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選手都在說話，白宴揮了揮手，依舊看不見任何東西。

    驟然停了暖風的空間漸漸變冷，不知道過了多久，后臺微弱的屏幕光也暗了，白宴才聽到總導演的聲音。

    陳小龍的語氣里有壓抑不住的暴躁：“都先回休息室，等來電了再錄！“

    人群開始向外移動，身后不斷有人踏空樓梯，發(fā)出小聲的驚呼，白宴什么都看不見，索性也跟著前方的腳步聲，腳尖抵著后跟往前挪動。

    右前方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白宴感覺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接著用食指輕輕碰了碰他的手心。

    對方的手指和手掌都熟悉得過頭，隨祎的手一向干燥而溫暖，白宴的大腦有短暫的空白，接著不可置信地想轉(zhuǎn)過頭，卻什么也看不見，只能感受到逼仄空間里，隨祎若有若無的氣息。

    “大家小心腳下。”隨祎聲音從頭頂傳來，和錄節(jié)目打招呼時一樣稀松平常。

    白宴在嘈雜人群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隨祎握著他的力道逐漸變大，直到出了演播廳，借著微弱的月色能看見導師休息室的門牌，隨祎才陡然放開他，抬手去開門。

    下一秒，白宴就感覺自己的領(lǐng)子被提了起來，被一股力給拖進了導師休息室里。

    裹了隔音棉的門被隨祎甩了一把，發(fā)出清脆的關(guān)門聲，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白宴貼著墻頓在原地，緩緩地睜開眼睛，想要找到隨祎的位置，他心里慢慢升出一種怪異的感覺，很大程度和隨祎有關(guān)，關(guān)于自己一個不太差的結(jié)論——他確實想和隨祎呆在這里。

    “你在這里待著吧?！毙菹⑹依锼兰帕嗽S久，隨祎聲音很低，“外面很多人。”

    白宴朝聲源轉(zhuǎn)過身去，沒有回答。

    “可以先在這里休息?！彪S祎很鎮(zhèn)定地說，好像剛才隨意把他拉進休息室的人不是自己。

    白宴猶豫了一會，輕聲說：“謝謝。”

    隨祎好像有些局促，和有燈光時候的淡定自如完全不同，說：“坐沙發(fā)上吧，如果累的話，可以睡一會，沙發(fā)就靠著門口?！?/br>
    好像兩人之間已經(jīng)不會再有北方電視臺里碰面時候那樣的沖突，白宴忍不住有點想笑，用膝蓋胡亂碰了碰，果然碰到了皮質(zhì)沙發(fā)的邊緣。

    “你累嗎？”白宴反問，“你可以先休息，不用管我。”

    隨祎站在原地，好像一個等待審判的人，想了很久，沒有回答。

    “你為什么來參加這個節(jié)目？”白宴等了一會，又說。

    “我？”隨祎不太確定地問，

    白宴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適應(yīng)了這種閑聊的氣氛：“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么來參加這個比賽嗎？”

    隨祎想起天臺上不太愉快的碰面，嗯了一聲。

    “那你為什么來？”白宴的口氣變得認真，“要夸人，要唱歌，又要被罵，也是為了賺錢嗎？”

    房間里很暗，白宴的聲音很輕，毫無縫隙地包裹著隨祎，讓他覺得像是在做夢。

    隨祎的喉結(jié)滾了一下，聲音有點啞地開口：“也是為了賺錢吧?！?/br>
    白宴自顧自地點點頭，周遭又安靜了下來。

    “還有一個事?！边^了一會，白宴又說：“之前募集影響到節(jié)目的事，這些粉絲會怎么樣？”

    隨祎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愣了愣：“你的后援會沒有開吧？”

    “應(yīng)該是沒有……”白宴忽略了隨祎語氣里的篤定，斟酌了一下措詞：“但是有一個粉絲比較特殊，她公開花過很多錢，都是用來投票的，這樣會有什么問題嗎？”

    “……”隨祎有種被剝開的尷尬，含糊地說：“不會有什么問題的?！?/br>
    白宴追問：“我朋友說已經(jīng)有粉絲被警察約談了，她這種情況，調(diào)查什么的會影響到工作生活嗎？不太懂你們做節(jié)目的?！?/br>
    隨祎失笑，接受了白宴把他和節(jié)目組歸結(jié)為一類人：“不會有事，你放心吧。”

    白宴安靜了一會，說：“那就好，謝謝。”

    有那么一瞬間，白宴覺得堆積在身體里沉甸甸的東西消失了，無論是困頓現(xiàn)狀被看見的羞恥，還是對于過往難以解脫的痛苦，都在這個只剩下聲音的黑房間里消散了。

    他往前兩步，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像是勞累很久的身體終于得到休息，白宴用腳探了探，坐在了沙發(fā)上。

    沙發(fā)微微下陷發(fā)出輕響，隔了一會，隨祎忽然又開口：“她應(yīng)該很希望你出道吧？”

    “……大概吧。”白宴有點無奈，“這個節(jié)目只會出道一個人，肯定不會是我。”

    “那她肯定也希望你往前走遠一點?！彪S祎的語氣很重，“所以才會花這么多錢。”

    白宴愣了一下：“是嗎？”

    “你的粉絲肯定知道你不會是第一名，但是你走得越前面，能選擇的東西就越多，能得到的東西也越多，她可能只能給你投票，不能給你這些，所以才會花這么多錢?！彪S祎說得很快，忽然意識到自己剖析得太多。

    “嗯。”白宴的情緒被攪得很亂，沒有再說下去。

    “你不想晉級嗎？”隨祎毫不避諱地問，“是因為我嗎？”

    白宴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怔了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語言系統(tǒng)：“……也不是的，就是覺得這里不太適合我，我只是在工作?！?/br>
    “等結(jié)束了，都會變好的。”隨祎很平靜地說，“都會變好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