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局外
仇紅只覺心臟突然被攥緊了。 還有一人來找她。 能在那時候前來,并且逐野刻意隱瞞不曾告訴她的。 只會是一個人。 “他出了什么事?” 她下意識問到,竟沒發(fā)覺自己就真的將逐野的事情拋之腦后了。 阿云為何平白無故來找她? 仇紅不知為何閃過一絲慌亂,那日在山莊里,她再度問了他身份以后,兩個人再沒對過話,阿云有所隱瞞,她又向來不是執(zhí)意逼迫之人。 就這般彼此僵持,不言不語,竟是到今日。 “你為何昨晚不說?!?/br> 仇紅萬分無奈。 面前的人將她的表情看了個透徹,他目光沉沉,像是在思考,更多的,又是在猜測。 最終,吐出一句話:“他又不是你的學(xué)生,我何必告訴你?!?/br> 這話毫無人情味,仇紅不可思議地發(fā)怔,逐野并不是個冷情之人,緣何這樣對人抱有如此明確的敵意? 他還在生自己的氣? 可他為什么生氣,生哪門子氣? 從昨晚起就莫名其妙,這般不近人情。 但她顧忌著寒賦在場,自然不能發(fā)作,只是輕輕抿唇,壓低聲音道:“...他可說了什么?” 沒想到說完這句,逐野的面色更冷,說話吐字,帶著分外無情的音。 “我說了,我不知道?!?/br> “將軍既有嘴,為何不親自去問?” 這話太過于計較,仇紅不敢置信地看向逐野,“你這是什么話?” “難道將軍認(rèn)為我說的不對嗎?你與旁人的私事,我如何能貿(mào)然越矩,隨意摻和呢?” “你...這般陰陽怪氣做什么?” 仇紅耐著性子,無論如何要把話說清。 “就不能把事情講清楚?” 逐野并不退步,“將軍難道忘記了,從來不想將事情講清楚的,從來都只有將軍自己罷了?!?/br> “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后還是這樣?!?/br> “你瞞了我多少,你自己心中清楚,我何時逼過你?” “只是沒想到時過境遷,整整七年,你究竟是一點變化也沒有,什么也不愿說,什么也不愿做。” 逐野想起昨晚那人的眉眼。 他饒是只見過無法提及名字的那人僅僅一次,卻也能深刻記得他的音容相貌,記得他如何,記得仇紅那顆,為了他跳入凡塵的心。 所以昨晚只是見到那人的第一眼,他就大徹大悟了。 明白了仇紅如何不聲不響被卷入這無妄之災(zāi),明白她如何不惜一切也要將人藏好、救下,留在身邊。 這七年,不是只有仇紅一個人在痛。 逐野有些時候,同樣痛之如狂,五內(nèi)俱焚。 恨不得當(dāng)年死的那個人是自己,也好過如今還要與他的替代品,去搶奪仇紅的心。 他看著仇紅的臉,從沒有一刻痛得這般分明過。 但無論他如何,她始終是不在乎,無所謂的。 從不會分給他一點點多的在意。 “將軍,還請為我讓路?!?/br> 逐野開口,唇關(guān)止不住的顫,“此案定要有個了結(jié)的?!?/br> 說完這句,逐野好似耗盡了與她相談的耐性,竟是頭也不回,往等候中的大理寺眾人而去。 逐野才發(fā)覺,原來不必處處遷就她的情緒,是這般痛快,即使心中酸澀更盛,但也總好過只有他一人獨吞苦果。 這樣最好。 那便一起,痛個暢快。 *** 大理寺的人走得快極,逐野不過是剛剛走出她身側(cè),那邊馬車已然備好,仇紅怔愣的片刻,本想與逐野把話說清,已經(jīng)來不及追上那人的身影。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仇紅被留在原地,腦子發(fā)蒙。 逐野的心思,她是越來越拿捏不準(zhǔn)了。 仇紅卻也不能生氣。 七年前她都那般對待他了,今日也無非吃點臉色,她甚至連皮rou之苦都未曾受,怎么敢去評他個不是。 她一時無措,望著逐野離去的方向,不免在心底嗤笑自己。 都這個歲數(shù)了,對于人情關(guān)系,始終是沒有辦法的,也不知道這些年的歲數(shù)空長到哪里去了。 沒了辦法。 那就隨他去吧。 ——畢竟,眼下還有個更棘手、更惱人的寒賦要處理,她只能暫且將旁的事緩一緩,解決寒賦為上。 寒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請神容易送神難的主,更又與她八字不合,論私,他們二人真真是沒什么好說的。 偏偏這回真是要論公的時候。 仇紅無語凝噎。 這碗公家糧她是一天都吃不下去了。 她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微微側(cè)身,掩住庭門,仰頭,半是催促半是無奈道:“寒相還有何貴干?” 眼前的人端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并不搭話,而是目視著兩人之間稍遠(yuǎn)的距離,等著她主動上前一步,再把話說。 這官架子拿捏得恰當(dāng),仇紅不好發(fā)作。 “寒相......” 她盡量緩著語氣,不情不愿往前挪了一步。 那姿態(tài)太勉強(qiáng),仇紅能瞧見寒賦眼底冷意更盛,那神情并不好,仇紅下意識再往前一步,低聲道:“寒相,西涼之事我心意已決,您又何苦對我浪費口舌呢......” “還是快些回府去吧,您日理萬機(jī),耽誤時辰可不好。” 她自認(rèn)這話說得還算順耳,為了彰顯誠意,甚至還硬擠出點笑意。 雖然很難看就是了。 寒賦動也不動。 他像是打定主意跟她耗到底一般,安坐于上,目不斜視,一臉風(fēng)輕云淡。 仇紅看不得他這副欠揍的樣子,沒了耐性,收起笑意,直接道: “你不走我可趕人了?” 沒用。 主座上的人甚至懶得動動手指。 仇紅倒也不想再多費口舌,你不走是吧。 行。 你不走我走。 誰還沒點辦法了。 腿長在自己身上,這你還能管得著我? 她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就走,腿還沒跨過門檻,背后傳來一聲寒涼。 “西涼之事,我今日暫且放過你?!?/br> 他這般開口,語氣隨意。 仇紅肩脊一抖,不及回身,寒賦已經(jīng)走到了她面前。 他個子高過她一頭,又是慣常地垂眸看人,離得近了,那眼睛里的瞳紋似乎都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冷意。 仇紅下意識往后退一步,拉出距離,接上他的話道:“那你還不快走?!?/br> 管他什么暫且放過,她今日與寒賦見得已經(jīng)夠多了,再共處多一刻都是要了她的命。 “急什么?” 寒賦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她越急他便越要不緊不慢,拿捏著她的脾性,一點點迫著她慢慢容忍自己。 “我只說西涼之事,今日暫且放過你?!?/br> 他緩聲道,“別忘了,方才我那一問,你還沒答?!?/br> 什么問? 仇紅抬眸,有一刻失神。 寒賦那一向冰涼的眼里,竟然轉(zhuǎn)瞬即逝幾分似笑非笑的情緒。 她跟活見了鬼似的,啞在當(dāng)場,然后憶起了,方才她從寒賦這里落荒而逃,急著去見大理寺的原因。 “你既念此人的舊情...我很好奇,為何不念林無隅的?” 寒賦說這話時看似漫不經(jīng)心,可那雙眼睛直直盯著她,像是鎖住獵物,不給她任何一點喘息機(jī)會。 他真便是她的克星。 仇紅有些時候也疑惑,他寒賦整日日理萬機(jī),應(yīng)該是無暇他顧,怎么對她的這些七七八八私事,這么了如指掌。 甚至知道逐野與她有舊情。 還能好死不死將林無隅牽扯進(jìn)來。 “寒相什么時候,對我的私事這么感興趣了?” 仇紅雙手抱臂,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寒賦。 她本意是惡心此人,讓他意識到他做了什么不合時宜的越矩之舉。 卻沒想到,這話出口,那人的臉色變也不變,反而眼神一轉(zhuǎn),以一種嘲弄的情緒看向她。 “仇紅?!?/br> 寒賦的語氣甚至帶了些嗤,“如果你腦子沒壞的話,應(yīng)該明白,我對你的私事,向來提不起半分興趣。” 仇紅腦子發(fā)蒙,又聽寒賦道: “可惜,你都這般問了,證明你的確病得不輕,而且已經(jīng)傷到了神智。” “那我不得不把話說明白。” 仇紅聽見這話,不知為何頭皮一陣一陣發(fā)麻。 寒賦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一字一頓—— “你與林無隅,到底是有舊情...還是有不可告人的宿仇?。俊?/br> 身體不適,更新不易,還請讀者朋友們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