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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未曾下雨?!?/br> “孤想為你撐傘,”晏君懷自若道,“何況,也能擋著風(fēng)?!?/br> 沈融冬毫無應(yīng)對,只能陪著他在棲霜宮里兜起圈子。 “冬兒,你知道嗎?父皇那日在行宮里眾臣的眼前,對待孤那般親密,根本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他恍惚道,“孤不過是一個隨時都能被撤換掉的太子,冬兒看見的,是陛下想讓所有人都看見的假象?!?/br> 沈融冬起初一言不發(fā),過了一陣問道:“殿下同我說起這些,是有何用意?” 晏君懷淺勾唇角:“陛下在立太子時,曾經(jīng)有過許多考量,他的第一人選明明并不是孤,可是后來,為何又選擇了孤?” 他接著自嘲道:“母后膝下無子,若是再立其他妃嬪的皇子作為太子,那么難免惹得母后身后的沈家不快,支持母后穩(wěn)坐后位的那些大臣們,同樣也會持有意見,陛下只好先立我為太子。我的生母,更是個沒有任何家族勢力的妃子,一直以來,我都走得很小心翼翼,也曾經(jīng)在心里怨恨過父皇,為何要將同塵這個字給我?我不喜歡,可是時常又在慶幸,還是要多虧了父皇,我才是現(xiàn)在的太子,才能夠娶到你?!?/br> 沈融冬喉間滾動,心里浮起別樣情緒,今日的晏君懷,似乎有些奇怪。 “殿下,這些都已經(jīng)是過去了,殿下現(xiàn)在貴為太子,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勸著道,“陛下不會再更換太子,有這么多支持殿下的臣子在呢,殿下不用擔(dān)心那些莫須有的事?!?/br> 晏君懷喃喃,似丟失了魂魄般:“父皇當(dāng)時明面上為孤取名為君懷,君王懷里的寶貝,可是他既然給了我這等好名字,為何在母后逝世后,一切就都被打回原形,我就成了同塵,卑微如塵?!?/br> 沈融冬看見晏君懷說完這句話,腳步倏然停下,似是有什么阻礙。她跟著低下腦袋,發(fā)現(xiàn)他的腳邊伏了一只小兔子,毛發(fā)灰白,是晏君懷在秋狝送她的那只。 晏君懷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它看上了一陣,沈融冬怕他觸怒,先將兔子給抱在手里:“估計(jì)是宮人未曾注意,讓它不小心跑出來了,望殿下不要怪罪?!?/br> “你怕什么?”晏君懷看著她笑,“孤又不會治它個大不敬之罪?!?/br> 沈融冬抿了抿唇,晏君懷喚來宮人,將這只兔子給抱走,接著吶吶道:“看來冬兒不太喜歡它?!?/br> “沒有,”沈融冬辯駁,“臣妾很喜歡它?!?/br> “可是它不像冬兒的那盆蘭花一樣,可以呆在正殿里呢。” 沈融冬霎時無言以對,想了好久的說辭,也未曾想出一樁合適的,便緘口不言。 晏君懷笑道:“孤想起來了,母后在小時候,也送過孤一只兔子,是在孤認(rèn)識冬兒之前,那時候孤可喜歡那只兔子了,可是后來父皇看見了,他說,孤不能讓手里留有把柄,若是弱點(diǎn)教人給拿捏住了,那么便如同蛇被扼住七寸,動彈不得,生死全都掌握在了他人手中,后來,那只兔子就無故死掉了,連墓碑也沒能給它立,因?yàn)槲遗赂富士匆娏?,會不喜歡?!?/br> 沈融冬聽得心驚膽寒,默默道:“殿下,都過去這么久了,節(jié)哀,你若是想的話,還可以將眼下的這只,當(dāng)成年幼時的那只。” “還會是同一只嗎?”晏君懷側(cè)目望過來,微彎唇角道,“孤可能是從那時候起,不敢真正表露出自己的情緒,喜歡一個人,厭惡一個人,都不能說出來,喜歡她,就表露出三分,還有七分是厭惡,厭惡一個人,則反過來?!?/br> 沈融冬不語,她知道晏君懷小時候并不怎么愉快,陛下沒少兇他,可那都是父慈子愛的表現(xiàn),萬萬沒想到在晏君懷的心里,竟然會以這般的心思看待。 “冬兒,你看,”晏君懷將撐著的傘移開,抬頭望天道,“你還記得小時候說過想要月亮嗎?并不是我刻意忘記了,自幼母妃便教導(dǎo)我,作為太子,不能放下身段,我是尊貴的太子,我得到的一切,我該擁有的一切,都該是最好的,可是我只聽了她的話,并沒有去想你的感受,現(xiàn)在看來,是我錯得厲害?!?/br> 陛下和麗貴妃教導(dǎo)他的,其實(shí)并沒有錯,只是沒想到,晏君懷會這般偏執(zhí)。 沈融冬半闔眼睛,說道:“殿下,若是您想和臣妾回憶這些兒時舊話的話,那么便大可不必,現(xiàn)下臣妾和您都過了那個時候了,殿下覺得,臣妾還會在乎這月亮的事嗎?” 晏君懷曾經(jīng)是在汴京城里風(fēng)光無二,搶走所有世家公子風(fēng)頭的尊貴太子,現(xiàn)在在她眼前,這般不像自己。 是該怪罪她嗎? 沈融冬透出倦意,看向晏君懷:“殿下,若是說完了,便就此歇息?” “冬兒既不喜歡,就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孤只是心里悶得慌,一時間不吐不快,”晏君懷說道,“等過兩日孤閑下來,冬兒再陪孤去看戲如何?” “臣妾喜歡梁祝?!鄙蛉诙牒镁芙^的借口,晏君懷不喜歡看這樣的戲。 晏君懷答應(yīng)她:“那好,就看梁祝。” 沈融冬無言,轉(zhuǎn)而想到答應(yīng)了也不用兌現(xiàn),她懶得再去辯駁。 遠(yuǎn)方的宮燈愈發(fā)冷清,沈融冬余光窺見,晏君懷握住傘柄的手微顫。 她想再次勸說他歇息,此刻從棲霜宮正門外跑來一位小太監(jiān),是常年跟在晏君懷身旁服侍的那位。 他看見他們,忙急得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