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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膝蓋下墊了軟墊還是覺得硬邦邦的，玉黎清找了個較為舒服的姿勢跪坐下，怯聲問：“父親，女兒做錯了什么嗎？”

    一雙無辜的明眸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看上去真像全然不知情一般，玉天磊忍著怒氣從書案下掏出一身雪白的寢衣摔在桌子上，軟綿綿的，沒有聲響。

    “今日丫鬟在你房中打掃發(fā)現(xiàn)了男子的寢衣，還送到我面前來了，你……你一個姑娘家，怎能如此不知廉恥！”

    玉黎清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江昭元的衣裳，倔犟著扭過臉去，“我沒有不知羞，父親別冤枉我。”

    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是平日里被寵慣了，犯了錯也敢不認(rèn)賬。

    玉天磊又氣又心痛，他縱容女兒的任性調(diào)皮，獨(dú)獨(dú)不希望她失了禮數(shù)章法，怒道：“那這男子的貼身衣物怎么跑到你房里去的，你解釋的清嗎？”

    這要怎么解釋，父親認(rèn)定了她罔顧廉恥，真說了實(shí)話只會越描越黑。

    玉黎清選擇閉口不言。

    “既然你默認(rèn)了，那就打你二十手板，讓你長長記性。”玉天磊轉(zhuǎn)身去柜子里拿了戒尺來，氣勢洶洶走到玉黎清面前，“把手伸出來！”

    又長又重的戒尺橫在眼前，玉黎清嗖一下把兩只手藏到身后，撅著小嘴，“不給！”

    “知道錯了還不愿受罰，我看我是把你慣壞了?！庇裉炖谖罩涑邭獾牟惠p。

    玉黎清也委屈起來，被訓(xùn)兩句就算了，怎么還要打手板。

    激動道：“父親深明大義，難道看不出那寢衣是誰的嗎，為什么只打女兒一個，要打也得把江昭元拉過來跟我對半分，不然就是偏袒，不公，女兒不服！”

    越嚷聲音越大，嚇得玉天磊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還敢亂喊，還嫌不夠丟人嗎？”

    玉黎清小嘴一撇，“哪里丟人了，他半夜來找我，我見他被雨淋了才讓他進(jìn)屋換衣裳，我辦的是好事，問心無愧。”

    她既把事說出來，玉天磊便信她說的是事實(shí)，可依舊要生氣。

    “江公子不愛守規(guī)矩是他的事，可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半夜讓他進(jìn)門，傳出去就要落得個狐媚勾人的壞名聲，怎么對得起你母親的在天之靈。”

    玉黎清委屈，“父親，我沒勾搭他?！?/br>
    明明是江昭元勾引她，不過他生得那么好看，人也很乖，也是她心甘情愿上鉤。

    “我知道事情傳出去不好聽，所以沒敢張揚(yáng)，偏有人把事告訴了您，這不是成心給您添堵嗎……”

    玉黎清心感疑惑，今早出門時并沒有讓人進(jìn)屋打掃，是哪個沒規(guī)矩的丫頭擅闖了她的房間，還自作主張把寢衣送到父親這里來。

    先前玉晟拿書畫來求見江昭元時，她就懷疑府里有人替玉晟打探消息，今天又發(fā)生這事，肯定是府里有了玉晟的內(nèi)應(yīng)。

    玉黎清猶豫著要不要把猜想告訴父親，抬頭就看見父親面帶苦色，眼中含淚，快要哭出來了。

    父親四十有一，并不像旁的富商老爺般身形臃腫，反而有些消瘦，母親去世那年，他整個人瘦了一圈，哭的眼睛都壞了，玉黎清與父親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一見他哭，自己也跟著心疼。

    “父親你別哭啊?！庇窭枨鍩o奈伸出手去，“我知道錯了，輕點(diǎn)打行不行？”

    “還敢犟嘴?！庇裉炖谀讼卵蹨I，握著戒尺的手重重打下去，頓時響起一聲哀嚎。

    疼死了。

    手心火辣辣的，玉黎清不敢看，痛呼一聲后咬緊了牙關(guān)，不想給外頭的下人聽去，亂生揣測。

    看她疼的小臉都擰在一起，玉天磊舍不得再打，可又怕她不長記性日后再犯錯，猶豫了一會兒，再抬起手來。

    “住手！”

    書房的門從外面被推開，少年緊張地走進(jìn)屋來，看到跪在地上受罰的玉黎清，他眉頭緊皺，站過來擋在她身前。

    清秀俊美的少年面無懼色，對玉天磊拱手作揖，“還請伯父手下留情。”

    身前落下少年的影子，玉黎清仰頭看到他背后長發(fā)飄逸，側(cè)邊露出一片雪白的頸子，仍顯稚嫩，可他的后背卻那么可靠，讓人感到心安。

    玉黎清站起身來，躲在他背后，戳了下他的腰眼小聲道：“父親誤會我們了，你快解釋兩句?！?/br>
    敏//感的腰眼被她的指尖輕戳，后背一陣發(fā)麻，江昭元臉頰微微泛紅，站直了身子正色道：“伯父，昨夜是我闖了清清的臥房，失禮在先，該受罰的是我?！?/br>
    玉天磊垂下戒尺，看少年闖進(jìn)來主動擔(dān)下責(zé)任，心中五味雜陳。

    他是很欣賞這個女婿沒錯，可自家的女兒還沒嫁出去，怎么就成了江公子口中的“清清”？

    屬實(shí)是過分親近了。

    眼看著三人之間氣氛越發(fā)僵硬，玉黎清提議道：“江公子是外人，父親不必罰他，只求父親能把我那二十板子減一半去?！?/br>
    “本就是我做的不對，不該讓清清替我受罰?！苯言鲃訉τ裉炖谏斐鍪?，“請伯父寬心，我不怕疼。”

    還沒等玉天磊答話，玉黎清便從身后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拉回來。

    “你的病都不一定好全了，還過來找打。”關(guān)心他是不假，可也擔(dān)心父親真下手打了他，被記恨上就慘了。

    少女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手指從他指縫間穿過，合攏在手心。

    觸感分明的指尖溫暖而柔軟，仿佛將他的心輕握其中。

    被她注視被她緊握的感覺讓江昭元心動不已，緩緩收緊手指握住她的指尖，軟聲道：“我愿受罰，但我不后悔?！?/br>
    玉黎清問他：“不后悔什么？”

    江昭元側(cè)過身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靠得更近，他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說：“我想你，就要見你，一時半刻都等不得?！?/br>
    “只有見到你才安心?！彼疂櫟捻幽曋窭枨宓难劬Γ暰€稚嫩，語氣格外溫柔。

    第14章

    少年吐露著天真單純的心思，玉黎清的眼中映著他的身影，生硬的轉(zhuǎn)過頭去，怕再多看一會兒就要信了他的話。

    他還太小，哪里懂得這話說給女子聽有多重的深意。

    她十五歲的時候心思淺薄，以為成親做夫妻就是該像父親和母親那樣互相信任、伉儷情深。真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能做到坦誠相待。

    而現(xiàn)在她有著十八歲的心智，江昭元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少年，沒有爹娘疼愛，在侯府備受冷落，這才把求之不得的感情寄托在她身上。

    手心有些發(fā)熱，玉黎清把手抽回來，小聲道：“別說傻話了?！?/br>
    江昭元的眼睛緊緊的追隨著她的視線，輕聲答：“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清清不信我嗎？”話里竟起了些委屈的意思。

    玉黎清短暫的沉默。

    就是因?yàn)樾帕?，才不敢多聽?/br>
    她隨了父親耳根子軟，聽不得人受委屈，忙勸他住口，“你別說了，我父親還在這呢?！?/br>
    玉天磊一臉陰沉的看著兩人。

    原先還為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好而感到高興，如今才確實(shí)切實(shí)的體會到了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本以為他們兩個的脾氣還得再磨合一陣子，這才幾天，就當(dāng)著他的面拉拉扯扯，不成體統(tǒng)，還說起悄悄話來了，當(dāng)他耳聾聽不見嗎？

    “你們相互袒護(hù)對方，倒顯得我不近人情了?！庇裉炖诒鹗直郏桓吲d的扭過頭去。

    “怎么會呢，父親最疼女兒了?！庇窭枨鍙慕言砗笈苓^來，挽住父親的胳膊晃啊晃。

    暖心的小棉襖又回到自己身邊，玉天磊的臉色總算沒有再難看下去。

    他本也沒想打的太狠，自己養(yǎng)的女兒怎么能不心疼呢。既然江昭元闖進(jìn)來護(hù)著她，那自己便順著臺階下去算了。

    玉天磊清清嗓子，溫和道：“既然你們沒有做太出格的事，今日這頓手板就免了，若再有下回，我絕不輕饒?！?/br>
    免了一頓打，玉黎清開心的差點(diǎn)跳起來。

    一聲“謝謝父親”還沒說出口，就聽江昭元說：“可是我想和清清在一起，還請伯父準(zhǔn)許?！?/br>
    玉天磊的表情瞬間僵住。

    準(zhǔn)許什么？

    他都已經(jīng)不追究此事了，為何江公子還要步步緊逼，難不成真要讓他張口同意他們夜夜私會不成？

    江昭元等了一會得不到回答，又要開口求，玉黎清眼疾手快上前捂住他的嘴，回身同父親嬉笑道：“他說笑呢，父親別往心里去，我先帶他回去了?！?/br>
    玉黎清一手推著他往外走，可江昭元像是鐵了心似的，怎么也不愿離開。

    玉黎清拿他沒辦法，松開他的嘴。

    江昭元正視著玉天磊要說些什么，還沒張口，腰身便被兩只纖瘦的手臂環(huán)住，下一秒，他整個人都被玉黎清抱起來了！

    江昭元愣住。

    玉天磊看著女兒把人抱出去，嘴巴都驚得合不攏了。

    抱著比自己矮一寸的少年，玉黎清并不很吃力，春堂軒里那棵海棠樹，是她五歲的時候把樹苗抱進(jìn)院子里種下的，除了重一點(diǎn)，身體軟一點(diǎn)之外，少年和海棠樹在她懷里區(qū)別不大。

    抱著人走出碧桐院，玉黎清抱得更順手了，一手環(huán)著他的腰，一手托住他并攏在一起的大腿，把人往身上顛了顛。

    少年像是害怕自己掉下去，手臂緊緊摟住她的脖子，半晌沒有說話。

    好安靜。

    玉黎清側(cè)目看他，少年卻低著頭把臉埋進(jìn)她頸子里。玉黎清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的側(cè)臉隔著一層發(fā)絲貼在她側(cè)頸上，一片熱燙。

    該不會是覺得被她抱著很丟人吧？

    玉黎清左右看看，除了幾個服侍父親的小廝外，就只有若若和方毅等在院門外，他們都安分的低著頭，不敢多看一眼。

    她從小調(diào)皮慣了，絲毫不覺得這有什么。父親母親都是這么抱她的，她也這么抱過池月，還有池月的哥哥。

    雖然那是十歲時候的事，但玉黎清依然為此感到驕傲，她也是有點(diǎn)力氣在身上的。

    出了碧桐院，玉黎清正要把人放下，卻被少年緊緊圈住脖子，不肯撒手。

    朦朧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為什么不讓我說完？”

    “好不容易免了一頓板子，再讓你說下去，我父親要被氣死了?！彼幌聛?，玉黎清索性抱著他多走兩步，練練臂力。

    “為何伯父會生氣？”江昭元天真的問。

    聞言，玉黎清不禁懷疑他爹娘是怎么把他養(yǎng)大的，怎會連這點(diǎn)人情世故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