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 第15節(jié)
清虛是向來不離皇帝左右的,諸皇子中不帶太子而帶慶王,仿佛是一種明顯的宣告。 崔貴妃滿面春風,皇后臉上鐵青,像是隨時都準備拂袖而去。 皇帝本來是敬了酒就要回前殿的,慶王不知附耳說了些什么,皇帝居然留了下來,開口道:“聽說姜家五姑娘擅舞,不如給太后跳上一支來瞧瞧?” 姜宛卿頭皮一緊。 她從皇帝踏入大殿起便一直低著頭,此時被點到名,不得不起身離席回話:“請陛下見諒,臣女前些時日出城掃墓遇刺,不慎傷了小腿,起舞不便,請陛下恕罪?!?/br> 姜家壓下了遇刺的消息,此時她一放出來,崔貴妃立即便道:“啊喲,這可了不得?光天化日竟有人刺殺未來太子妃,陛下,此事可得好好查清楚呀?!?/br> 皇帝“嗯嗯”兩聲,答得甚是敷衍,視線一直落在姜宛卿身上沒有挪開。 姜宛卿忽然很后悔今天沒有束胸,又打扮得如此招搖,這完全是皇帝喜好的風格。 “孩子們長起來可真快,五姑娘出落得越來越好了?!被实鄣?,“將你的生辰八字報上來,讓國師為你算一算福運。” 皇帝迷信,要先合過八字,八字相合方行采補之法。 姜宛卿心口發(fā)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戚氏報上姜宛卿的生辰。 清虛推演一番,大談了一番命理,最后道:“只可惜五姑娘與陛下一般皆屬火命,兩火相沖,剛陽易折,最好多些避忌?!?/br> 皇帝一驚:“國師的意思是此女與朕命格相沖?” 清虛道:“陛下乃是天子,凡人的命格豈能沖撞天人?只不過是多見無益罷了。” 皇帝有些失望,再瞧了姜宛卿兩眼,確實是難得的美色,但到底還是自家的長生不老要緊,皇帝收回了視線。 姜宛卿的心這才慢慢落回胸膛。 暗暗下定決心,以后再有宮中筵席,一概裝病。 * 皇帝帶著慶王去慈安殿之后,風昭然便推病離席了。 人們都覺得太子連背影看上去都滿是落寞。 但風昭然是真病。 之前和姜宛卿在一處時,他心中刺痛了好幾次,比那一日還要頻繁。 這神秘的刺痛倏忽來,倏忽去,叫人摸不著頭緒。 太醫(yī)過來診脈,依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問了問風昭然近日起居,開了一副安神的方子讓風昭然先吃著。 顯然是當他睡眠不足,出現(xiàn)幻覺。 風昭然沒有喝那藥。 他夜里睡不好非止一日,白天總要睡著片刻。 恍惚間入夢,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摘星臺上,手里拎著一壇烈酒。 他把烈酒潑灑得到處都是,有一個念頭在心中瘋狂盤旋——快一點!再快一點! 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緊迫,只感到一顆心在胸膛里跳動得異常劇烈,每一口呼吸都變得艱難。 火折子落地,火焰眨眼間騰空而起,燒到了他的袍角。 他恍然未覺,心中卻有一絲安然。 ——摘星臺火起,父皇必定著緊。 她會沒事的。? 第十章 大rou包是極好的 回家的路上,戚氏讓姜宛卿與她同乘一車。 “今日這一身挺沉吧?頸子酸不酸?”戚氏柔聲道,“回去讓人好好揉一揉?!?/br> 姜宛卿恭敬地答應。 戚氏又說了幾句席上的話,然后問道:“你以前可見過國師?” 姜宛卿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命理之事是真是假,但迷信如皇帝,事事必先問諸于命理,上一世她被送去“侍藥”,這一世卻是命格相沖,應該是風昭然那塊美玉沒有白送。 甚至還特意把她拉過去求什么安神助眠的方子,倒像是讓她在清虛那兒過一個臉熟。 可風昭然為什么會為她做這些? 吃錯藥了嗎? 戚氏拉著她的手嘆息道:“今日著實是有些險了,幸虧國師說你命格與陛下相沖,不然……” 姜宛卿打了個冷戰(zhàn)。 今日的宴席上勇毅侯夫人再也沒有出現(xiàn),數(shù)日后就傳出了勇毅侯夫人暴病而亡的消息。 勇毅侯扶靈回自己的故鄉(xiāng)。 等勇毅侯再次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風昭然手下攻城的一員大將。 這些消息傳到姜宛卿的耳朵里已經(jīng)比外頭晚了幾天,她對戚氏只說專心備嫁,沒有時間出門,一應大小筵席再也沒有去過。 太子大婚,并非等閑,禮部的人開始一樣樣同姜家走流程。 柳嬤嬤和蘇嬤嬤出事之后,姜宛卿自己提拔了兩個院子里的粗使嬤嬤管事。 戚氏也沒有太理論,反正姜宛卿的使命直到嫁進東宮便結(jié)束,真有點本事的嬤嬤也不愿意跟著她共沉淪。 這兩位嬤嬤干干雜活可以,管事其實是一頭亂,事情大小都是姜宛卿自己在拿主意。 太子妃可以帶自己的嬤嬤和侍女入宮,宮中會相應給職份,作為封賞。 禮部的封賞單子送到戚氏處,戚氏拿給姜宛卿過目。 這原是走個過場,姜宛卿卻道:“母親,能將結(jié)香的名字除去嗎?” 戚氏訝然:“她可是你從小使到大的?!?/br> 姜宛卿道:“正因從小使到大,女兒深知結(jié)香沒心沒肺,口無遮攔,在家里陪著我逗逗悶子還好,真帶進宮里去,怕她闖禍?!?/br> 戚氏點點頭:“也是,在宮里自然要小心謹慎些,畢竟不比在家里。”便問姜宛卿可有看中的,可以代替結(jié)香。 姜宛卿道:“東宮原有使喚的人,女兒此時挑新的,一樣是不熟悉,不如直接用宮里的好了?!?/br> 戚氏笑道:“難為你,這樣也好,這么著你與殿下便更親近了?!?/br> 結(jié)香知道了這事,不敢相信:“姑娘,你真的不要奴婢了?” 姜宛卿嘆氣:“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br> 結(jié)香如受重擊,“不是的,姑娘你一定有法子的,當初是你選中奴婢的,你說過,在那么多個小丫環(huán)里面,你最喜歡的就是奴婢……” 一面說,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姜宛卿掏出一樣東西遞給結(jié)香:“先別哭,看看這是什么?” 結(jié)香一面抽噎,一面接過去瞅了瞅:“這是什么?” “你的賣身契和奴籍契?!苯鹎涞溃爸灰獰怂?,你便是自由之身,不再是奴婢了。” 這是她為結(jié)香求來的,理由是結(jié)香好歹服侍她這么多年,說不帶就不帶,說不過去,就給結(jié)香一個自由吧。 姜家奴仆如云,結(jié)香并不出挑,姜宛卿又處處都順著戚氏的意思,到目前為止戚氏都很滿意,想也沒想便同意了。 拿回自己自由的結(jié)香愣了一下,接著哭道:“奴婢不要,奴婢要一直跟著姑娘……” 真是傻啊。 姜宛卿眼角有點酸脹。 她想起了上一世,她把結(jié)香找回來的時候,結(jié)香已經(jīng)瘦得一把皮包骨頭,見她的第一面,就是“哇”一聲哭出來:“奴婢終于又可以跟著姑娘了……” “話都沒說清楚呢,哭什么?”姜宛卿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帶你進宮,反為你脫籍,是有絕頂要緊的事要你去做,除了你交給旁人我不放心。” 結(jié)香立馬精神一振,眼淚也不流了,也不抽噎了,兩眼炯炯發(fā)亮:“什么事?姑娘直管吩咐!” 姜宛卿讓她把那個描金螺鈿匣子拿來。 姜家的姑娘每月各有十兩銀子的月錢,年節(jié)還有一些賞賜,姜宛卿深居簡出的沒什么應酬花銷,這些年也攢下了一點體己。 還有小娘的陪嫁,以及莊子上每年的出息——雖然被兩位嬤嬤盤剝克扣去不少,但這么多年也有一點盈余。 姜宛卿已經(jīng)把銀子換成了銀票,交給結(jié)香:“你拿去盤一處鋪面,做點買賣?!?/br> 眼睛一亮。大戶人家的女眷不方便拋頭露面,確實會讓信得過的下人出面做些生意。 太子妃自然更不方便,更需要下人出面。 結(jié)香受此重任,又興奮又有點緊張:“可、可奴奴婢不會做買賣?!?/br> “你會的。” 人不被逼一逼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能干,上一世傻乎乎的結(jié)香能在亂世活下來,多虧了一手好廚藝,蒸包子做面點尤其是一絕。 “學學就會了?!笨粗Y(jié)香一臉呆滯,姜宛卿道,“沒地方住可以先在我小娘留下的莊子上安身,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阿虎?!?/br> 阿虎是外院的家丁,和結(jié)香一樣是家生子,從小兒在一處玩大的。 阿虎為人話不多,有主見,在上一世結(jié)香那酗酒的丈夫死于戰(zhàn)亂,是阿虎不時照拂結(jié)香,待結(jié)香也頗有意。 只是結(jié)香自慚形穢,拒絕了阿虎。 此時結(jié)香還是沒心沒肺的,只拿阿虎當玩伴,聞言道:“可是他也不會做買賣??!” 姜宛卿:“……” 算了,反正結(jié)香出門總會找阿虎帶路的,就算她不交待,結(jié)香也會去找阿虎幫忙。 她伸了個懶腰:“好累,梳洗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