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fēng)有歸處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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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yī),怎么了,這藥有問題?”婦人見他沉著臉,也慌了,小心地探問。 “藥沒問題。”柳弦澈站起來道,“再添一味藥即可,把先前的方子給我。” 婦人松了口氣,連聲答應(yīng)著去房中取來藥方,柳弦澈接到手中,小廝也好奇地將頭伸過來看,一看,更震驚了,這……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猶豫不定地說,怎的好好好像是我們家二公子的字啊。 柳弦安的字是非常好認(rèn)的,山莊弟子都識得,畢竟二公子只有長得好看和字寫得好兩個大優(yōu)點(diǎn),所以年年臘月都被莊主趕到書房寫春聯(lián)。他的筆鋒瘦而飄逸,鸞翔鳳翥有筋骨,華貴風(fēng)流,旁人絕難模仿。 柳弦澈心中,此刻也是萬馬齊鳴,他在這片歡天喜地的鬧哄里,勉強(qiáng)提筆將方子小改幾處,又問:“先前看過的病人呢?都將他們叫來,帶上藥方,不要耽擱時間?!?/br> “好好好?!眿D人干活麻利,立刻就去村子里傳話,叫喊說柳神醫(yī)要復(fù)診。趁著這段時間,小廝不可置信地問:“公子,不會真的是二公子吧?這字確實(shí)是他的,而且二公子此時也恰好在西南,可……”可全山莊出了名的紈绔,連藥名都記不住幾個,怎么突然就搖身一變,給人看上診了? 柳弦澈被他碎碎念得頭昏,你問我,我去問誰?他看著手中藥方,越看越匪夷所思,醫(yī)術(shù)是全天下最無法一蹴而就的東西,這事實(shí)在詭異過了頭。還沒等他厘清前因后果,村民們已經(jīng)紛紛拿著藥方前來排隊(duì)了,有些人還額外多端了一盤子糕點(diǎn),都是甜而糯的,柳大公子對這類糯米點(diǎn)心可太熟悉了,懶蛋弟弟在家貪嘴,吃完就睡,睡得消化不良好幾回,哼哼唧唧,全是自己親手灌的藥。 “大夫,你這藥當(dāng)真神了?!迸旁谧钋邦^的人豎起大拇指,嚷嚷,“一吃就好!” 柳弦澈將思緒暫時收攏,吩咐:“將癥狀再說一遍?!?/br> 那人應(yīng)了一聲,不自覺就將聲音壓低,同時心中納悶,怎么神醫(yī)看著像是比前兩天更嚴(yán)肅了? 柳弦澈將病患逐個看過去,一一檢查藥方,沒挑出什么大的錯處,只有幾味零星藥量加減。最后一個村民離開之后,柳弦澈把手中毛筆“啪”地一放,站起身面無表情道:“走!” 廚房里的婦人循聲追出來,糊了兩只手的糯米粉,急道:“神醫(yī)怎么走了,你愛吃的糖糕點(diǎn)還在熱著吶!” 馬隊(duì)卻已經(jīng)如一道利箭,遠(yuǎn)遠(yuǎn)隱沒入了碧色山彎。 …… 劉家村里,柳弦安倒是將糕點(diǎn)吃得很香甜,阿寧在旁提醒,公子不能再吃了,王爺吩咐過,公子每天頂多只能吃三塊。 “你不說,就沒有人知道嘛?!绷野卜纸o他一半,權(quán)當(dāng)封口費(fèi)。 阿寧眉毛鼻子都皺了:“不要,不好消化的?!?/br> 柳弦安聽而不聞,繼續(xù)吃著點(diǎn)心,在村子里到處溜達(dá),穿一身大袍子,將自己飄成了一個活靶子。眼看著明日就要除夕了,白福教的弟子卻遲遲不來綁人,他也比較郁悶,因?yàn)橐恢贝谶@里,還挺無聊的。 阿寧直嘆氣,公子竟然會有嫌無聊的一天,當(dāng)初那個一睡就能睡一整天,還覺得睡覺十分有意思的人是誰,難道有了驍王殿下,就連三千世界都懶得再去了嗎? 主仆二人在村子里逛了大半圈,也沒等到邪教殺手,只好悻悻回房。在暗中保護(hù)他的驍王府侍衛(wèi)卻不敢松懈,依舊四散守在村子里,原以為今日又會一無所獲,沒曾想,竟真守來了動靜。 日暮西山時,一隊(duì)人馬出現(xiàn)在了村口,為首的男子身穿一件青色大氅,連著銀狐皮帽子,將臉遮住大半,隨從不少,還帶著小廝,看著不大像刺客,更不像綁匪。偽裝成守村人的御前侍衛(wèi)擋在路中,磕著煙鍋問:“你們找誰?” “找那位神醫(yī)?!绷页郝曇羟謇?,“看診?!?/br> “隨我來吧。”御前侍衛(wèi)側(cè)身,示意眾人跟自己走??赡苁且?yàn)檫@病人的態(tài)度太過祖宗,不像尋常村民那般陪笑惶恐,反倒像是要登門討債,所以他便又回頭看了一眼,卻仍沒看清對方的長相,只瞥見了尖尖的下巴,和抿成一條線的薄唇。 這長相看著眼熟,卻又不太熟,總之古怪,他提高警惕,而在暗中,早有人飛奔去向梁戍匯報此事。 柳弦安正坐在房中,替一名摔斷了腿的大叔換藥,大叔耳背,聽不太清大夫的話,所以配合度極差,半天才將腿抬起來,還抬得不是位置,柳弦安懶得再喊,湊活替他松了夾板,側(cè)身費(fèi)勁換好藥,想將繃帶重新纏回去,半天找不對位置,白白折騰一身汗,正準(zhǔn)備叫阿寧過來幫忙,卻有另一雙白凈的手突然出現(xiàn),接過繃帶往后用力一抽,抽得大叔“嗝”了一聲,險些背氣。 柳弦安側(cè)頭去看。 柳弦澈與他對視。 柳弦安倒吸一口冷氣,眼珠子瞪得同阿寧有一比,一旁的御前侍衛(wèi)見勢不妙,覺得柳二公子怎么這副表情,于是上前就要拿人,卻被柳弦安揮著手拼命打發(fā)走。 “……” 柳弦澈并未說話,三下五除二替?zhèn)甙猛龋渎暯痰?,“往后再有這種,不必手軟,否則折騰半個時辰也包扎不完。” “我知道,但我沒什么力氣?!绷野厕q解。 你現(xiàn)在倒是知道了,家里就一問三不知。柳弦澈對傷者道:“好了,你出去。” 傷者也被這渾然天成的債主氣場給震住了,連頭都不敢抬,拖起拐杖就往外挪,跳得歡快堪比僵尸。柳弦澈將斗篷的帽子摘下來,御前侍衛(wèi)才終于看清了臉,這回輪到他倒吸一口涼氣,阿寧把手里端著的盆“哐當(dāng)”往地上一放,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往外跑。 跑去哪里? 跑去找驍王殿下匯報軍情。 “王爺,王爺,王爺!”他氣喘吁吁地說,“我家大公子真的來了!” 房中。 柳弦安道:“大哥?!?/br> 柳弦澈坐在椅上:“怎么回事?” “王爺想要用這個法子,將白福教的殺手誘騙出來?!绷野步忉?,“他們一直想抓白鶴山莊的大夫去給鳳小金看診,而大哥是我們家中醫(yī)術(shù)最好的,所以就由我假扮幾天。” “我沒有問這個。”柳弦澈從袖中取出一疊藥方,“都是你開的?” 柳弦安點(diǎn)頭:“對?!?/br> “沒人幫你?” “嗯。” “何時偷偷學(xué)的?” “也不算偷偷?!?/br> 畢竟小時候的柳二公子躲在藏書樓里嘩嘩“削面”,可是全山莊都知道的。柳弦安道:“我就說我全部看完了,但大家都不信的嘛?!边@又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你們的問題。 柳弦澈看著眼前的弟弟,他是極少有“震驚”這種情緒的,但現(xiàn)在也是耳鳴不絕,世界崩壞,不可思議道:“所以你那時就記住了所有的醫(yī)書,卻一直瞞了這么多年?” 也不算瞞吧,畢竟也沒有人來問我,而且山莊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夫。柳弦安覺得,那在這種情況下,我躲在水榭里睡覺,這難道不是很合理嗎?畢竟看診又不是什么非我不可的活,還是睡覺更舒服些。 柳弦澈沒有理會這一番辯駁,隨手抽出一把布筐里的戒尺:“手伸出來?!?/br> 柳弦安:“……” 他老老實(shí)實(shí)受了三下,心中甚是苦惱,怎么一見面就要挨手板。 柳弦澈問:“知道為何打你嗎?” 柳弦安答:“因?yàn)槲颐俺湫珠L?!?/br> “啪!” 柳弦安及時糾正:“那就是因?yàn)槲颐髅鞫t(yī)術(shù),卻隱瞞了許多年?!?/br> 結(jié)果又換來了一戒尺,疼得直吸冷氣。 柳弦澈道:“打你,是因?yàn)槟阍谛≌沾彘_錯了一張方子。” 柳弦安一聽,也顧不上疼了,拿起那疊藥方檢查。柳弦澈道:“若找不出錯在何處,就繼續(xù)來我這領(lǐng)罰,直到能找到為止?!?/br> 柳弦安將藥方一一翻過,果然找到一處錯誤,很不應(yīng)當(dāng)發(fā)生的錯誤。本想辯解一句,那天是忙昏了頭,話到嘴邊卻又想起爹天天念叨的家訓(xùn),便乖乖將手伸出去。白鶴山莊在醫(yī)術(shù)方面,待弟子向來嚴(yán)苛,柳弦澈更是嚴(yán)苛中的嚴(yán)苛,重重三尺打得那細(xì)白掌心腫起一道紅痕,方才將戒尺放在一旁,道:“記住這回教訓(xùn),往后加倍細(xì)心。” 柳弦安“唔”了一聲,將手背在身后悄悄搓。 柳弦澈盯著這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愁苦臉,盯得頭疼,卻又有些想笑,從袖中取出藥膏:“罷了,坐過來,我替你上藥?!?/br> 院中傳來腳步聲。 柳弦安道:“是王爺來了。” 梁戍大步剛跨進(jìn)院門,便見屋門口正走出一個人,神情清冷,眉頭微皺。 緊接著,在門框處又緩緩伸出另外一個腦袋。 梁戍:“……” 作者有話要說: 小柳:我在這里。 第83章 柳弦澈禮數(shù)不失, 板正道:“見過王爺?!?/br> 梁戍往房中瞄了一眼,手指不動聲色一勾,柳弦安立刻溜到他身邊。柳弦澈面露不悅, 正欲呵斥弟弟怎可如此無禮亂跑, 梁戍已上前道:“柳大公子不必多禮, 旅途辛苦,這一路可還順利?” “多謝王爺關(guān)心。我前陣一直在蒼耳山, 到駐軍城一路都是寬敞官道,不算難行,也沒遇到什么亂子。”柳弦澈四下看看, “那位苦宥統(tǒng)領(lǐng)也在此處嗎?” 梁戍搖頭:“他在駐軍城。” 柳弦澈道:“那我也需盡快動身前往駐軍城。根據(jù)信中所描述的癥狀, 苦統(tǒng)領(lǐng)的金盲癥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 多拖一天, 就多一分麻煩。”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將目光投向梁戍身后,柳弦安看出兄長的意思, 立刻擺擺手拒絕:“我不能同往,我得繼續(xù)留在這里假扮大哥,好誘使白福教的弟子盡早現(xiàn)身?!?/br> 柳弦澈初來乍到, 并不清楚這當(dāng)中究竟發(fā)生了哪些事,不過他對梁戍是有天然信賴的, 堂堂一國統(tǒng)帥,總不至于由著自己的弟弟亂來,便也未再多言。阿寧自告奮勇, 將大公子帶去空屋歇息, 人群散去,梁戍也松了一口氣, 拎著自家睡仙回到另一間房中,進(jìn)門還沒來得及問話,柳弦安已經(jīng)將手高高舉到他面前,五指大張:“看!” 梁戍捉住他的手腕,看著掌心里高高腫起的紅痕,也驚了,又是心疼又是頭痛,捂著吹了吹:“怎么一見面就打你?” “因?yàn)槲以谛≌沾彘_錯方子了,是該打?!绷野驳?,“疼?!痹摯蛞膊坏⒄`疼,稍微碰一下就疼。梁戍從柜中取出傷藥,自己坐在桌邊,讓人坐在自己懷中,幫著涂藥。柳弦安先是倒抽著冷氣讓他輕些,過了一會,突然又提起往事,“王爺先前說過,誰打我,你就打誰?!?/br> 梁戍手下一頓,深覺自己還是人太年輕,話說太早。打回來當(dāng)然可以,但打回來之后,自己將來能不能再進(jìn)白鶴山莊的大門,這就是個很大的問題。他仔細(xì)替他纏好繃帶,免得將藥膏蹭到別處,又把人摟緊:“不如這樣,我去告訴你大哥,從今之后,人就歸驍王府了,哪怕要教訓(xùn),也該本王親自來,由不得旁人插手?!?/br> 柳弦安覺得這話很沒有道理,因?yàn)樵局挥械痛蟾缒艽蜃约旱模F(xiàn)在倒還多了一個,于是斷然拒絕。梁戍笑著壓住他:“別動,我先替你將面具摘了,松快松快?!?/br> 柳弦安躲開:“現(xiàn)在卸什么,我還想讓大哥看看驍王府易容的手法,他肯定感興趣?!?/br> “阿寧也有易容,你大哥何必非看你不可?!绷菏?,“頭抬起來?!?/br> 先前倒也罷了,現(xiàn)在既已見過柳大公子,再與這么一張臉親熱,哪怕驍王殿下再能泰山崩于頂而面不改色,也實(shí)在瘆得慌,于是強(qiáng)行將易容揭了,掌心捧著那微涼的面頰,低頭正欲親,柳弦安卻已經(jīng)“蹭”一下站了起來。 “王爺?!绷页撼霈F(xiàn)在門口,“方便進(jìn)來嗎?” 他手中捏著一罐藥膏,顯然是來給弟弟上藥的。柳弦安將手藏到背后,柳弦澈用余光瞥見,眉心稍擰,你躲什么? 柳弦安卻覺得自己躲得很正常,因?yàn)轵斖醯钕碌陌址ǎ喼焙臀鞅贝鬆I的風(fēng)一樣粗狂,一點(diǎn)都不精細(xì),比白鶴山莊里的燒火小廝還不如,大哥肯定是看不中的,所以得藏拙。 梁戍將柳弦澈讓進(jìn)來,又差下人去泡茶,問道:“柳大公子打算何時動身前往駐軍城?” 柳弦澈答:“明天一早?!?/br> “明早?”梁戍道,“明天是年三十,柳大公子難道不留下,與小安一起吃頓團(tuán)圓飯嗎?” 柳弦澈搖頭:“飯時時都能吃,看病要緊。”況且此番病的還是西南駐軍的總統(tǒng)領(lǐng),身居要職,肩負(fù)重任。他繼續(xù)道:“這一路,我也聽了許多由白福教一手挑起的禍?zhǔn)拢峭耆褪且蝗簡市牟】竦寞傋??!本唧w瘋到何種程度,據(jù)說在信徒中已經(jīng)有圣女令傳出,說苦宥是邪神之首,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從眼到耳再到手足,都該被架在烈焰中焚燒,誰若能做到,賞金萬兩。 這種時候,倘若苦宥恰好目盲,豈不是更給那群邪徒打開了編故事的口子。柳弦安是替苦宥看過診的,知道對方的金盲癥已十分嚴(yán)重,的確應(yīng)當(dāng)及早診治,便沒有再挽留。不過因?yàn)樽约哼€需要留在這里繼續(xù)假扮大哥,好引誘目標(biāo)進(jìn)網(wǎng),便道:“那大哥就易容成尋常商販吧,我新學(xué)了一套制人皮面具的手法,熟練得很。” 在家中能躺絕不坐的懶蛋弟弟,現(xiàn)在看起來就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既會這個又會那個,話多了,也活潑了。對于這份變化,柳弦澈心中還是頗為欣慰的,同時在這份欣慰中,又夾雜了對過往二十年的困惑,以及一絲源于失察的愧疚。 他向來是個嚴(yán)肅寡言的人,但現(xiàn)在卻也有許多話想同弟弟說,于是拱手,客客氣氣道:“王爺,若沒有其他事,我還有些家事要同小安講?!?/br> 梁戍拍拍柳弦安的后背:“我就在院中?!?/br> 言下之意,若你大哥又要打你,別傻挨著,記得喊人。 柳弦澈看在眼中,沒料到自家弟弟與驍王殿下的關(guān)系,竟然已經(jīng)親近至此,不過他此番沒料到的事情多之又多,這一件也排不到前頭,不必先問。坐下之后,拉過柳弦安的手看了一眼,果然不滿地皺眉,將繃帶三下五除二拆了,換一個更輕便靈活的包扎法:“還疼嗎?” 柳弦安道:“有一點(di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