有一條河。

    他們就是在那里取水的,說再走八十多里就可以看見封家堡,封家堡一過就出了置州,不是趙王的封地了。”

    “封家堡是什么地方?”周郡問。

    路云撓撓頭,“我不知道,我沒聽懂?!?/br>
    一個光著膀子的大漢砸吧嘴,開口道:“是前朝軍民修建的衛(wèi)城,封騏驥封家軍大本營,封大將軍就是戰(zhàn)死在那的的。現(xiàn)在那地荒廢了,聽說一群土匪把持著?!?/br>
    另一個大漢插嘴,“什么土匪,那分明是豫章王的勢力?!?/br>
    “那趙王為什么不出兵剿匪?”

    “你懂個屁。豫章王和攝政王同出一脈,趙王就是個跳梁小丑,肯定不敢打?!?/br>
    “你個蛋蛋的,他連謀反殺頭都不怕,還怕土匪?”這兩個大漢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快吵起來了,要不是又渴又餓,估計他們還能跳起來對吼或者對打。如今吵了幾句便不說了,大概是沒精力了。

    周郡聽了個大概,心底有數(shù)了。也就是說只要再走三十里找到水源,他們就能活下去了。那封家堡土匪肯定不能招惹,但這么多流民土匪能搶他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