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心好意來看她，還被她防備上了？

    陸煜頗為無語：“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顧晗悻悻地垂眸，她伸手去拉皇上的衣袖，也不覺得心虛：

    “嬪妾就只是有些擔(dān)憂。”

    畢竟太醫(yī)也說過，待三個月后，只要小心仔細(xì)些，床榻間那些事也不是不可行。

    她的小聲咕噥將她的小心思暴露得徹底，陸煜額角抽了抽，扯唇薄涼道：

    “朕是不是該如你的愿，才不枉白擔(dān)了這個罪名?！?/br>
    顧晗忙忙搖頭，一雙透徹的杏眸徐徐地落在陸煜身上，陸煜稍頓，幾不可察地移開視線，他可以肯定地說，他在來長春軒前，絕對沒有起什么心思。

    但女子視線落在他身上的一剎那，也不知是她那些話的緣故，還是的確許久未曾碰她，陸煜居然真的生了些許躁動。

    殿內(nèi)燃著燈燭，一搖一曳間，陸煜喉結(jié)緩緩地動了下，恰好宮人來報，晚膳送來了。

    陸煜倏地起身，將女子茫然的視線中，他若無其事道：

    “先用膳?！?/br>
    顧晗不明所以，用膳便用膳，一驚一乍地作甚。

    好在用膳后的洗漱間，皇上都沒有碰她的跡象，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顧晗徹底放下心，她穿了一襲淺嫩色的褻衣，靠坐在床榻上，任由玖念輕手輕腳地替她擦著青絲。

    玖念的動作輕柔，顧晗有些昏昏欲睡。

    陸煜很久未曾留宿過長春軒，這時見女子幾乎忘記他的存在，幾乎快要睡著的作態(tài)，他有些意外地輕挑眉，從床尾上了榻，里邊的床榻被壓下半分，女子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玖念似覺得窘迫，不好意思地低垂下頭。

    陸煜的視線落在顧晗的小腹上，那處很平坦，半分看不出有孕的模樣，但陸煜想起今日顧晗穿的宮裝，寬松的款式，不似旁人恨不得將腰肢掐得纖細(xì)。

    陸煜眼中情緒晦暗，他忽然伸手撫在了女子小腹上，他一直都知道，女子慣來知曉輕重，只在某些時刻，叫陸煜想起她的一些細(xì)心舉動，也不由得心下稍動。

    和陸煜同床共枕，顧晗也有些習(xí)慣了，哪怕睡得有些迷糊，她仍能記得身后熟悉的氣息，她習(xí)慣性地翻了個身，窩進(jìn)陸煜懷中，臉頰在他脖頸處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呼吸噴灑在陸煜脖頸間，玖念輕呼了一聲，剛要說什么，陸煜抬眸打斷了她，伸手摸了下女子的青絲，確認(rèn)水漬擦干后，陸煜頷首讓玖念退下。

    說來奇怪，晚膳前，陸煜還有些躁動，如今女子香軟的身子就在懷中，陸煜反而心平氣和，隨著女子呼吸漸漸平緩，他也覺得眼皮子越來越重。

    長春軒中，二人早早就睡下，可這一晚，不知是多少人的不眠夜。

    翊安宮。

    知曉皇上今日要去長春軒時，淑妃就早早地洗漱休息了，床榻間，時不時就傳來些許輕微的動靜。

    守夜的雅絡(luò)睜著眼，待床榻上第三次傳來翻身的動靜時，她無聲地嘆息了一聲：

    “娘娘睡不著嗎？”

    床榻間的動靜戛然而止，久久不曾有人說話。

    但雅絡(luò)已經(jīng)起身，將燈罩拿開，重新點亮紅燭，等拉開床幔時，果然見娘娘已經(jīng)坐起了身，眼眸中哪有半分困意？

    淑妃抬手撫額，垂著眼眸輕扯動唇角：

    “本宮是不是很可笑?！?/br>
    她是在問雅絡(luò)，但半分想讓雅絡(luò)的意思都沒有。

    雅絡(luò)只覺得喉間有些澀得慌，她垂頭，掩住眸中酸澀：“人之常情而已，哪里可笑了。”

    世間悲慘的事數(shù)不勝數(shù)，而娘娘的悲涼就在于，娘娘明知皇上對她的寵愛皆不過利用，仍是清醒地愛上了皇上。

    可雅絡(luò)說不出娘娘的不是。

    那段時間，娘娘被陳嬪折磨得不成人樣，皇上對娘娘的寵愛的確是有所圖謀，但不可否認(rèn)的，皇上也的確將娘娘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皇上本就是娘娘的夫，又待娘娘萬分寵愛，哪怕明知是假的，娘娘會在這期間愛上皇上也并非什么難以理解的事。

    苦的是，娘娘什么都清楚。

    她明知自己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地位，也明知自己的肆意妄為只能在皇上的默許范圍內(nèi)。

    甚至，娘娘都不敢讓皇上發(fā)現(xiàn)這份情誼。

    因為人心難測，誰都無法把握一個人在感情的影響下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雅絡(luò)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淚，強(qiáng)顏歡笑道：“不管怎么說，皇上都是最看重娘娘的?！?/br>
    淑妃怔怔地垂眸，根本沒有將雅絡(luò)這話聽進(jìn)去，她低低地說：

    “便是先帝在時皇上奪嫡需要子嗣籠絡(luò)朝臣，也不曾在陳嬪有孕期間留宿過?！?/br>
    淑妃倏地?fù)崮槪?/br>
    “究竟是她容貌麗人，還是本宮老了，不若她們鮮嫩了？”

    雅絡(luò)鼻尖陡然一陣酸澀，她伺候娘娘多年，從未見過娘娘如此不自信的模樣。

    第83章

    翌日，顧晗在坤寧宮看見了推脫許多日不曾來請安的安才人。

    她坐在殿內(nèi)末端，頂著旁人若有似無的視線，頭低垂得厲害，顧晗一進(jìn)來，就收獲一道暗恨的眼神，顧晗輕挑眉，聽見她一旁的妃嬪輕呵嘲諷了句：

    “被皇上當(dāng)面斥責(zé)丟人現(xiàn)眼，我若是她，早是就臊得沒臉見人了?！?/br>
    知曉安才人是將昨日出丑的原因都記在了她身上，顧晗也不并驚訝，這后宮中妃嬪少有怪罪皇上的，若不將心中憤恨發(fā)泄在旁人身上，難道還反省自己不成？

    顧晗坐了下來，才不緊不慢地說：

    “安才人這般看我作甚？”

    安才人許是沒想到慣來好脾氣的她會直接挑明這點，神情僵硬了下，才堪堪回答：“昭貴嬪國色天香，嬪妾一時看入了神，還請昭貴嬪見諒?！?/br>
    她夸得不情不愿，顧晗也不樂意聽：

    “安才人慎言，國色天香這種話還是用來形容皇后娘娘才妥當(dāng)?！?/br>
    安才人被不輕不重地懟了一句，再加上她昨日簪花的舉動，一時不少鄙夷的視線朝她看來，叫她臊得不行。

    皇后沒讓眾人等多久，就出了內(nèi)殿，顧晗微不可察地朝對面看了眼，屬于淑妃的那張椅子還空空如也。

    皇后下一句就說：

    “昨夜淑妃感染了風(fēng)寒，剛派人來告了假。”

    淑妃和皇后向來不對付，若淑妃不想來請安，敬事房那邊必然是要摘了牌子的。

    顧晗心道，淑妃這一病，不知有多少后妃欣喜了。

    畢竟，少了淑妃一人，侍寢的日子就多了許多出來。

    顧晗的想法剛落，就見皇后若有似無地覷了她一眼，那一眼似有深意，連著她先前的那句話，就仿佛淑妃會感染風(fēng)寒，就是因為她。

    顧晗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翊安宮的防守固若金湯，她就是想伸手進(jìn)翊安宮，也沒有那個能耐，倏地，顧晗稍頓，想起昨日小方子說的話——昨日翊安宮給御前送了湯水。

    顧晗眼眸稍閃，又覺得些許荒誕。

    淑妃怎么可能因為皇上去她宮中宿了一夜，就得了?。克盏男惺伦黠L(fēng)，也不似對皇上情根深種。

    或者換句話說，淑妃那般聰明，明知自己的處境，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對皇上動了心？

    顧晗否認(rèn)了這個想法，淑妃身子骨慣來不好，許是昨日不注意吹了風(fēng)。

    顧晗以為今日早朝也會很快就散了，誰知皇后忽然喊了她一聲：

    “昭貴嬪。”

    顧晗不解抬眸。

    皇后沖她溫和地笑了笑：“再過幾日，就到了你的生辰，恰好宮中好久不曾熱鬧，本宮想在摘月樓替你設(shè)宴，只擺上幾桌叫后宮姐妹說說話，你覺得如何？”

    顧晗一頓，她的生辰在六月十七，如今她的心思皆放在腹中皇嗣上，乍聽皇后提起她的生辰，顧晗也有些恍惚。

    待回神，顧晗不著痕跡地擰了下細(xì)眉，搖頭：

    “其余姐妹生辰時也未曾設(shè)宴，嬪妾不好作特殊，謝過娘娘好意?！?/br>
    對于皇后的話，顧晗有些心動，但是她很快清醒，若真的在摘月樓設(shè)宴，到時人多眼雜，也方便了心有不軌的人亂做手腳。

    顧晗不欲給那些人這個機(jī)會。

    皇后覷了她一眼，知曉她謹(jǐn)慎，但小小年齡就能抵住虛榮，也當(dāng)真叫人不得小覷。

    皇后并沒有為難顧晗，見她拒絕，便只抿唇笑笑，就當(dāng)這個話題過去了。

    請安散后，安才人離殿門進(jìn)，她早早就退出了坤寧宮。

    周美人跟上了顧晗，有些可惜：“你生辰在六月的話，去年這時你正在宮中參加選秀，那豈不是直接錯過了你的及笄禮？”

    顧晗垂眸，抿唇笑了笑，及笄禮對女子很是重要，這也的確算是顧晗心中一個遺憾。

    周美人拍了下嘴，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忙轉(zhuǎn)移話題：

    “既然你拒絕了皇后的提議，待十七那日，我去長春軒陪你小酌兩杯如何？”

    知曉周美人是想叫她生辰那日熱鬧些，顧晗難得沒有拒絕她，也沒有戳穿她有孕不能喝酒一事，輕捏了下周美人小巧的鼻尖，掩唇笑道：

    “那我就先謝過周美人了。”

    周美人有些不自在地紅了臉，拎著裙擺遠(yuǎn)離了顧晗，吶吶道：“我要去陪姑母用膳，就不和你一道回去了?！?/br>
    待她離開后，顧晗才上了鑾仗，路過御花園時，顧晗聽見吵鬧，掀開提花簾一看，就見安才人和袁才人不知為何爭執(zhí)起來，場面鬧得有些難堪。

    但顧晗未曾管，而是吩咐：

    “繞遠(yuǎn)些，我們回宮?！?/br>
    御花園中，顧晗剛離開，袁才人一巴掌就甩在了安才人臉上，安才人驚呼一聲倒地，不敢置信地看向袁才人：

    “你竟然打我？”

    袁才人冷呵：“前些日子，你不是口口聲聲道我人老珠黃，遲早皇上不會再看我一眼嗎？”

    “我今日就打了你了，我也想知道，你能不能將皇上叫來替你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