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閨女，你可了不得，我十幾歲的時(shí)候，還跟著賬房先生跑腿呢，你如今都能獨(dú)擋一面了?！?/br>
    另一人也道，“林家的酒不錯(cuò)，往后，有好酒了莫要忘了留下幾壇給我李生啊?！?/br>
    林素兒自然是謙遜一番，眾人將這個(gè)話題揭了過去。

    牛車駛出泰安鎮(zhèn)，視野也漸漸開闊起來。

    林素兒就好奇地問，“姑父，這牛車上都拉了些什么啊？”

    黃日出摸著胡子，笑呵呵地道，“你覺得是什么東西？”

    林素兒眼珠子一轉(zhuǎn)，“難道是咱們這的貨，運(yùn)到高涼去賣？”

    同行的另外兩個(gè)漢子就大笑起來。

    “可不就是茶葉瓷器之類的，才從縣城里買回來的?！?/br>
    “在高涼賣得上高價(jià)錢？”林素兒有些驚訝，這一路過去路途遙遠(yuǎn)，風(fēng)險(xiǎn)大不說，就是路上的損耗也不小了。

    黃日出就用手給她比了個(gè)數(shù)目，林素兒目瞪口呆。

    簡直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啊。

    她瞪圓著眼，心下卻是暗自感嘆，難怪人家說黃姑父這些年賺了不少銀子，就這倒賣，一來一去，就不知能落下多少銀子，反倒是鎮(zhèn)上那個(gè)小鋪?zhàn)铀悴坏檬裁础?/br>
    見林素兒震驚的模樣，那叫李生的漢子就道，“都是搏命的活，看到?jīng)]，后面那幾輛牛車上坐的都是些會(huì)拳腳功夫的，為的就是防止路上的宵小。”

    林素兒就回頭看去，果然見后頭車上的漢子精神矍鑠，孔武有力，瞧著便不是老實(shí)的莊戶人家。

    林素兒不禁對眼前的三人肅然起敬。

    “各位叔伯有這魄力，讓素兒佩服得緊，”她笑著道，“日后，還請叔伯們提攜我這不懂事的小丫頭……”

    林素兒不著痕跡地恭維著兩人，只逗得兩人哈哈大笑。

    黃日出看著不由暗自點(diǎn)頭，這丫頭，比起自家兒子可強(qiáng)多了。

    幾人說說笑笑，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到了晌午，一行人熟門熟路地在一家沿途的茶水鋪?zhàn)哟蚣狻?/br>
    下了牛車，林素兒剛動(dòng)了動(dòng)腿腳，就發(fā)覺腿已經(jīng)麻了。

    她扶著車轅，小心地走了幾步，這才覺得舒服些。

    “多動(dòng)一會(huì)就好了，”黃日出笑著遞給她一碗熱茶，“喝了暖暖身子，再往南邊走，天氣會(huì)越來越暖和的?！?/br>
    林素兒笑著謝過，一碗茶下肚，整個(gè)人暖洋洋起來。

    她仰頭，發(fā)現(xiàn)他們待的這處茶水鋪?zhàn)雍苁呛喡?，便是與高寡婦那鋪?zhàn)颖绕饋矶家婆f幾分，可生意卻還不錯(cuò)。

    茶水鋪?zhàn)永锛尜u些烙餅，還有熬得稀稀的粥，就是向來不挑食的林素兒，吃著也不由皺眉。

    餅子又干又硬，在稀粥里泡開才能勉強(qiáng)咽下，那粥清澈地能照出人影來。

    周圍的人神色如常，沒有一人露出嫌惡之色，想來是都習(xí)以為常。

    “多少吃點(diǎn)，出門在外，能有口熱的已經(jīng)算是不錯(cuò)了，”李生笑瞇瞇地道，“吶，從家里帶過來的醬菜，你夾在餅子里慢慢咬，味道也還不錯(cuò)?！?/br>
    林素兒從善如流地吃了，問過茶水鋪?zhàn)拥膵D人，去了不遠(yuǎn)處的茅廁。

    等她從茅廁出來，就見一個(gè)年輕姑娘朝著她就撲上來。

    “姑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年輕姑娘臉上紅腫一片，她緊緊拉著林素兒的手腕，聲音卻壓得很低，一邊求助還一邊回頭張望，仿佛在防備什么人。

    林素兒抽了兩次手，到底沒能抽回來，她就道，“你松手，有什么話好好說?！?/br>
    來人卻是一邊哭一邊搖頭，“他們要賣了我，我逃不了，你幫幫我，幫幫我?！?/br>
    林素兒的目光不由落在她的手上。

    女子手指粗大，看著就是個(gè)慣常做農(nóng)活的。

    林素兒不覺想起了自己上回差點(diǎn)就被賣了的事，她對女子就心生了幾分憐憫之心。

    “你的家人呢，你怎么會(huì)在這里？”林素兒放柔聲音道，“你家在哪里？”

    女子卻是垂下頭去，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傷心事，話還未出口，眼淚又落了幾行。

    林素兒還待要再安慰她兩句，忽覺鼻尖有一股幽香傳來，頃刻間，人也有些糊涂起來。

    等她醒過來時(shí)，人已經(jīng)躺在牛車上，黃日出正焦急地給她扇著風(fēng)。

    “我這是怎么了，”林素兒腦袋仍然有些發(fā)昏，她剛要坐起來，卻發(fā)覺自己的身子軟綿綿的。

    黃日出見她醒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等過幾個(gè)時(shí)辰就好了，”他安慰著林素兒，“真是萬幸。”

    林素兒一臉茫然，直到同車的漢子說起，這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原來，那所謂的被人拐賣的女子不過是個(gè)誘餌，專挑單身的姑娘下手。

    “如今的拍花子可真厲害，那迷藥不知道禍害了多少人家的姑娘，”李生還在感慨，“也是你運(yùn)道好，剛中了人家的迷藥，就被人撞見了，這才得脫身?！?/br>
    林素兒聽著也是一陣后怕，她不由問，“是誰救了我？”

    “不知道，”黃日出苦笑，“等咱們發(fā)現(xiàn)的時(shí)候，你已經(jīng)昏睡在牛車上了。”

    第168章 慘烈

    接下來的日子，林素兒越發(fā)乖覺起來，她的保命法子是，不離開黃日出幾人幾步遠(yuǎn)，哪怕是要如廁，那也是再三確保過才敢去。

    黃日出不由笑她，“你也太小心了，雖說如今不太平，壞人倒也不是遍地?！?/br>
    林素兒含笑聽著，也不反駁，只應(yīng)了聲好，照舊如此。

    三個(gè)男人不禁就又是一陣打趣。

    只是大家的輕松只維持到了三日后。

    這日，一行人到了一個(gè)叫明葉的村子，剛?cè)氪蹇?，眾人就發(fā)覺怪怪的。

    太安靜了。

    林素兒更是豎起汗毛，大有不對勁就抄著東西逃命的模樣。

    黃日出率先跳下牛車，對后面幾輛車打了個(gè)手勢，很快，牛車都圍成一圈，五六個(gè)精壯的漢子結(jié)伴慢慢往村里走去，剩下的人則是各自圍著牛車，警惕地看著四周。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那探路的漢子就回來了，每人臉上都不大好看。

    “如何？”黃日出神色嚴(yán)峻，他不由問道，“里頭出事了？”

    為首那最高大的漢子就道，“村里幾乎沒活人?！?/br>
    那就是有死人了。

    眾人心間一涼，就聽那探路回來的人繼續(xù)道，“我瞧了瞧，仿佛是被什么人洗劫一空?！?/br>
    黃日出沉著臉與另外兩人商量，又與那探路的幾人說定，最后還是打算進(jìn)村子。

    眾人進(jìn)了村子，差點(diǎn)將中午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村里彌漫著一陣腥臭味，血rou模糊的尸體隨意扔著，有的頭都被撞擊得變了形，便是五官都分辨不清，還有些腸子都掉落出來，被動(dòng)物叼得到處都是。

    眾人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進(jìn)了村子，選定了靠中間的一處不大不小的屋子住下。

    林素兒幫著去廚房里收拾晚飯，大家隨意吃了點(diǎn)路上買了干糧，喝了熱乎乎的湯。

    牛車自然停在院子里，請來的大漢三三兩兩在挨著牛車睡下，身下墊著從村里各家搜刮來的厚被褥。

    堂屋里，黃日出在燈光下與幾人說著話。

    “屋里的東西都沒來的及收，顯然走得很是匆忙，我剛才走了一圈，死的青壯年少，多是婦人小孩老人?！?/br>
    他的話說完，那李生就道，“你說，會(huì)不會(huì)是海里上來的？”

    黃日出點(diǎn)頭，“除了他們，我想不出還有什么人能如此殘暴?！?/br>
    林素兒卻是聽得一頭霧水，“什么海里上來的？”

    “倭寇！”

    這兩字一出，幾人都沒有再說話。

    林素兒一直待在村里，最遠(yuǎn)也不過去過縣城，對南邊的倭寇自然陌生，可闖南走北的幾個(gè)男人卻是親眼瞧見過倭寇上岸殺人。

    沉默了良久，黃日出就催著林素兒去歇下。

    “這里既然被搶過一遭，應(yīng)是安全了，你先睡，有事會(huì)叫你?！?/br>
    林素兒知道自己便是守著也幫不了忙，挑了間干凈的屋子就睡下。

    半夜里，她迷迷糊糊中聽到外頭一陣吵鬧。

    她一個(gè)激靈就爬了起來，趿拉著鞋子便沖了出去。

    堂屋里已經(jīng)點(diǎn)了燈，院子里守夜的幾個(gè)漢子也進(jìn)了堂屋。

    林素兒環(huán)視一周，這才發(fā)覺屋里多了個(gè)陌生人。

    “你，你們…你們是誰，”那看著十來歲的孩子cao著鴨公嗓子叫著，“放開我——”

    黃日出示意放開孩子，放輕聲音道，“你是誰家的孩子，夜里不睡覺，摸到別人家做什么?！?/br>
    那孩子揉著胳膊，梗著脖子道，“什么別人家，這是我家?！?/br>
    幾人不由面面相覷。

    林素兒就彎下腰道，“你真是這家的主人，你爹娘呢？怎么就你一個(gè)人？”

    小孩子面色一僵，隨后就嚎啕大哭起來。

    好不容易勸得他收了淚，他才抽抽搭搭說起話來。

    “幾日前天還沒黑，忽然來了一幫很兇的人，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我當(dāng)時(shí)躲在井里，等人都走了才出來，我娘還有meimei都死了，爹跟哥哥不知道去了哪里，白天我不敢出來，夜里才摸回來……”

    “村里還有其他人么？”

    “不知道?！?/br>
    黃日出又問他那行人的樣貌，孩子只是搖頭，“沒看清，很兇，帶著那種彎彎的刀?！?/br>