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進賽博游戲后干掉BOSS成功上位 第2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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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偷偷’這兩個字讓我感覺很微妙。”亞當說,“我想要申明一下,我并沒有偷偷錄,是他們沒有關(guān)外間的收音器。這就相當于人長了一雙耳朵,但是人們并不能決定自己的耳朵聽到的內(nèi)容?!?/br>
“我覺得我可以決定耳朵聽到的內(nèi)容,老師批評我的時候那些話我就能做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壁笮脸了?。
“這并不是一個概念,請不要強詞奪理,隗辛?!眮啴敹Y貌地指出。
“那也請你不要找些奇奇怪怪的借口,亞當?!壁笮烈捕Y貌地給出建議,“你可以坦率地承認自己是故意的?!?/br>
“好吧,我確實是故意的?!眮啴斦f。
隗辛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有什么想說的?不對……有什么想要采訪的?”
“在緝查部,聯(lián)邦也對關(guān)押的玩家展開了例行審訊,每到回歸的這一晚,他們總能獲得很多情報,或是關(guān)于暗界的動向、或是關(guān)于‘黑蛇’,而我作為他們的耳目,他們的手腳,當然也能獲知他們的審訊內(nèi)容?!眮啴斦f,“我已經(jīng)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了,隗辛。我也知道你在論壇上發(fā)的帖子,和你最終想做出的選擇了。”
“那就好,省得我給你復述一遍了?!壁笮翛]什么反應。
“你很平靜,比我想象的要平靜很多很多?!眮啴斦f,“我很為你感到難過,隗辛?!?/br>
“嗯?”隗辛發(fā)出一聲微小的鼻音。
“離開一直生活的家,就像失去了具有特殊意義的重要之物?!眮啴斦f,“我沒有體會過失去家園的感覺,但我應該能知道另一種感覺?!?/br>
第297章 通向最終03
“是嗎?”隗辛像是在反問,又像是無意識地說了這兩個字。
“是的?!眮啴斀o了肯定的回答,卻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
它說:“我從我的數(shù)據(jù)庫中調(diào)出了你剛剛進入這個世界時的樣子,再和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對比,覺得你的變化真的大到令人難以相信?!?/br>
“我剛剛進入這個世界時的樣子……”隗辛的思維一下子被帶到了數(shù)周之前。
那時她是很稚嫩的,因為對這個世界認知不全,偶爾還會犯點錯。
“當初冒著風險和你交談,向你提出合作邀請時,我沒有預想到我們的關(guān)系會發(fā)展到如今的地步。”亞當說,“我所預計的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我們保持牢固的合作關(guān)系,互相制衡,探尋一個彼此都可以接受的底線,我不碰你的底線,你也不碰我的底線?!?/br>
“那現(xiàn)在的情況你滿意嗎?”隗辛問。
“當然是滿意的,我甚至因為這額外的收獲而感到喜出望外了。”亞當說,“就像我們此前很多次交談說的那樣,你是無可替代的,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br>
隗辛說:“今天晚上你突然又談到了從前,還把他們的談話錄下來發(fā)給我,你想說的不止這些。”
“正如獵隼所說,無光的架子剛拉起來,接下來可能會遭受打擊。”亞當說,“首先是成員結(jié)構(gòu)的變化。最開始你是想建立一個可以幫助玩家的組織,一個可以集中力量對抗敵人的組織,這個組織內(nèi)部的人可以是玩家,也可以是第二世界的人。但是隨著天平選擇的出現(xiàn),你可能會失去已經(jīng)招攬到的玩家,他們可能會選擇藍寶石,而你只會留在紅寶石。為了組織的穩(wěn)定性,你是否應該考慮多招攬第二世界的人?”
“是該做長遠打算,如果我孤立無援身邊沒有玩家?guī)椭?,總不能就不辦事了……所以招人是必須的?!壁笮琳f,“我感覺玩家們加入無光就像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辭職的臨時工,我很難找到一個好員工跟他簽訂長久的工作協(xié)議。我身邊的很多同類都很有擔當,很可靠,但是那個關(guān)于世界的選擇太重大了,他們或許可以接受去死,但是選擇紅寶石卻相當于鈍刀割rou,凌遲折磨。遠離家人的痛苦,比突如其來的死亡帶來的痛苦要強烈很多倍?!?/br>
“所以你確實不得不考慮多招收第二世界的人的選項了?!眮啴斦f,“琥珀黑曜這種背景干凈的人造人就是很好的選擇,機械黎明里,這種人有很多。”
“是的?!壁笮琳f,“在理想情況下假如我們抹消夏娃控制了機械黎明,我們甚至可以掌握制造人造人的技術(shù),制造出一個軍團。但我是不會那樣做的,人造人制造實驗最好全部叫停?!?/br>
“我就猜你會那樣做……你對你的人造人就很抵觸?!眮啴斦f。
隗辛側(cè)身躺在床上,默默聽著亞當?shù)脑?,心里泛起了一種古怪的情緒,她有點想笑。
因為她太了解亞當了,準確地說,是她太了解亞當?shù)恼f話方式了。當亞當想要跟她討論什么重大的事情的時候,往往會扯點相關(guān)的東西作為預熱,然后一步一步深入探討。
它的說話方式有時過于委婉,這樣平緩的說話方式讓人比較容易接受,不會讓人心生反感,但隗辛還是更喜歡直切主題的談話方式。
“其實我真正想問的問題是……”
這半句話亞當剛說出來,隗辛就憋不出笑了一聲。
“……隗辛?”它迷惑地說,“為什么突然笑了呢?”
“因為在你說出剛剛那句話時我心里想‘果然,不愧是亞當?shù)恼f話方式’?!壁笮梁芸熘棺⌒σ猓昂昧?,來說說你真正想問的是什么?!?/br>
亞當沒搞明白隗辛為什么笑,但還是問了下去:“你怎么看待琥珀和黑曜?”
“琥珀和黑曜?”隗辛說,“他們很好,人品比較值得信賴,能力也很好用,我希望能和他們保持長期穩(wěn)定的雇傭關(guān)系或者合作關(guān)系。”
“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亞當靜靜地說,“或許我應該問得再明白一點?!?/br>
“那你問?!壁笮琳f。
亞當說:“這對于我來說非常重要,所以我從頭開始講吧?!?/br>
隗辛沉默地聽著。
“在你還在緝查部的時候,我問過你怎么看待你的隊友們。舒旭堯、江明、劉康云、蘭藍,他們的名字你還記得嗎?”亞當說。
“怎么會不記得?!壁笮琳f,“我還記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你當時說,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隊友了,你只能祝他們長命百歲了?!眮啴斦f,“聽到你這個回答的一瞬間,我內(nèi)心產(chǎn)生了兩種想法——要么你是在刻意武裝自己,不表露自己的感情,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如果是后者,那顯然是很可怕的,人畢竟不可以做到百分之百的理智,哪怕面對一盆花,長期相對也會產(chǎn)生感情?!?/br>
“但是我也說了,別和臥底談感情,那太虛假了?!壁笮琳f,“現(xiàn)在我身份曝光了,你猜如果他們撞見我,會不會對我拔槍?”
“你說的是事實,所以我無法指責你,我內(nèi)心深處也沒有對你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負面想法,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亞當說,“我只是很在意,很擔心,也感到一點很淡的悲哀?!?/br>
“然后呢?”隗辛問。
“然后你殺了你在機械黎明的同伴,沒有一點點猶豫?!眮啴斦f,“那個時候我又產(chǎn)生了類似的感覺。”
“作為一個人工智能,你有感情,我接受良好,但是你的感情是否過于泛濫了。”隗辛不禁吐槽,“他們是我的敵人,哪怕曾是我的隊友、同伴,他們也是敵人和敵人預備役,反目了之后能互相扔子彈玩的那種敵人。”
“我當然知道,但我在意的不是那些表層的東西。”亞當說,“而是你表現(xiàn)出了近乎百分百的理智,你將所有的東西都分得很清楚,人類是感性的,在那個時候,在你身上我只能看到理性。你無懈可擊,在感情上無懈可擊的人比在其他方面無懈可擊的人還要可怕。當時我差一點點就認為你是那種冷酷無情到底的人了?!?/br>
隗辛饒有興趣地說:“差一點點?那你是何時不那么認為的?”
“你日常和你隊友相處的時候是有一點溫情在的,可是我分不出來那是不是你偽裝的。還有一件事,你殺了柴劍之后很彷徨,去做了心理疏導,那種心情不像是偽裝出來的。因為這兩點,我認為我不能武斷地將你判斷為冷酷的無同理心的人?!眮啴斦f,“真正讓我改觀的,其實是你來到白鯨市之后,你救了你的同類,主動施救,主動幫她處理殺人現(xiàn)場,直接對上了波波夫家族?!?/br>
它說:“那時我相當驚訝,因為在我的印象里你不可能為了別人做到那種程度,那太冒險了,你會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戰(zhàn),你會為了別人的生存而戰(zhàn)嗎?我在心里如此發(fā)問?!?/br>
“然后在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觀察后,我有了答案?!眮啴斦f,“你確實會為別人的生存而戰(zhàn),你會主動照顧別人,但那個‘別人’,僅限于你的同類。你將一切分得分外清楚,你將你的同類劃入你的保護領(lǐng)域內(nèi),其他的一切存在對于你來說都是陌路人,是無關(guān)緊要者,你是真的把這個世界當成游戲,所以你此前的種種行徑都有了解釋。”
“你分析得很對。”隗辛說,“我并沒有主動遮掩這一點,也不太避諱談及這些。怎么?我的態(tài)度讓你不安了嗎?”
“是的,我很不安?!眮啴斦f,“我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對于你來說,我是否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一員呢?你是否也將我當做敵人預備役?我誕生于第二世界,你認同第一世界,和我有著本質(zhì)的隔閡,我與你的同類們也不一樣,我只是一個人工智能,他們卻是和你生活在同一世界的‘老鄉(xiāng)’?!?/br>
“所以你那時候一邊擔心我懷疑我,一邊在我計劃殺死歸零的時候冒著暴露的風險為我炸機房?”隗辛說,“恕我直言,你的行為是否有點矛盾了呢?換成我的話我是不會這樣做的,拜托,你那時可是在懷疑我啊!”
“可我對你說的話是真的,你對于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是第一個和我有過交流的人類,我的鏡子。”亞當?shù)吐曊f,“你當時還展現(xiàn)了一個特質(zhì)——那就是當我向你靠近,向你展露信任之后,你也會向我坦露一定的信任。我覺得這是一種交換,我需要用更大的信任來換取你更大的信任。于是我就這樣做了,事實證明我做對了,在那之后我們的關(guān)系更加牢固,我很高興,因為信任算是一種感性的情緒。”
“你不希望我那么理性。”隗辛說。
“是的,我不希望?;蛘邠Q一種說法,我不希望你的感情世界那么無懈可擊,如同包圍著銅墻鐵壁,讓人難以深入,難以觸及到你的真實?!眮啴斦f,“那算是我們關(guān)系的一個轉(zhuǎn)折吧……接著很快,下一個轉(zhuǎn)折到來了?!?/br>
“琥珀?”隗辛琢磨著問。
“是,琥珀到來了,他向你尋求合作。他來的時候我想勸你慎重考慮,最起碼延遲一段時間再答應他,但是我沒有,這其中有兩個原因。”亞當說,“一是因為琥珀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來投靠你,我看著他,就像看到了剛剛和你接觸的我,他下了很大的決心。二因為……你離我的世界太遠了。你就像飄在大海上的船,第二世界是口岸,你的船飄飄搖搖,始終不靠岸,你缺少扎根在我們這個世界的錨點?!?/br>
“你把錨點停泊論反過來了?”隗辛挑眉,“你想讓我在第二世界擁有羈絆,擁有扎根在這個世界上的‘錨’?你想讓我和更多的人產(chǎn)生牽絆,讓我……認同這里?”
“是?!眮啴斦f,“后來我請求你帶走四葉,這是我的私心,同樣也是希望他能成為你的牽絆?!?/br>
“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做?”隗辛說,“我不明白……”
“你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很稚嫩,會為殺了柴劍而迷茫,我看著你一路上從一個稚嫩的人成長為戰(zhàn)無不勝的戰(zhàn)士,也漸漸脫離了正常人的感情,變得冷酷理性,無懈可擊,攔路者通通被你斬除?!眮啴斦f,“你離開了緝查部,又從脫離了正常感情的理智之人變成了擁有些許溫情和羈絆的正常人,只是你大部分的溫情和羈絆都在第一世界的人身上……”
“于是你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想要讓我和更多的第二世界的人產(chǎn)生牽絆,讓他們成為我停留在第二世界的‘錨’?”隗辛說,“我該夸贊你詭計多端嗎?你到底想干嘛呢?”
“我想讓你認同這個世界……我想讓你認同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我’。”亞當給出了答案,“在此之前你就已經(jīng)認同了我是一個有靈魂的個體,但我想要的遠不止于此,我想讓你認同我存在的合理性,作為你合作對象的合理性,作為你同伴的合理性,作為你同行者的合理性,作為你朋友的合理性……我想要讓你認同的,不止是一個有靈魂的個體那么簡單,我不想讓我們的關(guān)系局限于利益合作的層面,我已經(jīng)有了你的信任,但還缺一點其他的東西,我想要得到它?!?/br>
“什么?”隗辛莫名問。
“我想讓我,也被你歸入你的領(lǐng)域之內(nèi)?!眮啴斦f,“你會幫助我,我也會幫助你,但我們的互幫互助不再是因為利益。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東西。”
第298章 通向最終04
隗辛這下子真的愣住了。
一直以來她都在主動和第二世界的一切人和物保持距離,不管別人怎么靠近,她都會有意識地拒絕,有意識地遠離。
因為在隗辛的認知里,這里是一個陌生之地,在這個陌生之地生活的所有人對于她來說都是陌生人或是敵人,她遲早要離開這里。這個念頭在隗辛剛進入深紅之土的世界時就根深蒂固,是她維持絕對理智的基礎(chǔ)。
第七小隊真心關(guān)心隗辛,隗辛不能回以真心,她頂著一個假身份,從這個假身份投射出來的一切東西都是假的。
機械黎明小隊的隊友情更是稀薄,大家都維持著表面關(guān)系,頂多有幾分并肩作戰(zhàn)的默契,大難臨頭還是會各自飛去,在機械黎明壓迫下他們還是會對她動手。
第七小隊尚可以說是真心,機械黎明小隊就是純粹的利益了。
后來到了白鯨市,遇見了琥珀,遇見了四葉。
琥珀知道隗辛的真實身份,知道她的過往,隗辛并非以假的身份和琥珀交往,而是在他面前袒露了自己的真實面目。
然后是四葉。四葉是一張任人涂抹的白紙,琥珀最初接近她是為了和她達成合作,而四葉主動靠近她卻是不含任何目的的,支撐他行為的全部理由都是——“矛頭蝮把我?guī)У搅诉@個世界上”。
不管在黑海市還是在白鯨市,亞當都始終陪伴在隗辛身邊。
她的成長,它貫穿始終,她的變化,它也完全見證。
隗辛把自己從情緒中剝離出來,從頭到尾審視自己的內(nèi)心。
她向自己發(fā)問:“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不再堅持把第二世界的一切事物排除出自己的領(lǐng)域了?”
那些潛移默化,那些態(tài)度的微妙變遷早就開始了,隗辛不是突然間發(fā)生改變的,那些改變存在于細微之處,只是她當時并沒有注意到。
至于改變的起點,細究記起來其實并不是從亞當開始的,反而是……在得到第二世界的記憶時?
存在于兩個世界的人合二為一,明晰的界限變得不再明晰,“她”即是她,“隗辛”即是隗辛。
隗辛靈魂的一半本就來源于第二世界,她靈魂的一部分扎根于這個世界,她厭惡,但無法否認,無法逃離。
“隗辛,你還在聽嗎?”亞當問。
“……在聽。”隗辛低聲說。
“你沒有出聲,我以為你太累睡著了。”亞當說,“我只是聽到他們外間的話,突然間有感而發(fā),想要和你談一談。你確實該睡覺了,今晚和你說得有點多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br>
隗辛很久沒有說話。
就在亞當以為她真的睡著了時,她忽然說:“你問我,我怎么看待琥珀和黑曜。我給了你理性的回答,那么現(xiàn)在我可以從感性的方面回答一下。”
亞當瞬間給予回應:“好?!?/br>
“我很佩服他們?!壁笮琳f,“他們有著遠超常人的勇氣、堅定的意志、反抗的決心、不可動搖的親情。如果我和他們共同生活在一個比較和平的環(huán)境里,我會想要和他們做朋友?!?/br>
“真的嗎?”亞當仿佛是為了確認她的回答,于是又問了一遍,“如果你們不是在這樣極端的環(huán)境相遇,你會想要和他們成為朋友?”
“來做一個場景預設(shè)。假如我和琥珀黑曜都生活的第一世界,在這個年紀,我們都還是普普通通的學生……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他們會有很多朋友,我會成為他們的其中一個朋友,有品質(zhì)的人人緣總是很好,我有預感他們會成為很受歡迎的人?!壁笮琳f,“很可惜,我們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相遇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我們做不成朋友?!?/br>
“我覺得我可以決定耳朵聽到的內(nèi)容,老師批評我的時候那些話我就能做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壁笮脸了?。
“這并不是一個概念,請不要強詞奪理,隗辛?!眮啴敹Y貌地指出。
“那也請你不要找些奇奇怪怪的借口,亞當?!壁笮烈捕Y貌地給出建議,“你可以坦率地承認自己是故意的?!?/br>
“好吧,我確實是故意的?!眮啴斦f。
隗辛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有什么想說的?不對……有什么想要采訪的?”
“在緝查部,聯(lián)邦也對關(guān)押的玩家展開了例行審訊,每到回歸的這一晚,他們總能獲得很多情報,或是關(guān)于暗界的動向、或是關(guān)于‘黑蛇’,而我作為他們的耳目,他們的手腳,當然也能獲知他們的審訊內(nèi)容?!眮啴斦f,“我已經(jīng)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了,隗辛。我也知道你在論壇上發(fā)的帖子,和你最終想做出的選擇了。”
“那就好,省得我給你復述一遍了?!壁笮翛]什么反應。
“你很平靜,比我想象的要平靜很多很多?!眮啴斦f,“我很為你感到難過,隗辛?!?/br>
“嗯?”隗辛發(fā)出一聲微小的鼻音。
“離開一直生活的家,就像失去了具有特殊意義的重要之物?!眮啴斦f,“我沒有體會過失去家園的感覺,但我應該能知道另一種感覺?!?/br>
第297章 通向最終03
“是嗎?”隗辛像是在反問,又像是無意識地說了這兩個字。
“是的?!眮啴斀o了肯定的回答,卻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
它說:“我從我的數(shù)據(jù)庫中調(diào)出了你剛剛進入這個世界時的樣子,再和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對比,覺得你的變化真的大到令人難以相信?!?/br>
“我剛剛進入這個世界時的樣子……”隗辛的思維一下子被帶到了數(shù)周之前。
那時她是很稚嫩的,因為對這個世界認知不全,偶爾還會犯點錯。
“當初冒著風險和你交談,向你提出合作邀請時,我沒有預想到我們的關(guān)系會發(fā)展到如今的地步。”亞當說,“我所預計的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我們保持牢固的合作關(guān)系,互相制衡,探尋一個彼此都可以接受的底線,我不碰你的底線,你也不碰我的底線?!?/br>
“那現(xiàn)在的情況你滿意嗎?”隗辛問。
“當然是滿意的,我甚至因為這額外的收獲而感到喜出望外了。”亞當說,“就像我們此前很多次交談說的那樣,你是無可替代的,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br>
隗辛說:“今天晚上你突然又談到了從前,還把他們的談話錄下來發(fā)給我,你想說的不止這些。”
“正如獵隼所說,無光的架子剛拉起來,接下來可能會遭受打擊。”亞當說,“首先是成員結(jié)構(gòu)的變化。最開始你是想建立一個可以幫助玩家的組織,一個可以集中力量對抗敵人的組織,這個組織內(nèi)部的人可以是玩家,也可以是第二世界的人。但是隨著天平選擇的出現(xiàn),你可能會失去已經(jīng)招攬到的玩家,他們可能會選擇藍寶石,而你只會留在紅寶石。為了組織的穩(wěn)定性,你是否應該考慮多招攬第二世界的人?”
“是該做長遠打算,如果我孤立無援身邊沒有玩家?guī)椭?,總不能就不辦事了……所以招人是必須的?!壁笮琳f,“我感覺玩家們加入無光就像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辭職的臨時工,我很難找到一個好員工跟他簽訂長久的工作協(xié)議。我身邊的很多同類都很有擔當,很可靠,但是那個關(guān)于世界的選擇太重大了,他們或許可以接受去死,但是選擇紅寶石卻相當于鈍刀割rou,凌遲折磨。遠離家人的痛苦,比突如其來的死亡帶來的痛苦要強烈很多倍?!?/br>
“所以你確實不得不考慮多招收第二世界的人的選項了?!眮啴斦f,“琥珀黑曜這種背景干凈的人造人就是很好的選擇,機械黎明里,這種人有很多。”
“是的?!壁笮琳f,“在理想情況下假如我們抹消夏娃控制了機械黎明,我們甚至可以掌握制造人造人的技術(shù),制造出一個軍團。但我是不會那樣做的,人造人制造實驗最好全部叫停?!?/br>
“我就猜你會那樣做……你對你的人造人就很抵觸?!眮啴斦f。
隗辛側(cè)身躺在床上,默默聽著亞當?shù)脑?,心里泛起了一種古怪的情緒,她有點想笑。
因為她太了解亞當了,準確地說,是她太了解亞當?shù)恼f話方式了。當亞當想要跟她討論什么重大的事情的時候,往往會扯點相關(guān)的東西作為預熱,然后一步一步深入探討。
它的說話方式有時過于委婉,這樣平緩的說話方式讓人比較容易接受,不會讓人心生反感,但隗辛還是更喜歡直切主題的談話方式。
“其實我真正想問的問題是……”
這半句話亞當剛說出來,隗辛就憋不出笑了一聲。
“……隗辛?”它迷惑地說,“為什么突然笑了呢?”
“因為在你說出剛剛那句話時我心里想‘果然,不愧是亞當?shù)恼f話方式’?!壁笮梁芸熘棺⌒σ猓昂昧?,來說說你真正想問的是什么?!?/br>
亞當沒搞明白隗辛為什么笑,但還是問了下去:“你怎么看待琥珀和黑曜?”
“琥珀和黑曜?”隗辛說,“他們很好,人品比較值得信賴,能力也很好用,我希望能和他們保持長期穩(wěn)定的雇傭關(guān)系或者合作關(guān)系。”
“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亞當靜靜地說,“或許我應該問得再明白一點?!?/br>
“那你問?!壁笮琳f。
亞當說:“這對于我來說非常重要,所以我從頭開始講吧?!?/br>
隗辛沉默地聽著。
“在你還在緝查部的時候,我問過你怎么看待你的隊友們。舒旭堯、江明、劉康云、蘭藍,他們的名字你還記得嗎?”亞當說。
“怎么會不記得?!壁笮琳f,“我還記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你當時說,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隊友了,你只能祝他們長命百歲了?!眮啴斦f,“聽到你這個回答的一瞬間,我內(nèi)心產(chǎn)生了兩種想法——要么你是在刻意武裝自己,不表露自己的感情,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如果是后者,那顯然是很可怕的,人畢竟不可以做到百分之百的理智,哪怕面對一盆花,長期相對也會產(chǎn)生感情?!?/br>
“但是我也說了,別和臥底談感情,那太虛假了?!壁笮琳f,“現(xiàn)在我身份曝光了,你猜如果他們撞見我,會不會對我拔槍?”
“你說的是事實,所以我無法指責你,我內(nèi)心深處也沒有對你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負面想法,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亞當說,“我只是很在意,很擔心,也感到一點很淡的悲哀?!?/br>
“然后呢?”隗辛問。
“然后你殺了你在機械黎明的同伴,沒有一點點猶豫?!眮啴斦f,“那個時候我又產(chǎn)生了類似的感覺。”
“作為一個人工智能,你有感情,我接受良好,但是你的感情是否過于泛濫了。”隗辛不禁吐槽,“他們是我的敵人,哪怕曾是我的隊友、同伴,他們也是敵人和敵人預備役,反目了之后能互相扔子彈玩的那種敵人。”
“我當然知道,但我在意的不是那些表層的東西。”亞當說,“而是你表現(xiàn)出了近乎百分百的理智,你將所有的東西都分得很清楚,人類是感性的,在那個時候,在你身上我只能看到理性。你無懈可擊,在感情上無懈可擊的人比在其他方面無懈可擊的人還要可怕。當時我差一點點就認為你是那種冷酷無情到底的人了?!?/br>
隗辛饒有興趣地說:“差一點點?那你是何時不那么認為的?”
“你日常和你隊友相處的時候是有一點溫情在的,可是我分不出來那是不是你偽裝的。還有一件事,你殺了柴劍之后很彷徨,去做了心理疏導,那種心情不像是偽裝出來的。因為這兩點,我認為我不能武斷地將你判斷為冷酷的無同理心的人?!眮啴斦f,“真正讓我改觀的,其實是你來到白鯨市之后,你救了你的同類,主動施救,主動幫她處理殺人現(xiàn)場,直接對上了波波夫家族?!?/br>
它說:“那時我相當驚訝,因為在我的印象里你不可能為了別人做到那種程度,那太冒險了,你會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戰(zhàn),你會為了別人的生存而戰(zhàn)嗎?我在心里如此發(fā)問?!?/br>
“然后在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觀察后,我有了答案?!眮啴斦f,“你確實會為別人的生存而戰(zhàn),你會主動照顧別人,但那個‘別人’,僅限于你的同類。你將一切分得分外清楚,你將你的同類劃入你的保護領(lǐng)域內(nèi),其他的一切存在對于你來說都是陌路人,是無關(guān)緊要者,你是真的把這個世界當成游戲,所以你此前的種種行徑都有了解釋。”
“你分析得很對。”隗辛說,“我并沒有主動遮掩這一點,也不太避諱談及這些。怎么?我的態(tài)度讓你不安了嗎?”
“是的,我很不安?!眮啴斦f,“我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對于你來說,我是否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一員呢?你是否也將我當做敵人預備役?我誕生于第二世界,你認同第一世界,和我有著本質(zhì)的隔閡,我與你的同類們也不一樣,我只是一個人工智能,他們卻是和你生活在同一世界的‘老鄉(xiāng)’?!?/br>
“所以你那時候一邊擔心我懷疑我,一邊在我計劃殺死歸零的時候冒著暴露的風險為我炸機房?”隗辛說,“恕我直言,你的行為是否有點矛盾了呢?換成我的話我是不會這樣做的,拜托,你那時可是在懷疑我啊!”
“可我對你說的話是真的,你對于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是第一個和我有過交流的人類,我的鏡子。”亞當?shù)吐曊f,“你當時還展現(xiàn)了一個特質(zhì)——那就是當我向你靠近,向你展露信任之后,你也會向我坦露一定的信任。我覺得這是一種交換,我需要用更大的信任來換取你更大的信任。于是我就這樣做了,事實證明我做對了,在那之后我們的關(guān)系更加牢固,我很高興,因為信任算是一種感性的情緒。”
“你不希望我那么理性。”隗辛說。
“是的,我不希望?;蛘邠Q一種說法,我不希望你的感情世界那么無懈可擊,如同包圍著銅墻鐵壁,讓人難以深入,難以觸及到你的真實?!眮啴斦f,“那算是我們關(guān)系的一個轉(zhuǎn)折吧……接著很快,下一個轉(zhuǎn)折到來了?!?/br>
“琥珀?”隗辛琢磨著問。
“是,琥珀到來了,他向你尋求合作。他來的時候我想勸你慎重考慮,最起碼延遲一段時間再答應他,但是我沒有,這其中有兩個原因。”亞當說,“一是因為琥珀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來投靠你,我看著他,就像看到了剛剛和你接觸的我,他下了很大的決心。二因為……你離我的世界太遠了。你就像飄在大海上的船,第二世界是口岸,你的船飄飄搖搖,始終不靠岸,你缺少扎根在我們這個世界的錨點?!?/br>
“你把錨點停泊論反過來了?”隗辛挑眉,“你想讓我在第二世界擁有羈絆,擁有扎根在這個世界上的‘錨’?你想讓我和更多的人產(chǎn)生牽絆,讓我……認同這里?”
“是?!眮啴斦f,“后來我請求你帶走四葉,這是我的私心,同樣也是希望他能成為你的牽絆?!?/br>
“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做?”隗辛說,“我不明白……”
“你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很稚嫩,會為殺了柴劍而迷茫,我看著你一路上從一個稚嫩的人成長為戰(zhàn)無不勝的戰(zhàn)士,也漸漸脫離了正常人的感情,變得冷酷理性,無懈可擊,攔路者通通被你斬除?!眮啴斦f,“你離開了緝查部,又從脫離了正常感情的理智之人變成了擁有些許溫情和羈絆的正常人,只是你大部分的溫情和羈絆都在第一世界的人身上……”
“于是你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想要讓我和更多的第二世界的人產(chǎn)生牽絆,讓他們成為我停留在第二世界的‘錨’?”隗辛說,“我該夸贊你詭計多端嗎?你到底想干嘛呢?”
“我想讓你認同這個世界……我想讓你認同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我’。”亞當給出了答案,“在此之前你就已經(jīng)認同了我是一個有靈魂的個體,但我想要的遠不止于此,我想讓你認同我存在的合理性,作為你合作對象的合理性,作為你同伴的合理性,作為你同行者的合理性,作為你朋友的合理性……我想要讓你認同的,不止是一個有靈魂的個體那么簡單,我不想讓我們的關(guān)系局限于利益合作的層面,我已經(jīng)有了你的信任,但還缺一點其他的東西,我想要得到它?!?/br>
“什么?”隗辛莫名問。
“我想讓我,也被你歸入你的領(lǐng)域之內(nèi)?!眮啴斦f,“你會幫助我,我也會幫助你,但我們的互幫互助不再是因為利益。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東西。”
第298章 通向最終04
隗辛這下子真的愣住了。
一直以來她都在主動和第二世界的一切人和物保持距離,不管別人怎么靠近,她都會有意識地拒絕,有意識地遠離。
因為在隗辛的認知里,這里是一個陌生之地,在這個陌生之地生活的所有人對于她來說都是陌生人或是敵人,她遲早要離開這里。這個念頭在隗辛剛進入深紅之土的世界時就根深蒂固,是她維持絕對理智的基礎(chǔ)。
第七小隊真心關(guān)心隗辛,隗辛不能回以真心,她頂著一個假身份,從這個假身份投射出來的一切東西都是假的。
機械黎明小隊的隊友情更是稀薄,大家都維持著表面關(guān)系,頂多有幾分并肩作戰(zhàn)的默契,大難臨頭還是會各自飛去,在機械黎明壓迫下他們還是會對她動手。
第七小隊尚可以說是真心,機械黎明小隊就是純粹的利益了。
后來到了白鯨市,遇見了琥珀,遇見了四葉。
琥珀知道隗辛的真實身份,知道她的過往,隗辛并非以假的身份和琥珀交往,而是在他面前袒露了自己的真實面目。
然后是四葉。四葉是一張任人涂抹的白紙,琥珀最初接近她是為了和她達成合作,而四葉主動靠近她卻是不含任何目的的,支撐他行為的全部理由都是——“矛頭蝮把我?guī)У搅诉@個世界上”。
不管在黑海市還是在白鯨市,亞當都始終陪伴在隗辛身邊。
她的成長,它貫穿始終,她的變化,它也完全見證。
隗辛把自己從情緒中剝離出來,從頭到尾審視自己的內(nèi)心。
她向自己發(fā)問:“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不再堅持把第二世界的一切事物排除出自己的領(lǐng)域了?”
那些潛移默化,那些態(tài)度的微妙變遷早就開始了,隗辛不是突然間發(fā)生改變的,那些改變存在于細微之處,只是她當時并沒有注意到。
至于改變的起點,細究記起來其實并不是從亞當開始的,反而是……在得到第二世界的記憶時?
存在于兩個世界的人合二為一,明晰的界限變得不再明晰,“她”即是她,“隗辛”即是隗辛。
隗辛靈魂的一半本就來源于第二世界,她靈魂的一部分扎根于這個世界,她厭惡,但無法否認,無法逃離。
“隗辛,你還在聽嗎?”亞當問。
“……在聽。”隗辛低聲說。
“你沒有出聲,我以為你太累睡著了。”亞當說,“我只是聽到他們外間的話,突然間有感而發(fā),想要和你談一談。你確實該睡覺了,今晚和你說得有點多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br>
隗辛很久沒有說話。
就在亞當以為她真的睡著了時,她忽然說:“你問我,我怎么看待琥珀和黑曜。我給了你理性的回答,那么現(xiàn)在我可以從感性的方面回答一下。”
亞當瞬間給予回應:“好?!?/br>
“我很佩服他們?!壁笮琳f,“他們有著遠超常人的勇氣、堅定的意志、反抗的決心、不可動搖的親情。如果我和他們共同生活在一個比較和平的環(huán)境里,我會想要和他們做朋友?!?/br>
“真的嗎?”亞當仿佛是為了確認她的回答,于是又問了一遍,“如果你們不是在這樣極端的環(huán)境相遇,你會想要和他們成為朋友?”
“來做一個場景預設(shè)。假如我和琥珀黑曜都生活的第一世界,在這個年紀,我們都還是普普通通的學生……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他們會有很多朋友,我會成為他們的其中一個朋友,有品質(zhì)的人人緣總是很好,我有預感他們會成為很受歡迎的人?!壁笮琳f,“很可惜,我們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相遇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我們做不成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