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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長風(fēng)有歸處在線閱讀 - 長風(fēng)有歸處 第101節(jié)

長風(fēng)有歸處 第101節(jié)

    他已經(jīng)獲得了一棟御賜大宅,據(jù)說是哪位老大人的故居,已經(jīng)多年未曾打理過了,院中野草抽得比人高,與隔壁驍王府野草的長勢一樣喜人。

    “……”

    梁昱和藹吩咐:“愛卿便盯著工匠,一起將兩座大宅都收拾了吧,否則被來往百姓看到這荒蕪之相,實在不成樣子?!?/br>
    高林領(lǐng)旨謝恩,夢都的繁花錦繡連影子都沒碰到,就這么又?jǐn)埩艘槐O(jiān)工的活,心里苦,想回西北。

    而他家那個沉溺于溫柔鄉(xiāng)的不著調(diào)將軍,先在江南過完了年,又賞完了春,竟還不想著趕緊回夢都。柳弦安也不催促,他趴在桌上,將白河的地圖繪了一張又一張,梁戍則是在他繪的每一張圖上詳加注釋,攢夠一車,就八百里加急往王城送一趟。

    搞得梁昱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而且還要三不五時自掏腰包,給這倒霉弟弟送點錢過去,免得白吃白喝又不事生產(chǎn),遭人嫌。

    不過其實白鶴山莊的弟子們還挺喜歡驍王殿下的,慢慢都不再怕他了,而柳夫人看起來也沒有要收伙食住宿費的意思,還經(jīng)常親自燉煮了湯品送來水榭,進門時梁戍正在鼓搗那輛水車,因為最近這破東西的聲響是越來越大了,細(xì)細(xì)弱弱跟鬼叫有一比,實在擾人清夢。

    “我又聽不見?!?/br>
    “我能聽見?!?/br>
    “……那你修吧?!?/br>
    柳弦安揣手坐在回廊下,看著他修。但驍王殿下自幼志不在木匠,所以活不太熟,大有越修越破的架勢,好不容易勉強七扭八歪地裝在一起,還沒放回假山,木頭片就“嘩啦啦”地落了一地。

    柳弦安憋著笑。

    柳夫人也想笑。

    最后還是柳弦安自己修好的,他踮著腳,將水車安裝好,又用手一撥,銀光點點,濺起漣漪。

    梁戍扶著他的肩膀,說:“皇兄又寫來書信,催我們回王城了?!?/br>
    “好,那我們就回王城?!绷野膊粮墒?,“正好你的傷也養(yǎng)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去王城,還能趕上一分夏意,爹昨日還在說,讓我去收拾一批藥材,交給宮中的太醫(yī)院?!?/br>
    梁戍問:“嫁妝?”

    柳弦安道:“主治氣血兩虛虧。”

    梁戍改變主意,虛啊,那不當(dāng)嫁妝了,不吉利。

    柳弦安納悶,病哪有吉利的。

    “難講,比如陽氣太盛,需要下下火。”梁戍用手指碰碰他的下巴,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得意,“這種病聽起來就勉強可以?!?/br>
    柳弦安:“……”

    算了,不想同這個醫(yī)盲說話。

    第127章

    隊伍緊趕慢趕, 還真趕在夏天的尾巴回了王城。

    阿寧將車簾掀開一點,好奇地看著這座人口密集、繁華喧囂的大琰第一城。同白鶴城的清幽雅靜不同,這里果真璀璨奪目得像一場紅塵迷夢, 處處雕甍畫棟, 朱欄彩檻, 屋脊刻吉獸飛云,大門飾銀釘朱漆, 一架巨大的木柱懸空成橋,飾以丹艧,遠(yuǎn)觀如貫日飛虹, 氣勢磅礴。

    于是他回身, 想叫自家公子一起看熱鬧, 柳弦安卻已經(jīng)又睡著了, 還睡得很香很熟,別說是街道兩旁百姓的歡呼,就算百姓人手拎個鑼, 恐也難將他敲醒,至于為什么會累到這種地步,主要得問正在外頭的驍王殿下。

    梁戍身穿華服錦衣, 騎馬緩緩行過長街,深邃眉目被日光照得多了幾分柔和, 往日里那股血腥的殺戮氣也淡了,甚至還能看得出幾分被江南細(xì)雨浸潤出來的、頗為親和的笑意,在街角拐彎時, 他回頭一望, 目送著隊伍中的馬車拐進另一條內(nèi)街,先駛向了回王府的路。

    自己則是率人進了宮。梁昱親自出門接他, 文武百官原本還很擔(dān)心,擔(dān)心驍王殿下這陳年老病究竟有沒有在江南養(yǎng)好,可千萬別是虛虛弱弱被人攙回來的,便個個伸長了脖子盼,好不容易才盼到正主——虛弱是不虛弱的,黑袍廣袖被風(fēng)吹得高高揚起,騎在一匹同樣漆黑的高頭大馬上,眉峰微微上挑,唇角再皮笑rou不笑地一扯,立刻就讓諸多白胡子老頭們又回憶起了當(dāng)年那熟悉的心疼胸悶感。

    若換做尋常人家,可能哥哥見到這欠揍的弟弟,立刻就要去尋棒子,但考慮到這個家確實也不太尋常,于是梁昱就還是表達(dá)出了天子應(yīng)有的寬厚與仁慈,與他兄友弟恭地把臂回殿,走完了該走的一切官方流程,待百官散去,四下無人時,才飛起一腳,沒好氣地笑罵一句:“出息,你怎么不干脆入贅白鶴山莊算了,柳二公子呢?”

    “先回了王府,晚些時候,臣弟再帶他來見過皇兄?!绷菏?,“今日怎么沒見呂大人?”

    “告老還鄉(xiāng)了,呂象被你斬首之后,他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不止。”

    梁戍贊同:“本來就七老八十的,再加十歲,那確實該回鄉(xiāng),這老頭也不容易,改天我提兩壇子好酒去探望探望他。”

    梁昱頭疼:“他病得全靠一口氣吊著,你還提好酒過去,是生怕死得晚了不成,休要給朕搗亂,真想探望,那就帶著柳二公子同去探望?!?/br>
    梁戍眼皮子一抽:“那他不得更氣厥過去,怕是在昏之前還要指著我的鼻子,怒罵一句離經(jīng)叛道。”

    梁昱氣不打一處來:“你就非得要一起跟進臥房嗎,讓柳二公子一個人去!”

    梁戍:“哦,遵旨?!?/br>
    被吼得很老實。

    梁昱被氣得想笑,眼不見心不煩,揮手趕人:“回去吧,高林已經(jīng)將你那破房子修整得差不多了,回去看看,晚上帶著人來赴家宴,還有,防著點你的二姐?!?/br>
    既是家宴,總不能不請寧儀公主進宮,梁戍不以為然:“人都已經(jīng)是我的了,二姐還能硬搶不成?!?/br>
    梁昱道:“那你就試試?!?/br>
    梁戍回想起當(dāng)初自家二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陣仗,“嘶”了一聲,這種事,能不試最好還是不要試。于是在回王府之前,他專程先去了一趟公主府,結(jié)果進門就被一個蜜桃丟中肩膀,砸了個滿身果香。

    “如此驕縱蠻橫,我去向皇兄告狀了啊!”

    “站??!”寧儀公主提著裙子跨出門檻,氣道,“我說怎么一去江南就連影子都沒一個,三年兩載不回家,原來是為了同我搶人。”

    梁戍自己找了張大椅子坐下:“兩情相悅,良緣夙締,珠聯(lián)壁合,他才我貌,如何能是搶,這叫姻緣有天定,皇姐,認(rèn)了吧?!?/br>
    寧儀公主:“……你給我出去。”

    “不出去,公主府里還有沒有什么好東西,我挑揀兩樣送小安?!绷菏酒鹕恚扉T熟路地往庫房走。寧儀公主對這無恥行徑簡直目瞪口呆,險些一個沒忍住,讓家丁將這倒霉弟弟給打了出去。

    不過最后還是沒有打,因為一來沒人有膽子,二來確實沒人能打得過,三來,雖然驍王殿下像個土匪一般在庫房里扒拉了半天,卻到底也沒拿多少東西,只挑了個細(xì)細(xì)的竹玉風(fēng)鈴,道:“多謝皇姐。”

    寧儀公主奇怪:“怎么獨獨挑了這個?!?/br>
    梁戍問:“怎么,這風(fēng)鈴有講究?”

    “講究是沒有,但它又素又雅,實在不像是你能欣賞得來的東西。”寧儀公主伸手一指,“那頭才是你的審美范疇。”

    梁戍扭頭望去,好幾口金光燦燦的缸與花瓶,看著能值不少銀子,便勉強笑納,皇姐言之有理,來都來了,確實拿兩個也可以。

    寧儀公主忍無可忍地將他攆出公主府。

    梁戍心情不錯,一路拎著竹玉風(fēng)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鼗丶?,掛在臥房屋檐下,又輕輕敲了敲窗欞。

    柳弦安打開窗戶,迎面便是一陣清脆響,兩只喜鵲嘰嘰喳喳地落上房檐,梁戍遞給他一束也不知是從何掐來的野花,問:“怎么沒睡覺?”

    柳弦安辯稱:“我又不是時時刻刻都要睡。”

    “錯,你還真是時時刻刻都要睡?!绷菏溃霸撍臅r候睡,不該睡的時候更要睡,若不讓你睡,還要閉著眼睛咬人?!?/br>
    柳弦安:“沒咬?!?/br>
    梁戍側(cè)過頭,給他看自己脖頸處的一圈牙印。

    這個位置,也沒法說是對方碰瓷訛詐,柳弦安便輕飄飄一轉(zhuǎn)身,困了,要去睡。

    被梁戍扯住他的后領(lǐng),強行拽回窗邊。高林拎著兩壇子酒,進門就見這對璧人正在打情罵俏,頓時眼珠子一陣痛,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深刻反思自己到底為什么要來。

    梁戍道:“酒留下,你回去換身體面衣裳,等會隨我一道進宮赴宴?!?/br>
    高林大驚失色,險些將手?jǐn)[出幻影,轉(zhuǎn)身就溜。

    梁戍轉(zhuǎn)頭問:“好歹也是率軍之將,你說他怎么能如此丟人?”

    “高副將的根與魂都在大漠中。”柳弦安抬手去碰那串風(fēng)鈴,“王城錦繡歸錦繡,但始終還是西北更自由?!?/br>
    “那你的根與魂呢?”梁戍問。

    原是沖著情話去的,魂在何處,自然得系于自己身邊,結(jié)果換來一句“在八萬里云層上”,頓時一噎,沉默半天,苦惱道:“能不能稍微低些,太高了,不太好抓?!?/br>
    柳弦安笑著將上半身探出窗,湊近去親他。

    這回沒有高副將了,所以能親得久一點。

    晚上的宮宴設(shè)在觀蓮池,寧儀公主早早便進了宮,貼身侍女可能是覺得她太過于氣勢洶洶,便低聲勸道:“公主那年也只是在轎子里匆匆一瞥,沒來得及仔細(xì)看,或許這回見了面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這位柳二公子,也并沒有咱們記憶中的那般……那般……”

    “那般”沒了下文,因為梁戍已經(jīng)帶著柳弦安一道走了過來。旁邊就是大路,兩人卻不走,偏偏要踩著湖心一座白玉浮橋。柳弦安難得進一趟皇宮,自然不可穿得太隨意,所以梁戍便替他準(zhǔn)備了一套淡青新衣,站在那里時,整個人的氣質(zhì)如長風(fēng)過竹林,又似夏日深處被雨沖刷后的無垠長空,又仙又翩。

    侍女:“……”哎呀,這么俊秀的一個寶貝神仙,怎么就讓驍王殿下?lián)屪吡四兀?/br>
    寧儀公主也氣,但又覺得錯不在美男子,主要還是自己的倒霉弟弟絲毫不講江湖道義。

    梁戍緊走兩步,擋在柳弦安面前,寧儀公主收回目光,更氣了,怎么多看兩眼都不成?

    但是沒辦法,因為驍王殿下的心眼就是這么小,看兩眼不行,看一眼,也是念在家人情分的面子上。

    梁昱到觀蓮池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姐弟情深的和諧畫面,一時又氣又笑,一邊抬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一邊坐在首位,道:“被李彌一群人纏在御書房中半個時辰,七嘴八舌,實在頭疼?!?/br>
    梁戍問:“又在罵我?”

    梁昱莫名其妙:“你才剛回來,他們能罵你什么?”

    “這不是,”梁戍扭頭看著身邊人,“被罵習(xí)慣了嗎,誰讓那些老頭,有事沒事就要罵我兩句,講道理也不肯聽。”

    語調(diào)聽起來竟然還有那么一點委屈。

    寧儀公主:原來你就是這么騙神仙的!

    而神仙還當(dāng)真信了,頗為認(rèn)真地說:“下回再有人罵,我就去同他們仔細(xì)講一講道理?!?/br>
    梁戍說:“好?!?/br>
    留下天子獨自腦仁嗡鳴,一個就夠頭疼了,怎么帶回來的這個非但不勸,還要一道去撩架。他按揉著自己的太陽xue,決定今晚還是不議政事。而柳弦安也在看皇上,眉目與梁戍有七分相似,不過神情要柔和許多,總的來說,肯定不會沒事干就從袖中掏出一把戒尺。

    便端著酒杯一笑。

    梁昱問:“柳二公子在高興什么?”

    “就覺得這里很好?!绷野驳?,“清爽自在,風(fēng)定池蓮香?!?/br>
    梁昱笑道:“既然自在,那便多飲幾杯,今日家宴不談?wù)拢娜盏每?,朕再來感謝柳二公子在白河與西南所立大功?!?/br>
    梁戍在旁也想喝酒,結(jié)果被在桌下不輕不重地一踢,舊傷還沒完全養(yǎng)好!

    已經(jīng)快要忘了酒是什么滋味的驍王殿下:“……”

    可能是看他實在太過可憐,柳弦安又用筷子沾了點,在他面前的一塊雞rou上施舍一抹:“吃吧?!?/br>
    寧儀公主險些笑出聲。

    梁昱也單手撐著額頭,實在忍不住,只好“咳咳”一清嗓子,云淡風(fēng)輕地吩咐:“吃飯。”

    柳弦安繼續(xù)護著酒杯,就這么把皇室中最令人頭疼的混世魔頭,管得服服帖帖,說東不西。

    使全家人都感到十分舒心。

    宴罷,兩人沒有著急回王府,而是在御花園中又走了走。柳弦安問:“那里就是皇上今晚說的古書塔嗎?”

    “是,里頭盡是些稀奇古怪的舊籍,除了你,估計也沒幾人感興趣?!绷菏?,“事先說好,看歸看,可不準(zhǔn)看得連家都不回,侍衛(wèi)也要多帶兩個,免得皇姐又沒事找事,算了,還是我親自陪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