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顧大人，昭修容今日能為皇室誕下子嗣，可見福澤深厚。”

    顧硯均可不如他們輕快樂觀，自小妹有孕后，娘親就不斷念叨女子有孕如何艱難，生產(chǎn)更是一腳踏入鬼門關(guān)，他如今一心牽掛在小妹身上，只勉強(qiáng)對這些人拱手，應(yīng)付完立刻匆匆離去。

    一行朝臣出了御書房，有人忽然低聲道了句：

    “看來榮陽侯府要興盛好一陣了。”

    瞧皇上剛剛喜形于色的模樣，就知這位昭修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了。

    其余人臉色各異，但都維持著臉上的平靜，等出了皇宮，才各自吩咐馬車分別離去，這一日，不止宮中人心難安，整個京城也都在等著宮中的結(jié)果。

    陸煜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頤和宮，途中，他已經(jīng)知道顧晗為何忽然進(jìn)產(chǎn)房，臉色陰沉得可怕，剛進(jìn)頤和宮，就聽見產(chǎn)房傳來一聲疼痛的慘叫聲。

    陸煜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就要朝產(chǎn)房而去，嚇得劉安忙忙攔住他：

    “皇上！使不得啊！”

    這一攔，也終于讓陸煜恢復(fù)了幾分理智，他回身一腳踹在小方子的身上：

    “蠢貨！”

    劉安才說出坤寧宮要帶走中省殿一個重病的奴才，陸煜就立即想起了謝長案，也自然知道今日一事是針對顧晗來的陽謀。

    先前安才人將謝長案帶走，顧晗就失態(tài)得不顧宮規(guī)罰過安才人一次。

    今日坤寧宮的目的也不過就一個，讓顧晗心緒不寧，她將要臨盆，任何一點意外都疏忽不得，偏生這蠢貨明知算計，還將這事上稟！

    陸煜并非猜不到小方子要上稟的原因，但不妨礙他遷怒。

    第111章

    產(chǎn)房中，六扇屏風(fēng)隔開一室的慌亂，顧晗緊攥著身下的床鋪，疼得渾身緊繃，有經(jīng)驗的嬤嬤見她這樣，忙忙說：

    “娘娘羊水還未破，讓外面給娘娘送些吃食進(jìn)來?！?/br>
    現(xiàn)在未到午時，顧晗還沒有來得及用午膳，誰都不知道這一胎要生多久，最好是生產(chǎn)前先吃些東西，最大可能地保持體力。

    “娘娘可忍得??？現(xiàn)在能否下來走動走動？”

    顧晗疼得渾身都抖，她聽見嬤嬤的話只覺得晴天霹靂，她只恨不得昏死過去，哪里來的力氣走動？

    顧晗往日算是冷靜，但有一點，她和后宮妃嬪沒什么區(qū)別，自幼未曾受過苦的她慣是嬌氣，但嬤嬤的一句話就讓咬牙忍疼站了起來。

    “娘娘現(xiàn)在適當(dāng)?shù)刈邉訋撞?，有利于減短生產(chǎn)時間?！?/br>
    顧晗沒了旁話，她被玖念扶著，倚在玖念的懷中，兩條腿幾乎撐不住身子的重量不斷發(fā)抖，她一邊疼得眼淚撲棱棱地掉，一邊在產(chǎn)房內(nèi)轉(zhuǎn)圈。

    一得嬤嬤的話，產(chǎn)房外陸煜就立刻吩咐：

    “快去準(zhǔn)備！”

    膳食送來后，沒有直接送進(jìn)產(chǎn)房，而是送到了單太醫(yī)那里，檢查過，確認(rèn)沒有問題才被玖思親自送了進(jìn)去，這時的顧晗已經(jīng)滿頭大汗，全身沒了力氣。

    見狀，嬤嬤沒有再說什么話，讓人給她喂食。

    顧晗吃不下，但她必須得吃，事到如今，任何對生產(chǎn)有利的事她都會做，不僅僅是為了腹中孩子，也同樣是為了她，她咬牙硬塞著膳食，其實根本嘗不出味。

    嬤嬤見她各種都配合，委實松了口氣。

    像她們這樣的人，最怕的就是主子娘娘不配合，一股腦子喊疼訓(xùn)斥，分明沒有到生產(chǎn)時間，只能硬生生看著主子娘娘躺在床上等著，出了問題她們還得擔(dān)著責(zé)任。

    顧晗只覺得這疼得忒讓人難受，并非是一直持續(xù)的疼，而是一陣一陣的，她剛有些適應(yīng)，就緩和下來，下一陣又讓她疼得厲害，她寧愿是持續(xù)的疼，起碼疼得麻木了，她反而不在意了。

    等嬤嬤讓她重新躺下后，她不禁抬手捂住眼眸，嗚咽地哭出了聲，她一腦子嗡嗡地，只記得好疼。

    陸煜站在離產(chǎn)房最近的地方，他聽見了女子的哭聲，其實他一直都知曉，顧晗不愛哭，她每對他紅了眸子，大多都有所圖，所以，他幾乎沒有聽見女子哭成這樣。

    細(xì)細(xì)輕輕的哭聲，含著說不清的情緒，讓陸煜聽得格外不是滋味。

    皇后進(jìn)來時，就見他似乎恨不得進(jìn)去替昭修容代過的模樣，讓人看著心塞，皇后腳步頓了下，才朝里面走，就遙遙見淑妃朝她瞥了一眼。

    陸煜聽見動靜，回頭看見她，眼中神色頓時沉了下來，冰冷地看向她：

    “皇后娘娘好算計?！?/br>
    他稱她為娘娘。

    皇后從未直面過皇上的冷意，不論皇上斥她，或者罰她，都含了些許維護(hù)，哪怕立起淑妃和她作對也只不過是要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可如今，皇后對上皇上的視線，莫名有一種感覺——

    有那么一剎間，皇上似乎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后快。

    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卻讓皇后頓了下，她抬頭看向皇上，就見皇上別過臉去，最后一眼似有些厭惡。

    皇后立在原地很久未動，直到產(chǎn)房中傳出一聲慘叫，隨之而來的是嬤嬤們的聲音：

    “破了破了，羊水破了！”

    驚醒了皇后，她扯唇走近皇上：“皇上何出此言？”

    她在問皇上剛剛那句話。

    但現(xiàn)在陸煜哪有心思在她身上，不耐煩道：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今日昭修容若有半點閃失，朕都不會輕易揭過此事！”

    他視線在皇后身上停了一頓，哪怕后來他什么都沒說，皇后只是站在他旁邊，都能察覺到他的憋屈和怒意，皇后一點都不懷疑皇上現(xiàn)在說的話。

    但這些只針對她。

    他看向產(chǎn)房的眼神，只余擔(dān)憂和著急。

    皇后冷不丁地垂眸，她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這些了的，但如今看著皇上的模樣，她還是覺得十分刺眼。

    無關(guān)昭修容。

    暮秋擔(dān)憂地看向娘娘，再見皇上怒不可遏，就忙替娘娘解釋：

    “皇上，這件事和娘娘無關(guān)——”

    話音未落，她心窩處就挨了一腳，疼得她渾身打顫，似有一口腥甜涌上喉間，她震驚地抬頭。

    陸煜垂眸，冷冷地盯著她。

    暮秋打了寒顫，皇上顧忌娘娘的腹中皇嗣，輕易不會動她，她如今冒出來，根本就是捅了馬蜂窩。

    皇后未曾想到他會直接動手，再見暮秋疼得臉色慘白，她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

    “皇上？！”

    暮秋自幼就陪著她，這情分是旁人萬萬都比不得的，皇后倏然冷下了臉，她彎腰去扶暮秋：

    “今日一事尚未查清和臣妾有關(guān)，皇上就已經(jīng)認(rèn)定了臣妾有錯嗎？”

    “閉嘴！”

    陸煜險些都?xì)庑α?，她半點悔意沒有，如今為了個奴才還敢質(zhì)問他，陸煜抬手指著她：“你有心思在這里擔(dān)心你的奴才，不如反思一下你最近都做了什么！”

    “這個皇后的位置，你若不想坐，多的是人想坐！”

    此話一出，滿殿嘩然，皇后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回神，她不敢置信地抬頭。

    理解皇上這話的意思后，滿殿的人呼吸都緊了一剎，哪怕是淑妃也不曾例外，所有人都默默關(guān)注著帝后間對峙。

    暮秋先是心窩處被狠踢一腳，如今情緒震蕩，喉間的腥甜再也忍不住，她想求皇上息怒，但怕自己開口，反而越惹得皇上震怒。

    陸煜根本沒管自己的那番話給旁人帶來多大的震動，他緊緊盯著產(chǎn)房內(nèi)的動靜，時而瞥一眼旁邊的沙漏，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顧晗意識都有些模糊，忽然被外間的震怒聲驚醒，她隱約聽見皇上的那句話，也不由得有一瞬怔然，她腦海中越發(fā)清醒了些，嬤嬤見狀，忙說：

    “娘娘，老身看見皇子的頭了，娘娘不要省力氣了！”

    產(chǎn)房內(nèi)忙個不停，打水的，替顧晗擦汗的，盯著娘娘的精神勁的，屏風(fēng)外是太醫(yī)在等著，玖念跪坐在一旁，不斷地求神拜佛。

    顧晗只覺得下身一陣緊縮撕扯，疼得她臉色倏然一白，忍不住慘叫了一聲，這一陣劇痛后，似有些輕快，但也僅僅是片刻的輕快，腹中仍舊是止不住的疼，一陣陣的不斷襲來。

    她疼得有些不清楚，但產(chǎn)房內(nèi)卻看得分明，瞬間驚喜：

    “生了！生了！是位皇子！”

    聲音傳到殿外，陸煜聽見，終于松了口氣，劉安覷了眼沙漏，才過去了一個時辰，和余氏當(dāng)初生產(chǎn)相比，娘娘這一胎可謂是順利得多。

    劉安思緒剛落，就似聽見了玖念快哭了的聲音：

    “娘娘為什么還在喊疼??！”

    陸煜一顆心尚未放好就又提了起來，上前一步，就要闖進(jìn)去，劉安唰得一下跪地抱著他的腿，不敢直接阻攔：“皇上！皇上！使不得?。∧锬铿F(xiàn)如今受不得風(fēng)?。　?/br>
    陸煜剛要踢開劉安，產(chǎn)房內(nèi)就傳出嬤嬤的聲音：

    “皇上，娘娘懷的是雙子！”

    話中有驚喜，也有一絲不可明說的驚懼，滿院的人面面相覷。

    在皇室，雙子可并非什么好兆頭。

    陸煜也渾身僵了一下，產(chǎn)房內(nèi)的嬤嬤只聽見他沉啞的低聲：“朕要她們母子平安！”

    嬤嬤呼吸稍滯，不敢再多說，回身繼續(xù)替昭修容接生。

    許是先前小皇子的出生，讓娘娘的身體適應(yīng)了些，嬤嬤只覺得這位小主子生得比先前那位要順利些，但不論如何順利，母體要遭的罪半分沒有少受。

    嬤嬤流了一頭冷汗：“娘娘，小主子就要出來了，再使把勁?。　?/br>
    顧晗只覺得四周聒噪，她狠狠攥緊床單，手背上的青筋都凸出，幾乎將渾身的勁都使了出來，須臾，她全失了力氣，只覺一陣虛脫，她眼神有些渙散地?zé)o意識盯著某處。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主！恭喜娘娘，恭喜娘娘喜得龍鳳雙胎！”

    顧晗早已聽不清，只在嬰兒啼哭聲響起時，她無力落在床榻邊緣的手指才似動了動。

    產(chǎn)房門被打開，陸煜朝里面看去，可惜屏風(fēng)擋著，他什么都看不見，這時，他才回神，將視線落在嬤嬤抱著的襁褓上，前后分別兩個。

    嬤嬤一臉喜氣地跪地：

    “恭喜皇上，娘娘誕下龍鳳雙胎，母子平安，現(xiàn)在已經(jīng)睡下去了。”

    那句母子平安落在陸煜耳中，他才覺得回過神，他似松了口氣，又問了句：

    “昭修容呢？”

    嬤嬤啞聲，不敢亂說話：“娘娘力竭，昏過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