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站著吃了幾口東西，才意識到對方并排和他站著。

    “拍到你大學(xué)畢業(yè)了！恭喜！”許無憂舉了個不存在的杯，手背上的老年斑很明顯。

    白宴有點拘禁地笑了笑，點頭道謝。

    事實上許無憂沒怎么和他說過話，他在無標(biāo)題的劇本里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人的無聲戲，副導(dǎo)演習(xí)慣讓他自行發(fā)揮。

    很多時候，白宴在片場恍了個神，副導(dǎo)演就在他身后喊了卡。

    “你怎么看待這部作品？”許無憂又吃了一個水餃，用很書面的口吻問他。

    白宴愣了下，說：“我嗎？”

    “是的，結(jié)束了拍攝，感覺如何？”許無憂說。

    “……其實感覺不太真實?！卑籽鐚嵲拰嵳f，笑了一下：“感覺什么都沒做，就這么過去了?！?/br>
    許無憂點點頭，說：“生命就是這樣的?！?/br>
    白宴看著他，沒說話。

    棚內(nèi)的大燈被陸陸續(xù)續(xù)關(guān)掉，只剩下幾盞照明的燈，四下變得蕭索了一些。

    “漢語里這么說的?！痹S無憂補(bǔ)充，“青春，是這個詞吧?！?/br>
    白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是的?！?/br>
    “青春就是這樣的?！痹S無憂樂呵呵地說，“什么都沒做，什么都還沒想明白，就這么過去了?！?/br>
    許無憂等了一會，沒聽見白宴的聲音。

    白宴很恍惚，像是有些困倦地看著遠(yuǎn)處，愣愣地站著，沒說話。

    錄影棚里的溫度漸漸下降，北方冬天的干冷味道彌漫開來，打著哈欠的工作人員進(jìn)進(jìn)出出地收拾東西，滿地亂纏的線被一點點清理干凈。

    鐵門被打開，推車?yán)锓胖粋€很大的方形蛋糕，是特地定制的殺青蛋糕。

    游程跟著推車走進(jìn)來，穿著很薄的大衣，口罩也沒帶。

    “新年快樂?！庇纬檀嬖诟泻軓?qiáng)地跟大家打招呼，讓身邊的工作人員給大家分蛋糕。

    白宴吃了一肚子水餃，還是從場務(wù)手里拿過蛋糕，等到游程跟身邊的人聊完，才悄無聲息地走過去。

    “小白？”游程挑了挑眉，心情很好。

    “你除夕還過來？”白宴咬了一口蛋糕，奶油很冰。

    “過來拜拜師?！庇纬虊旱吐曇?，“許無憂下部戲，我想也爭取下?！?/br>
    “祝你順利?！卑籽绾苷\懇地說。

    游程遲疑了幾秒，問：“那你呢？我怎么從來沒見你跑組？”

    “跑組？”白宴頓了下。

    “你拍了這，找戲拍不是很好找，怎么從來沒見你去劇組面試啊？你之后也要考慮考慮自己的發(fā)展吧？”游程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個保溫杯，喝了一口熱水。

    白宴看了看他，游程的嘴唇很灰，身體不太好的征兆。

    “我沒想好?！卑籽缯f。

    “這還沒想好，你要不然簽個公司吧，我給你推薦。”游程的手凍得通紅，拍了拍白宴的肩膀。

    錄影棚的大鐵門又被推開，下半夜刺骨的風(fēng)從縫隙里竄進(jìn)來。

    游程縮了下脖子，邊上的工作人員就拿了一塊比床單還大的圍巾圍在他脖子上。

    “算了?！卑籽绐q豫著拒絕，“我也不知道我適合嗎，不麻煩你了?！?/br>
    “不麻煩?。　庇纬逃悬c無奈，“都要畢業(yè)了，你總歸為自己考慮下吧?！?/br>
    白宴瞥他一眼，還是搖了搖頭。

    “哎，我這種大紅人就是受不了朋友這樣，你要是想好了給我說，行嗎？”游程勸他，“這樣總行了吧？”

    “謝謝。”白宴沖他點了點頭。

    “其實你要想做別的也行?！庇纬倘粲兴?，“你之前不是準(zhǔn)備學(xué)影工嗎？再去進(jìn)修下也可以，搞后期或者是做制片熬一熬，你要有想做的……”

    白宴很突兀地打斷他：“寫歌唱歌的有嗎？”

    “??？”游程呆住，“主題曲嗎？這種一般都是音樂工作室在做，我記得隨祎會寫歌，你不會是想給隨祎拉工作吧？”

    白宴手指蜷著，有點僵硬地點頭。

    游程臉上露出了一點羨慕，嘖了兩聲：“真是感天動地同志情?！?/br>
    白宴垂下頭，不說話了。

    “那好吧，作為唯一知情人，我會給他留意?！庇纬谈锌辏砬橛肿兊谜J(rèn)真。

    “要是我喜歡的人想幫我，我可能會哭?！庇纬涕_玩笑道，做了一個哭的表情。

    白宴心里惶惶，笑笑沒說話。

    無標(biāo)題的拍攝結(jié)束得毫無征兆，錄影棚已經(jīng)超出了租期，奶油蛋糕還沒分完，拍攝用的設(shè)備就被運(yùn)出了鐵門。

    當(dāng)時轟轟烈烈來選角的導(dǎo)演組在拍攝前就陸陸續(xù)續(xù)地出了國，只剩下許無憂和最小的徒弟駐守北京郊外。

    白宴趕上夜間班車回了學(xué)校，錯過了安排在早晨的聚餐，游程探班探進(jìn)了最后的殺青宴，錄了幾段視頻發(fā)給他，也算參與了。

    因為孫小小中途退組，外加幾個主演都是沒什么人氣的學(xué)生，無標(biāo)題幾乎沒有殺青報導(dǎo)。

    白宴的第一部 電影和他的大學(xué)生活一樣，悄無聲息地結(jié)束了。

    大年初一破天荒地睡到了快中午，白宴醒過來的時候，陽臺外是正對著床的、正午的太陽，刺眼得不行。

    隨祎已經(jīng)回到宿舍，背對著床坐著，桌上像往常一樣放了幾頁紙。

    白宴驀地感受到了一些沒由來的落寞，從隨祎有點喪氣的背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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