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卿卿 第35節(jié)
這是……試她有沒有發(fā)燒? 停頓了片刻之后, 風(fēng)昭然收回手, 然后道:“給娘娘加件斗篷?!?/br> 兩位嬤嬤愣了愣才意識到這句話是對她們說的,兩人手忙腳亂給姜宛卿披上斗篷。 姜宛卿走出偏殿之后還是有點恍惚,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甚至開始想昨天晚上有沒有打雷,是不是把他腦子劈壞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她終于找到了答案——這是故意拿她刺激姜元齡?。?/br> 姜元齡要嫁給慶王了,風(fēng)昭然便寵妻寵給姜元齡——瞧,你可以嫁給別人,我也可以和別人恩愛。 得虧她出來了,此時偏殿只怕已經(jīng)在上演一場愛恨情仇,比所有的戲本子都要復(fù)雜精彩。 姜宛卿走出來不久就遇見了蓉娘。 蓉娘滿面春風(fēng),身后帶著幾名宮人,道:“見過娘娘。貴妃娘娘說妾身愚笨,始終不討太子殿下喜歡,不想讓妾身再在這里惹太子殿下厭煩,所以要妾身回去侍候,妾身這便要搬過去了。特來跟娘娘說一聲?!?/br> 看來昨晚喝醉的慶王還是去了溫泉,只不過這一回溫泉里的人是蓉娘。 兩人自然是成就了好事。 “恭喜meimei?!苯鹎涞?,“祝meimei前程似錦,平步青云?!?/br> 蓉娘笑吟吟地去了。 張嬤嬤悄聲道:“她這一去,萬一瞧見大小姐和殿下在一起……” 林嬤嬤道:“那又怎么樣?只要有姜家在,誰還能惹大小姐呢?慶王就是知道又怎么樣?” 姜宛卿點點頭,覺得林嬤嬤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 她上輩子為什么還沒有一個掃地嬤嬤有見識? 沒有人會放棄姜元齡,因為姜元齡代表的不僅僅是她自己,還代表著她身后的姜家。 姜家樹大根深,王權(quán)可以更迭,而姜家永遠(yuǎn)都在,沒有人能拒絕這樣強(qiáng)大的助力與誘惑。 也就沒有人能打敗姜元齡。 一個是微不足道的庶女,一個是注定成為皇后的嫡女,完全是天差地別的兩件東西,根本不會被放在一處選。 兩位嬤嬤誤會了姜宛卿的沉思,覺得姜宛卿甚是傷懷,立馬開始笨拙地引著姜宛卿欣賞開始結(jié)冰的湖面,以及還沒有綻放的臘梅。 風(fēng)從冰面上吹過來,臘梅僅剩的幾片黃葉被吹落,姜宛卿覺得更冷了。 她開始反省自己——偏殿是她的,她為什么要讓出來? 那兩個人要談情說愛,干嘛不讓他們回自己的地方呢? 姜宛卿轉(zhuǎn)身往回走。 兩位嬤嬤一左一右拉住姜宛卿:“娘娘,想開些!莫要做傻事??!她馬上就是慶王妃了,您才是太子妃!” 姜宛卿:“……” “本王的王妃怎么了?” 慶王的聲音傳來。 姜宛卿回頭望去。 筵席已散,慶王從長廊上向她走過來,錦袍上還沾著之前的鮮血。 換作以前對于貴人們來說這是很失禮的事,但皇帝和慶王認(rèn)為世間能彰顯男子氣概的東西唯有三樣,分別是血、刀鋒和美人。 血居首位,乃是榮耀。 “聽上去皇嫂要去找本王王妃的麻煩?” 慶王走到姜宛卿面前,已經(jīng)近到了冒犯的程度,依然沒有停下腳步,姜宛卿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氣,還有濃重的酒味。 “王、王爺……”張嬤嬤顫抖著開口,試圖擋在姜宛卿前面。 然而這阻擋太過無力,慶王甚至沒有將視線分給她們,兩手一展便將兩人推倒了。 “其實皇嫂不必這么生氣,是本王的皇兄有眼無珠,不識瑰寶,其實像皇嫂這樣纖秾合度的美人才是真正的絕色,跟皇嫂比起來,京城里的女人全都像麻稈……” 姜宛卿轉(zhuǎn)身就跑。 慶王不緊不慢踱步跟上,低笑。 前面是大片的湖面,周遭是廣袤的花園,天色陰冷,花又未開,燒著地龍的室內(nèi)溫暖如春,外面空無一人。 前面是死路。 再跑幾步這美麗的小獵物就得自己停下來。 慶王慢悠悠地提醒:“小心掉湖里啊皇嫂——” 姜宛卿根本沒有停,在跑的過程中解開了斗篷的系帶,綴著珍珠的鞋尖踏上湖邊的白石階,縱身一躍。 云層厚重,光線稀薄,天地暗沉,厚重的玄狐斗篷宛如一件蛻下的蛹衣,底下緋紅繡金線牡丹的襦裙如晴空中乍然開出的花,以一種飛鳥投林的姿態(tài)躍入水中。 “撲通”,水花四濺。 姜元齡和風(fēng)昭然過來的時候,正看見這一幕。 風(fēng)昭然臉色大變。 姜元齡發(fā)出一聲尖叫。 慶王微有一絲慌亂:“本王什么也沒做,她自己就跳下去了……” 他的話沒說完,就見風(fēng)昭然從他身邊沖了過去。 湖水冰冷,這種冷就像刀子一樣扎在身上,姜宛卿屏住呼吸往前游。 這一處湖面比較窄,再努把力就可以到對岸。 就在這時她聽見身后有入水聲。 難道是慶王追到水里來了?不會吧,這樣都擺脫不了他? 姜宛卿大驚,拼命往前游。 不知是水太冷,還是她這具身體尚未經(jīng)受上一世的打磨,依舊過于嬌弱,還未游到一半,一股抽痛從右腳足尖傳來。 浮水驟減,身上厚重的冬衣更是吸飽了水,拉著她往下墜。 水下幽深。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姜宛卿。 姜宛卿極力掙扎。 水下無法呼吸,胸膛快要炸開來。 那只手緊緊扣住她的手,然后一張臉在水中湊近,唇堵住了姜宛卿的唇。 姜宛卿張嘴就咬。 然后才在幽暗水底看清楚,不是慶王,而是風(fēng)昭然。 她這一下咬得極用力,唇齒間嘗到了血腥味,但風(fēng)昭然沒有松開她,空氣自他的口渡入,瀕臨絕境的肺腑吸得這一口空氣,重新運(yùn)轉(zhuǎn)。 風(fēng)昭然的發(fā)絲在水中裊裊散開,幽暗的光線讓他像起來像一具沉入水底的佛像,冰冷而慈悲。 這一口氣渡完,姜宛卿沒有再掙扎,風(fēng)昭然帶著她升出水面,兩個人都大口呼吸。 姜元齡和慶王站在岸邊,正在召喚宮人下水救人。 風(fēng)昭然沒有回頭,帶著姜宛卿游到對岸。 雖然隔得遠(yuǎn),看不清姜元齡臉上的表情,但姜宛卿可以想象。 “殿下是想讓jiejie吃醋到什么程度???” 一身冬衣吸飽了水,姜宛卿只覺得身上像是背了幾十斤鐵,且一出水,冷風(fēng)吹來,人被凍得直打哆嗦,聲音也抖得不成樣子,“這么不顧一切跳下來救妾身,妾身著實是感動?!?/br> 風(fēng)昭然的發(fā)冠沒了,長發(fā)披散,黑發(fā)浸了水愈黑,臉則因為冷而愈白。 他沉默得近乎陰鷙。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跳下來。 身后有宮人,讓他們?nèi)ゾ热吮闶恰?/br> 方才在偏殿他試姜宛卿的額溫已是失態(tài),好不容易才把姜元齡哄好,他不能再讓姜元齡疑心。 可看著姜宛卿躍進(jìn)水中,他的腦子完全是空白的。 昨晚夢中的凄涼與疼惜蔓延到了現(xiàn)實中,在這一個瞬間模糊了夢境與現(xiàn)實的界限,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有事。 再也……再也不能讓她有事。 而今人救上來了,腦子也清醒過來了,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怎樣的荒唐事。 “你以前不是怕水嗎?”風(fēng)昭然語氣不善,“竟敢這么跳下來,難道沒長腦子?” “……”姜宛卿,“殿下怎么知道妾身以前怕水?” 她怕水是小時候的事了。有一年上祀節(jié),大家都去平江游湖。那時候她還跟在周小婉身邊,貴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周小婉帶著她避開貴人們,坐小船去岸邊。 結(jié)果還未靠岸,小船便翻倒。 當(dāng)時小船雖然已經(jīng)快靠岸,但姜宛卿只有五六歲大,人小腿短,瞬間沒頂。 對水的恐懼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后來是被貶謫出京,被逼無奈會了水,原想借此脫身,沒想到這具身子骨跟前世到底不一樣,差點兒把自己作死。 風(fēng)昭然沒有回答,只盯著她,冷冷道:“你須得記住,性命遠(yuǎn)比一切都重要,包括貞潔?!?/br> 姜宛卿:“……” 倒也沒有以死守貞的意思。 不過他的神情還是給了她一絲極大的壓力,冬日眉頭都沒皺一下便下冰湖救人,姜宛卿實在沒有想到這是風(fēng)昭然做出來的事,尤其救的這個人還是她。 “那個,”姜宛卿不是很自在地道,“還是要多謝殿下救了妾身……” 風(fēng)昭然打斷她的話:“上來?!?/br> 姜宛卿:“?” 風(fēng)昭然已經(jīng)彎腰抱起她,姜宛卿下意識想掙開,就聽風(fēng)昭然道:“別動。抱著孤,靠在孤肩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