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反擊
游藝是在大理寺獄中被楊知微帶走的。 當(dāng)時她手中的劍已出鞘,又被身旁突然出現(xiàn)的人強摁了回去。她雖然不甚明白為何會有人來阻止自己,也搞不太清楚那人的來歷,但她清楚,面前這個人,一定是來救她的。 阿爹死了。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只留給她們母女一具冷冰冰的尸體。 他明明已經(jīng)要變好了。 他當(dāng)了那么多年失職的父親,終于在這幾年里有所長進,聽了阿娘的話,老老實實cao持家中。游藝在山莊求學(xué)的那段日子,阿娘托張院長轉(zhuǎn)達(dá)來的消息里,都是阿爹已經(jīng)改過自新,勤勤懇懇,與阿娘一道忙碌活計,養(yǎng)家糊口。 他先前去大理寺報案,還得了一筆不小的賞銀,也沒拿去四處揮霍,而是存起來,為游藝將來參加武舉,好好攢下。 那賞銀游藝是見過的,足足十兩銀子,別說夠她參加武舉,甚至還有余裕叫她補齊在山莊求學(xué)的學(xué)費。 她那不成器的一直大哥對之虎視眈眈,想盡各種法子要偷去花天酒地,游藝本以為阿爹會縱容,并且也會死性不改,同他一道將其揮霍,卻沒想到阿爹竟將銀錢直接交給了張院長,讓他代為保存。 他是真的想從頭來過。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游藝感覺,自己好不容易就要有真正的父親了。 可他怎么就忽然死了呢? 腦海中一陣鈍痛一下子把她從回憶里拽到了眼前大門緊閉的山莊上。毫無準(zhǔn)備。 她能聽到自己的呼吸,沉重的,快要在五臟六腑中掀起滔天巨浪。 游藝艱難地昂起頭,明月高掛,她能清晰地看見眼前匾額上書寫的四字。 她脖頸上被枷鎖摩擦出的傷口觸目驚心,喉嚨里一陣一陣發(fā)辛,前胸的悶痛伴隨著喉口的腥氣,她唇齒發(fā)寒,不得不摁住自己狂跳的心臟,才能緩和一點痛感。 從阿爹死了的那一天起,這鉆心之痛就伴隨著她的每一次呼吸,讓她生不如死。 好在方才,這要人命的鉆心之痛,終于伴隨著游大山的死,緩和了毫分,讓她得以喘息。 “人我已經(jīng)綁好了。你想要他死,現(xiàn)在就可以動手?!?/br> 楊知微的聲線毫無波瀾。 她替游藝母女做好了一切事。 先是從大理寺獄中救下游藝。 她太小了,也太天真,堂而皇之便孤身去大理寺,要為父親不明不白的死討一個說法。 衙役的棍棒并不長眼,僅憑游藝只身闖入,他們便可以不分青紅皂白,杖刑相加。 游藝以為自己會死在他們的棍棒之下。 奄奄一息之時,楊知微從天而降,救了她的性命。 但不至于此。 救了游藝還不夠,楊知微跟著她回了二元村,然后著手為已是孤苦伶仃的母女二人,解決游大山這個心頭大患。 游藝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自己的親哥哥,說著要將自己轉(zhuǎn)手賣出,換錢養(yǎng)家的話了。 也許是報應(yīng)。 游大山完美地繼承了阿爹頑劣的秉性。 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不是阿娘四處求人,找上了張院長,再以命相逼,一定要送游藝入山莊求學(xué),說不定她真的早就被兄長賣了出去,充作奴籍或是給人當(dāng)妾,清白不保。 但這也只是權(quán)衡之計罷了。 游藝是知道的,她一個女子,能夠參加武舉,一舉奪魁的可能少之又少。 但無論如何她都想搏一搏。 卻萬沒料到家中會再遭這樣的變故。 游藝是能承受的。 她沒有什么好看不開的,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得夠多了。 阿爹死了,也就罷了,大不了從前恩怨是非一筆勾銷,她為他最后爭上一爭,有沒有結(jié)果也便罷,再為他守孝,盡了一個女兒最后的責(zé)任,便當(dāng)世上沒有這個阿爹,好好與阿娘生活。 但還有一個游大山。 如同身體里的惡瘡,除之不去的隱患,時不時讓她作痛,不得安寧。 游藝不知道自己能如何逃。 楊知微給了她答案。 她的計劃天衣無縫,甚至給了游藝選擇的權(quán)利,是殺了游大山,還是只是將他五花大綁,像他威脅游藝那樣,把他扔到千里之外的邊疆自生自滅。 “朝廷命官在此,你和你母親在他眼皮子底下,這個時候動手,你們不會有任何嫌疑。” “你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考慮,等藥效過了,他就要醒過來了?!?/br> “殺了游大山,一勞永逸。你和你母親,都不必再擔(dān)驚受怕了?!?/br> “讓他走,也可以,但我不保證,會不會有那么一天,他再回來找你們母女尋仇?!?/br> ...... 游藝怎么會聽不懂。怎么會分不清其中利害。 她只是從未邁出過“害人”的那一道坎。 好在,楊知微并不急著問她要答案。 但是時候,談回報了。 “我...我又該怎么回報你?我不會殺人,我...我殺不了人。” 一個全然陌生的女子為她做到這份上,游藝就是再傻也會懂得知恩圖報,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心中忐忑,命運從未如此深刻地擺在她眼前,讓她神暈?zāi)垦!?/br> 她害怕,但必須做決定。 而面前女子冷冽又從容的臉如同一道劫,讓游藝不得不逼迫著自己冷靜。 “我不需要你殺誰?!睏钪⒌纳硇螐娜丈嘛@了出來,她神情自然,毫無一分波瀾。 “你只需要,帶出一個人。” 游藝心提到嗓子眼。 “什么...什么人?” “你不清楚么?”楊知微看著她的眼神分毫不變。 “你的老師,已經(jīng)為了這個人,先是殺了斷石崖十三人,后又為了掩人耳目,害得你父親死不瞑目。你說,我指的是哪個人?” “什么...什么意思?” 游藝一下子紅了眼睛,掙扎著站起來,又被楊知微按住肩膀,動彈不得。 掙扎間,她身上粗制的喪服被撕扯開來,破開的縫隙處鉆進幾股涼風(fēng),貼著她的軀體,激得她蜷縮。 “你只需要將他帶出來,交給我。”楊知微對她的掙扎視而不見,捏著她肩骨的手毫不留情,像是警告,又像是加以疼痛的安撫,“沒有任何人會因此受傷?!?/br> “這是一樁好事,那個人消失了,有利無害。” 楊知微伸出一只手,將她額前被汗?jié)櫇竦念^發(fā)拂開。 “彌足深陷,如何能一錯再錯?” 這話難解,游藝卻渾身劇烈的一顫。 “他...他是誰?” 楊知微卻不答了。 游藝再不能有更多猶豫。 沒有時間了。 她回想起那晚,阿娘匆匆趕到山莊,要接她回家的那晚。她得知消息后心緒不寧,直覺什么壞事發(fā)生,想要去尋仇老師。 卻撞見了那個不速之客。 那人同她一樣,是來找仇紅的,卻有萬分猶豫,不似她那般腳步篤定。 游藝放緩步子,只見他手中緊攥一物,分明是仇老師平日,綰發(fā)所用的綢帶。 游藝恍然懂了什么,卻又捉不住。 她借著模糊的月色望著那人廣袖之中修長干凈的手指,他的指溫停滯在帶結(jié)上。也沒有抬頭,月光卻燒在他的眼中。 他是慣常帶著眼具的,只用一只眼拿來瞧人,大多數(shù)時候,他的神色淡到無處去捕捉。 山莊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調(diào)皮好奇的年紀(jì),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私下討論過,他那被眼具遮蓋的眼睛,是天生半瞎,還是遭了什么重創(chuàng)。 游藝從不去談這些,她恪守著做人的本分,旁人的事不多過問,于己于彼,留出恰到好處的距離。 但這個人,她卻難免多加留意。 他太特別了,并不單單只是那精雕玉琢的長相。 而是他身上那沸騰而來,沉得讓人無處可逃的冷冽氣息。 十分危險。 而那晚,他不經(jīng)意垂眸,望著手中綢帶而流露出的神情,卻顛覆了向來以清冷示人的假面。 游藝像撞破了什么,喉嚨中一時失了節(jié)制,發(fā)出一聲不小的驚呼。 那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暗處的她,卻并未有所忌憚,而是被這一聲催促起了腳步,轉(zhuǎn)身,往院內(nèi)走去。 游藝不敢再窺伺了。 但那只燒著月色的眼睛仍然烙進她的視野。 月色還淡著,門推開的那一剎那,游藝眼中如同破開了一個光洞。 直到再度被楊知微一語道出。 游藝才懂了。 好一個天降禍水,害了仇老師不說,還連累了如此多的人,害得她平白喪父。 這樣一個人,如果能消失。 的確是,最好不過了。 “游大山,我會替你殺?!?/br> “你只需要過,毫無后顧之憂的人生。” “而我只需要你...”楊知微循循善誘,“把那個人帶出來,交給我,當(dāng)做回報?!?/br> 勵志把每一位美女寫成狠角色(摘墨鏡)同樣打滾求三連~小裴太子逐野上線倒計時~小修羅場預(yù)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